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拒绝了和白老庄主的会见,顾倾城倒是安安分分的在蛊林之中养着身子。某日,想起那从若离带来的东西,好在是用牛皮严密封住,经过了那么多的多灾多难,竟然还在,顾倾城当时就高兴了好一会儿,总算是不会白费力气。
寻了个好地方,就在假山的大开之地,总算是没人注意,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果然是至理名言。
顾倾城伸了个懒懒的身子。
经过的婢女似乎是没看见一样,面不改色的走过,顾倾城招了招手便有人过来,然后顾倾城慵懒一笑,“姐姐,这日头甚毒,可有遮阳的东西?”
那婢女一脸鄙夷道,“知道日头毒就应该回屋去。在这里不是被晒死。”
顾倾城愕然,这婢女没见过,果然是——够泼辣。
呵呵一笑,顾倾城没理她,自个儿就躺了下去。
那婢女见此,居然谨守一个婢女的本分,安心离去。
顾倾城的大笑之声远远还可以听见。
“这,这真是太有意思了!”顾倾城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居然还有这样的婢女,难为那些人一脸的难耐。
等人走了,顾倾城拿出了水袖之中的东西,一张纸,一本小书。
铺开那张纸,一个绝世美人迎风而立,忧郁而美丽,黛眉弯弯,星眸如波,精致的小脸满是含着笑意。顾倾城最初的印象就是美人捧心,绝代倾国。果然是美人,那段敬轩真是喜欢美人。
却在目光触及一旁的字时,微眯了双眼。
——赠白家芷言,酉初十二年。
白芷言,顾倾城眼眸如波。记得,北漠皇室之中亦有这样的话。
——寂寞梨花春雪开,袅袅风华浮生梦。
落款就是赠芷言。
白芷言,竟然姓白。
饶是顾倾城再镇定,心下也是波涛汹涌。芷言,顾非凡唯一没有封妃的女子,却是在后宫之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因而,淑妃才会处处针对顾倾城,想必是想要取而代之。可笑那时顾倾城自己以为淑妃是看不惯自己横行霸道而己。
却不料,白家芷言。
芷言,止言,怎的从未好好断了那些言论?
芷言,顾倾城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风吹过,乱了衣襟,青丝飘乱。顾倾城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额间的发,顺了顺自己的心情,也变好好的平静了一下心湖。不管如何,人,已经死了,所以,就当是少年情谊,看着就好,不做他评!
恩,对,继续,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翻开那小本书,一愣,顾倾城忍不住骂出了声,去他的!
居然是一本若离的日志,这老皇帝居然当宝了。
状似无聊的翻了两下,正要收回,微微一个回神,便重新翻出,只见那页写到:
若离酉初十二年末,北漠东岳交战,北漠铁骑攻入林都,生擒太子妃。楚氏皇帝楚墨领兵出征,病死。十二月,太子即位,改国号天元。酉初十三年,春,三月,东岳太子妃萧氏归国,楚氏江山为楚天成夺回。十二月,萧氏诞下一子……
顾倾城任着风吹乱了鬓发,额间青丝凌乱。微微一愣,这书里居然对东岳之事如此熟悉,而且,那十二月上面还加了注释,一个问号张扬的立在那里。
十二月,顾倾城的目光骤然深冷,十二月,楚氏第二子……
再看那些书,写的都是皇帝对白芷言的深情款款,遥遥相望,看了半天,顾倾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以为不过是胡思乱想。
只是,顾倾城对十二月这个时辰颇为忌惮,萧氏被抓去了,长达四月之久,深深叹了一口气,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
想了想,收了手里的书本,放好,然后半躺着身子,眯眼,就那么沐浴在阳光下。
淡淡的金色光线在她的周身笼罩一层圣洁的光彩,倚着假山,看起来就似堕入人间的仙子……
萧天匆忙的脚步慢慢放松,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生怕惊扰了假山上的精灵。多年后,萧天记忆之中已经只剩下了那个精灵般圣洁的女子,可惜,那时,伊人远去,不知所踪……
顾倾城闭眸,神思飞转,正在神游,她的母亲,似乎颇为受人欢迎呢!
萧天愣愣的盯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日上中天,便道,“夫人,似乎颇为喜欢这正午之阳。”
顾倾城听得声音终于开口,懒懒如小猫道,“萧天师不也一样?”
“哪里?不如夫人闲情逸致。”萧天笑笑。
顾倾城睁开双眸。
萧天漫不经心道,“夫人,老庄主有请。”
顾倾城转了一下脑袋,“不见。”
“夫人,老庄主请夫人去地牢。”
话未说完,只见顾倾城已经一跃而起,走了几步。萧天忙追了上去,“夫人,由在下带路可好?”萧天自顾地走在了前面。
“随便。”顾倾城一走出就发现那地牢似乎不在住的地方。这里地势虽不是绝对不可破,不过,顾倾城嫌麻烦,也就没有多加探索。深知,反正这些人对他们都有目的,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以静制动。
地牢森森,锁链一堆,铁锈般的铁门大开,黑衣白须的男人立在面前,盯着神情自若的男人,眸光之中一片赞赏。
“镇北王,多年不见,尚是一如初见。”扶着白须,男人沉肃开口。
墙角边,浑身乏力的楚亦陌还是那一身红衣,显示破旧肮脏,却丝毫不掩那一分绝世风华,“白老庄主这话倒是晚辈送给庄主才是。”
颇为赞赏对面人的镇定,突地哈哈一笑,便道,“如此,王爷应该知道老夫请二位过府的目的才是。”
“晚辈不知,晚辈以为,晚辈和白老庄主并无深交。”淡瞥了一眼,楚亦陌回神开口答道。
“的确,若不是为了倾城,老夫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王爷,老夫此来,并不是征得王爷的同意,而只是告知王爷一声。再说,我白家蛊林之内,王爷应该知道这硬闯的后果。”白老庄主白矾慢慢道。
楚亦陌眸光清越,“白老庄主此言差矣,倾城若是硬闯,晚辈以为,老庄主未必拦得住。”就算他闯不过,那顾倾城五行八卦,奇门四遁皆通,岂会被拦在这小小的蛊林。
白矾乐意一笑,自然如此,果然不愧是少年成名的战神,守护东岳多年,想来并不会多加虚传,“那就不劳王爷操心了。何况,王爷担心的倒是王爷自己才是。”
“白老庄主话里有话。”
“呵呵,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个道理老夫是明白的。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惜,倾城可不是普通人,老夫即便为难,也不会心慈手软。望王爷理解才是。”白矾定定的看着楚亦陌,背在身后的手交握,泛白。
“白老庄主特地来此,就是为了告知晚辈此事?如此,未免过于小题大做。况且,晚辈不以为白老庄主有那个本事?”即便是有人来横加阻拦,顾倾城未必真的会相信,此时的楚亦陌无比相信。
白矾的眼光似是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地牢天窗的那一抹星火,淡淡道,似是漫不经心,“若是从前也就罢了,老夫不以为以顾倾城的聪明会上老夫的当。”顿了一顿就继续道,“可惜,若是倾城知晓七年前之事,不知她会如何?尤其是,蓝玉衣……”拖了半天,就是眸光淡淡的。
楚亦陌心里一个咯噔,顺着白矾的目光,却什么都没听到,“白老庄主挑拨离间的本事的确一流,让本王,佩服!”此时,不再是晚辈而是同辈的本王,气势还压了一头。
“当年真相如何,王爷自是清楚,可惜,到那时,王爷只怕是玉石俱焚也回天乏术。老夫还是给王爷一个忠告的好。”
“白老庄主的目的,本王的确不知,可是白老庄主,暗地里的手段却是让本王见识到了。”楚亦陌淡淡的道。
白矾心下倒是一惊,漫不经心就将目的一转,可惜,那怎么行?“哈哈,王爷果然是少年成名,难为那个丫头居然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你。可惜了,王爷若是真的在她面前否认当年之事,只怕以后她知道了真相,王爷不怕?”
“那又如何?”楚亦陌淡淡的神色一凛。
“没什么?只是,王爷别忘了,那蓝玉衣在顾倾城心目之中,和王爷一比,不知谁上谁下,老夫想,和死人争,只怕是一场空而己。”
“此事不劳白老庄主操心。”
“哈哈,王爷果然是厉害,只是弄死了蓝玉衣,未免手段太不厚道?”白矾颇有些幸灾乐祸。
白矾的目光望了望天窗,面色一喜。
“那又如何?本王以为,世间万事,不过是强者为王,谁胜谁负,公平的很。”楚亦陌深幽的眸子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白矾咂摸这白须,眉目满是严肃,心下勾起一股快感,倒是颇为得意,“那也不错,若非如此,老夫当年亦不会助你一臂之力,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摇着脑袋,白矾不住低声几个可惜。
楚亦陌本是安静在一旁,见白矾的神色,蓦地一冷,四下查看,神色一片阴鸷,走上前,“你是故意的?”
白矾神色不变,“不错,老夫让你的夫人,也就是倾城听到了老夫想让她听到的。”
“你的目的?”楚亦陌放松了神色。
“那就不劳王爷操心,老夫如此,自是有老夫的理由。王爷放心,老夫很快就会让王爷重见天日。”只是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白矾咂摸,灼眼的眸光直射。
楚亦陌神思良久,倏而明白,目望天窗,双手砸墙,“原来如此。”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眸光一片阴冷。
可惜白矾已经慢慢踱步而出,目的达成,白矾神色颇为赞许。
地牢旁边的顾倾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萧天,目光清冷无痕,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在听见之后淡淡的道,“回去了。”
水袖里的手紧握,青筋直露。
萧天居然怔楞住,如此,未免过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