玛丽拿着细蜡烛小心翼翼地走回车子,她的每一步都很迟疑,就像跟在一辆葬礼车后面。她站在车旁,看着我们因寒冷而变得苍白、哆嗦的身体。我能看出她很害怕,因为把我们领进家,就等于把危险领进家。但她还是伸出胳膊,把哈娜抱起来,用斗篷盖着她。接着她说:“你现在跟我来,莎拉。”我笨手笨脚地从麦秆里爬出来,带着我的小包裹跟着她。当我看到爸爸没有跟过来,我停下了,不知道是该爬回车里,还是进到这陌生的房子里。
爸爸的声音向石头震落那样低沉。“做个乖孩子,莎拉。要好好的。”然后是一阵停顿,接着出现了缰绳挥动的声音,没再说一个字,爸爸就拉着马车走了。我站在那儿看着他沿着刚才开辟出来的车辙朝安多佛驶去。月亮已经落到树后面,因此看不见屋顶,只有一小片昏黄的长方形光返照在暗墙上。我的两个膝盖僵硬得很难动弹,脚简直是在雪地里拖行,行李则抱在胸前。院子外的林子里,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和树枝折断的声音,好像有个东西正蹑手蹑脚地靠近。门依然开着,我还站在房子外面。过了很长时间,有个女孩过来站在门口。她穿着白色的宽睡衣,带着帽子,头发顺着肩膀披下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莎拉,过来。外面冷。”但我动不了。我周围的空气变稠,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就像陷在玻璃里的碎木片。她像幽灵一样向我靠近,光脚踩在雪地里,手伸向我。我认出是我表姐玛格丽特,她比我大两岁,但我俩一样高。她的头发如乌鸦般黑,身材非常苗条,尖尖的下巴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妖精。她既没有笑,也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向我伸出胳膊,轻轻地拉我,我们俩在门口撞在了一起。
我进了门,裙子和围巾因为暖和而透着白气。哈娜已经在玛丽姨妈怀里睡着,嘴里啃着一块在糖水里浸泡过的布。我希望他们有头奶牛,这样小宝宝早上就有奶喝了。草垫子已在壁炉旁放好,壁炉刚刚添了柴火,玛格丽特领我过去。很快,他们用厚毯子把哈娜和我裹起来。伴随着玛丽姨妈的悄声低语,睡意很快向我袭来,她说,我们要单独睡几天,和他们分开吃,直到确定我们没有染病为止。她没有说,如果我们染上了天花该怎么办。
接下来,哈娜和我在玛丽和罗格?图萨克的家过了两天受限制的日子。我们在壁炉边吃饭和活动,但仅限于待在一臂远的距离之内。我想让哈娜靠紧我,甚至把我的洋娃娃也给她玩,但她就是安分不下来,挣扎着要跨到外面去。尽管有这些限制,玛丽姨妈有时候还是会过来拍拍她的头,逗逗她的小卷发。然后,哈娜就又开心地在屋子里蹦跳。她的可爱滑稽经常把姨夫逗得哈哈大笑,他会情不自禁地轻轻抚弄她的小脖子,然后再嘘地一声把她赶回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