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但听在淳于风的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他一下子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屋里所有的人。
屋里一时很安静。
过了半晌,淳于风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霁月儿,沉声吩咐道:“将月夫人领回房内,从今日起,王府一半侍卫,都给我守住那房门,哪怕是一个苍蝇,也不能出入!”
“是!”
待霁月儿被带下去,淳于风颓然倒下,攥紧拳头,牙关暗咬,为什么会这样?女人,我现在连给你报仇都报不了!
奚老头见他如此,嘻嘻一笑,道:“风王爷,其实不用麻烦,你把她交给老夫,老夫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话未说完,被青衣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自觉地住了口。
许若还未醒来,他们三人仍旧在风府逗留,淳于风心里虽是极不愿意青衣人看到许若的身体,但却也没有办法。好在那青衣人并无丝毫亵渎之心,他一心只想救好许若,心里也渐渐释怀。
霁月儿被严密地看管起来,奚老头天天嚷着要送她一些好玩的东西,无奈青衣人在,他也不敢妄动。淳于风心里有些奇怪,不明白这做师父的,为何反而会怕弟子。
这几天之内,张揽岳倒是不曾说话,淳于风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曾试探询问,他心里明白,以这几个人的本事,除非是他们自己告诉他,自己根本无法套出话来。
随着青衣人日日施针,喂下那混着霁月儿血液的灵药,夜里用汤药为许若沐浴,她身上的怪毛已经褪去,也渐渐可以吞食一些流质东西,只是还没有醒过来。听说她这两天可能会醒来,淳于风日夜守在床前,一刻不停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地喊着她,生怕她醒来时,他不在这儿。
许若看着周围奇异的景象,有些发愣,她自己也不知道被困在这迷雾中有多久了,看到那只硕大的老鼠一点一点的小了下去,到后来,终于消失不见,那石壁也跟着慢慢消失了。
周围的红雾亦渐渐消退,只是她仍旧被绑在石柱上,她似乎听到淳于风在外面不住地喊她,柔和的声音越来越显得清晰,她心里忍不住着急起来,也不停地喊着他:“淳于风!风王爷!淳于风!……”
她不住地挣扎着,后面的绳子突然一断,她心里一惊,蓦地睁开眼来。
“若儿,你醒了!”是那个声音,似乎带着太多的狂喜与不敢置信。
许若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一张放大的脸。她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她使劲地眨了眨眼,周围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那张放大的脸上的确是淳于风的,只是初见时,她不敢相信。
下巴上全是一层青青的胡茬,脸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眼窝一片青紫,深深地陷了下去,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眸子,她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会是那个风流俊雅的风王爷。
她心里开始有些奇怪,不明白自己刚刚还被困在那个诡异的地方,怎么转眼之间,就回到了屋里?而且,淳于风怎么成了这么副模样?
“我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沙哑无力。
“若若,你真的醒了?”淳于风听到她出声,终于是确定了,将她紧紧拥住,过了半晌,又轻轻退了开来,“你终于醒了,我等了好久!”
原来,这段时间里,她在昏迷着。或许是她的灵魂被拘在那个鬼地方了吧,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点力气了没有。
初见她睁开眼睛,淳于风亦是不敢置信,心里更是激动狂喜,鼻腔里一阵酸热,差一点便要流了泪来,只得忍住,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敢出声,生怕这是一场幻觉。
许若从他狂喜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害怕,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欲摸向他的脸。无奈昏迷了这么多天,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淳于风见她伸出手来,连忙握住,放在自己脸上。
他脸上的胡茬扎在她的手心里,一阵发痒,她忍不住轻轻挣了挣。看着淳于风小心翼翼的神情,她忽然也一阵鼻酸,终于还是忍不住,泪珠涌了出来,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无力地对他一笑,道:“我想吃饭。”
“你……你等等啊!”淳于风有些语无伦次,向外吩咐到,“快去准备一些粥来!”
许若抬了抬身子,想坐起来。淳于风见状,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拿过枕头靠在她背后。许若头脑一阵晕眩,忍不住眯了眼睛,淳于风忙道:“你怎么样?先生,先生,你快来看看!”
青衣人初时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两人,听到淳于风叫他,慢慢走上前来,淡淡地道:“没事,她刚醒来,免不了有些眩晕,调理一断时日,自然就好了。”
许若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了看那位青衣人,皱了皱眉,原来是他。
淳于风太过高兴,丝毫未察觉她的异状,一只手将她搂在怀里,却又怕弄疼了她,很是小心翼翼。一只手有些颤抖地摸向她的眉眼,待触到她淡淡的体温时,他终于忍不住咧嘴笑着:“若儿,你醒了,真好!”
轻轻的一句话,许若却觉得无法承受话里的重量,轻轻地点了点头,泪珠滴在他的手心里,轻声道:“让你担心了。”
两人偎在一起,青衣人像是没看见一般,径自走上前来,拉过许若的手臂,不理会淳于风怒视的目光,面具之下的目光依旧是淡淡的,过了片刻,放开她的胳膊道:“她身上余毒应该都清了,只是这些天,未曾吃下什么东西,胎儿受到了影响,我这里为她开些安胎补药,尽量保住孩子吧。”
许若一听,心里着急起来,“夜宸,你说我的孩子会有危险?”
这青衣人正是夜宸,鬼手医仙的弟子,与淳于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夜宸,听了许若的话,点头道:“本来三个月时胎儿最是不稳,再加上你之前流过一次,虽然这次巫盅对胎儿并无什么影响,但你这十来天,未曾吃下什么东西,眼下我只能帮你稳了胎,但孩子到时可能会有些先天体弱。”
许若听他如是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夜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无妨,已经麻烦了这么多天,不在乎这两天。”说完,往外走去,“我去找师傅商量一下。”
屋里又剩下他们两人了。
许若抬头看了看淳于风,见他面色有些不好,问道:“你是不是累了,我已经醒了,你也休息会儿吧!”
淳于风不理会她,只定定地看着她。
许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又问:“你怎么了?”
男人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闷声道:“你认识他?他是暗月门的人?”
许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没跟他相认吗?”后又忽然想到,夜宸是带着面具的,恍然大悟,怕是夜宸不愿与他相认,所以,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夜宸就是他日日夜夜寻找的人。
“相认?”淳于风有些诧异,“相认什么?”忽然想到许若刚刚叫他“夜宸”,又是个医者,想起上次许若跟他说的话,浑身一震,声音有些颤抖,拉着许若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
“嘘!”许若捂住他的嘴,正要说什么,下人将粥送了过来,淳于风接过来,挥手让人退下,一只手搅着粥,一边急急地问道:“他就是你说的夜宸?我……二哥?”
许若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好饿!”
淳于风仍旧沉浸在见到二哥的狂喜中,将粥搅出了碗外面也没注意到,“若若,你说的是真的?我……我想去问问他!”说着,将碗一放,便要往外走。
许若有气无力地道:“淳于风,我好饿!”
淳于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许若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听到了。谁知他又说:“不行,我不能这样去找他!我得先想一想!”说着,又坐回床头,“若若,我该怎么跟他相认呢?”
许若摇了摇头,“我现在好饿!”
淳于风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许若饿了许久,连忙又端起饭碗来,一边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许若就着他的手,吃着粥,觉得差不多时候,她摆了摆手,示意他端下去。淳于风听话地将碗放下,又想问她什么,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先歇着吧,我……晚些时候来看你吧!”
许若笑道:“无妨,我已经休息了这么久,想到外面去看看!”
淳于风想了想,便道:“好!”一边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许若一惊,脸上一红,羞道:“你快放我下来罢,我自己走走罢!”
淳于风笑了笑,道:“你现在腿脚不方便呢,我抱着你就行了!”也不理会她的挣扎,只稳稳地抱着她,低了头,薄唇轻轻刷过她的额头,有些粗糙。
这些天,为了照顾她,他怕是没有照顾过自己吧!许若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淳于风察觉到她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心驰神荡,两手将她紧紧圈住,走到外面去。
外面回廊处,站了一个人,定定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人,深遂的眼里,悲喜难辩。
许若看到,红着脸低声道:“你快放我下来,有人在呢!”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许若看着他的背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却无法出声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