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临,那即将逝去的日光朦朦胧胧的照射在1932年的上海滩上,这时的上海注定不平凡。
冯府院内,一片喜气洋洋。火红的灯笼、火红的喜字在太阳余晖的映射下有着别样的美。两日后是冯府大小姐的喜事,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只是这一幕看在林若涵眼里却刺痛在心上,想逃避却不得不面对。
“小姐,太太叫你。”一个下人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嗯,知道了,姨妈在大厅么?”林若涵开口问。
“是”
说着二人朝厅堂走去。
“小涵,来姨妈这坐”冯太太见若涵走近忙招呼道。
林若涵看了一眼大厅之内,姨妈、姨丈坐在主堂上,表妹冯紫晴和夏建峰坐在一侧。紫晴附在夏建峰耳畔说着什么,眉眼含笑满是幸福,而夏建峰在见到林若涵的那一刻,便直直的看着她,刚刚紫晴说的话竟没半句入耳。若涵收回视线挨着冯太太坐下。
“这几天可把我们小涵累坏了!”冯太太拉着若涵的手有些心疼的说,若涵笑着轻摇下头,对她来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又何来的辛苦呢?
“表姐对我最好了”冯紫晴朝林若涵眨眨眼睛,样子甚是可爱。她微笑着看了眼表妹,只是无意中碰到那哀伤的眼神时,她不得不转移了目光。
冯太太又接着说道:“小涵,你表妹马上就嫁人了,回头姨妈也给你寻个好人家,配的起咱的。”
“表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了去的”紫晴在一旁说到,夏建峰神色复杂的盯着若涵看,她没看他,只冲冯太太淡淡的说了句:“姨妈,这事不急”。
林若涵是十岁那年进入冯家的,父母的先后离世让她从一个被人护在心上的宝贝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这也让她从小小年纪就学会懂事。
冯太太和冯先生对她还是不错的,下人们也是‘小姐小姐’的叫她,可她明白,这里并不是她真正的家,他们对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这样的好近乎成了客气,而这样的恩情也让林若涵学会从不向冯家索取,因此在她看到表妹紫晴第一次看到夏建峰时,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表情,以及那难掩的爱意时,她就知道她和夏建峰再不可能了。
这段冯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恋情,不管是出于想报恩或者不够勇敢,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有放弃。对于她来说,她与冯家是一种很奇妙的亲情关系,在乎着又自然而然的疏远着。
又是一天的忙碌,而林若涵却很需要这样的忙碌来遮掩自己的内心。
“小姐,不好了,你快去大小姐房里看看吧”一个小丫头匆忙的喊住了林若涵,看着来人慌张的样子若涵不禁神情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大小姐她突然发起了高烧!”小丫头急切的回答。听后若涵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疾步朝紫晴房间走去。
一屋子的人早已站在那里,冯太太和冯先生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女儿手足无措。林若涵走近,夏建峰坐在床头,紫晴眼睛紧闭。
冯太太着急的哭了起来,冯先生也开始责问起下人来“大小姐白天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说发烧就发烧了,你们怎么伺候的?”下人只顾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林若涵握了一下冯太太的手,然后坐到床边一手搭在表妹的额上试体温一边问道:“叫大夫了么?”
“已经去请了”一个小丫头小声答道。
“我让他们去请临街最近医馆的张大夫”冯先生在一旁补充道。
若涵没再问,轻拍了拍冯紫晴的手,紫晴缓缓睁开眼“表姐”她柔弱的声音让林若涵心一疼,这个表妹与她比谁都要亲。
她握紧了表妹的手说:“放心,表姐答应你,明天的婚事一定会如期举行。”
说完她又站起身,走到姨妈、姨丈面前,脸上是一个安定的笑容,尽管自己也有些慌,但还是尽力想办法缓解大家的紧张。
“姨妈姨丈你们放心,表妹可能是受了寒,我听说西街的李医生是个极好的大夫,一会张大夫来了先让他瞧着,我这就去把李大夫请来,顺便再抓几幅药,表妹明天的婚事一定不会耽误。”
“让个下人去吧”冯先生开口道。
“是啊,现在外面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不安全”冯太太擦干了眼泪说道。
“没事,我快去快回。”
“让我陪你去吧!”夏建峰站起身。
“不用了!”林若涵说完,随手拿了件风衣就匆匆出了门。
一场大雨似乎马上就要来了,一道道闪电劈开下来,让有些灰蒙蒙的天亮如白昼,轰隆隆的雷声跟着响彻在整个天空里,若涵是最怕这样的天气的,平时赶上时只愿懒懒的呆在床上,可这会儿是顾不得了,刚才走得急忘记了带伞,这会儿她只能加快了脚步赶些时间。
林若涵走得很急,风扑在身上带来一阵一阵寒意,她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想着在天黑之前赶到平安医馆,于是脚下的步伐由紧走变成了快跑。
看到平安医馆的灯还亮着林若涵舒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家医馆的李医生其实是一个留洋回国没多久的年轻人,年纪虽不大,但医术还是很一流的。
进了门,林若涵礼貌性的欠了欠身,然后说明了情况,李医生也不再废话放下笔,收拾了医药箱,跟着她出了门,林若涵却在门口站住了。
那个医生疑惑的回头看她,若涵有些歉意的解释说:“对不起,我还要去抓几幅中药,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希望表妹能快些好起来。”
医生会然一笑说道:“天晚,你小心些。”
二人都不再耽误时间,朝着两个相反方向走去。
抓好了药,林若涵抱着药包匆匆往回赶,这时雨滴也由最初的几滴汇成了片,雷声响做一团。她不得不就近躲到了一家屋檐下,心下着急,可又不能让药淋湿,只好先避避雨,想着这时候那位李医生应该到冯家了,若涵的心稍稍放宽了些。
天还没全黑,那一道道闪电更是让这样的雨夜恍如白天,她紧抱着药尽量不让雨水淋到。雨水顺着房檐滴下,滴成了雨帘,林若涵看着雨夜发呆。
不远处,一身黑色西装的肖启寒目不转睛的盯着屋檐下的那个人,今晚本是要赴宴的只是此刻他哪也不想去,只一眼便认定了她,只一眼便入了他的心。
活了三十年他碰到过很多女人,却总是记不清她们的脸,然而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难以抑制的心跳,原来他要等的、要找的、要爱的女人就在这样一个雨夜撞进他心里。肖启寒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他想,这个女人注定是他的。
两人就那么站着,他看着她,她看着另一个方向。
此时的林若涵的确是最美的。一身月牙色的旗袍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长短适中的风衣更增添了高贵的气质,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随意挽在脑后,温柔而不失妩媚,额前的一缕青丝湿湿的贴在她光滑的额头上,只是她的唇过于苍白,雨帘后面那宛如清水般的眼睛此时不知看着什么。
肖启寒深邃的眼里多了几分温柔之色,她在想什么?他很好奇。
林若涵其实什么都没想,她偶尔就会这样发呆,不然她早注意到那道从未从她身上移开的目光。又是一道闪电,她回过神,这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林若涵见雨比刚才要小了些,她迅速脱下外套,将药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没想到只跑了几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她往右让对方跟着往右,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头上也止了雨,她不禁抬起眼,正与那双深邃的眼眸撞在一起,那双眼是绝冷的却是能蛊惑女人的漩涡。
肖启寒此时看的更真切了,那波加快的心跳声也紧随而来,只一眼就烧的如烈火燎原般,从前还没有哪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林若涵皱起了眉,却是礼貌的说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急着赶路,请你让让。”
肖启寒并未动,只是将伞又向她这边移了移,她看着他,而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林若涵此刻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毫无防备的,一个狠狠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请自重!”林若涵使劲推开,杏目圆瞠,毫不客气的瞪着他,她没想到能碰到无赖。
肖启寒嘴角勾着笑,手指不自觉的附在自己的唇上,刚才的感觉是如此不同。而她的唇,已经不比刚才苍白了,他脱了西装外套,硬是套在她身上“你若生病,我可是会心疼的!”
林若涵扯掉他的衣服,转身想要跑开,肖启寒长臂一伸就将那个女人又控制到了自己的范围内,他将伞塞到她手中,并用手指了指她怀中的药,那意思是‘如果不想让你怀里的药失去疗效就听话点’,他犀利的眼神更是‘今天你必须听我的!’
林若涵本能的推脱,直觉告诉她,她不能与他有太多纠缠,只是怀里的药又让她犹豫了,想了一下,便又拿起了伞跑开了。
这次肖启寒没有追,一丝邪魅挂在了嘴角,他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坏蛋或是个神经病,尽管他的直接,已经造成林若涵对他有了坏印象。
这时一只伞撑了过来,挡去了肖启寒头上的雨,同样一身黑色西装的顾平习惯性站到他的身侧,肖启寒并未转身,语气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你去跟上她!”
顾平跟了肖启寒有十年了,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回了声“是”,刚要走,肖启寒又叫住了他:“跟远点,别吓到她!”
“是”又是一个简短的答复。
肖启寒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暂且先让你自由几天”
雨还在下着,肖启寒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