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是个绝对忠心的丫鬟,故而,带着顾倾城直接去了寒月厅,一个弯都没多走一个,就怕晚了被白矾惩罚。
顾倾城看着小丫头的心急,只是清冷的带着微微的笑意,便也随她去,反正,她都走到这里来了,也不介意多走几步。
寒月厅,果然是富足的雕梁画栋,横木为梁,画屏山水,极为赏心悦目,尤其是窗边的几盆花,更是极为招摇。只是,顾倾城看着那黑色的花朵,皱了眉头,似乎,那些黑色曼陀罗到处都是,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将全部的花儿种成那样,却是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总可以见到那曼陀罗的颜色。
顾倾城极不喜欢,因为那花儿不但诡异,还是那有些难看的预言,若是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那预言师冲着自己的,那么,就不那么让人喜欢了。
白矾依旧是白须黑衣,精神矍铄,看到顾倾城的神色,哈哈一笑,便道,“看来,你很喜欢!”语气之中似乎颇为自得。
“不,我很讨厌。”顾倾城诚实。
似乎是一愣,白矾随即回神,眉目清朗,“不管你喜不喜欢,可惜,那依然是与你终生相伴的。”
顾倾城淡淡的神色清冷无波,“老爷子如此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白矾再次愣住,倏地,神色之中竟是极为赞赏,“不错,不错……”
顾倾城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听着白须的废话,垂首,似是温顺。
白矾本是打算讲讲的,可是见到顾倾城这个样子,倏然觉得这个女子不若表面看似那样的简单。低眉顺目,有时,并不是绝对的臣服,对于强者,那是等待反击的能屈之才。
白矾那常年的皱纹顿时矮了几分,却是多了很多的世故。
想了想,一拍手,白矾就在顾倾城对面落座。
一副残局的棋子摆在了顾倾城的面前。
微微嘲讽几声,顾倾城觉得人生真是有趣,那么多人都喜欢下棋,心下讽刺数声。
而对面的白矾却是了解似的道,“人生如棋,每个人其实都不知道如何走下一步,总得在对手的行动之中才能知道如何走下去。”
“那么,那些从不下棋的人呢?”悠扬好听的淡淡的讽刺。
“若是从不下棋,那么,只有成为棋子,而棋子,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之人的。”
点点头,顾倾城表示理解,却又道,“即便是下棋之人,如老爷子所说,掌棋之人成为对手,那么也是不能自己自主,那和棋子有何区别?”
“至少,他可以选择杀人或是被杀。”白矾浑浊的声音带着透彻的睿智。
顾倾城嘲弄一笑。
“既然如此,晚辈领教。”顾倾城首先出了一子。
淡淡的风吹过,带来吹动涟漪的味道。
白矾看着眼前的棋局,心下大骇,不意眼前之人如此精于棋艺,便道,“步步为营,倒是绝佳的办法。可是,若是如此,岂不是失了大道,若是对手技高一筹,岂不难看?”
顾倾城没管他,只是将一子放在一个地方,连吃九子,道,“步步为营即便是难看了一些,可是,往往那些最后的赢家,从一开始,其实并没有胜的把握。只不过,若是对手轻敌,便是死路。”
“不错,难为你这小小年纪,看得如此之透。倒是老夫越距了!”
然而,当白矾的一子落下,顾倾城倏地变了脸色,似是不可置信。
白矾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下是难以掩饰的得意,“如你所说,可惜,世上之人并不如你一般所知。有些人,即便是最后,也是不知输赢的。你说是吧?”
顾倾城嘴角微勾,便也承认,“老爷子如此,只是为了一盘棋,只怕是费尽过多的精力了呢?”
哈哈,白矾竟是爽朗一笑,“丫头,你和你的母亲果然不同,可是也的确是母女,老夫以为这才是最精妙的才是。”
“我母亲?”顾倾城微微皱眉。
白矾唇角上翘,“丫头,你来这许多日,想来不会只是在房里睡睡觉,晒晒太阳而己的吧!”
顾倾城清眸微凉,却是冷淡依旧,“如此,老爷子待如何?”
白矾瞳孔一变,“小丫头可喜欢听故事?”
顾倾城瞥了外面的天色一眼,回神道,“不喜欢。”
“呃。”似是愣住顾倾城居然如此的不给面子,“丫头,没人教你对长辈要给面子的吗?”
顾倾城似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面子,我何须给别人面子?还是说,老前辈想要告诉我说因为你是我的外公,所以我得将你做神一样供起来?可是,那可不行,我可记得,没有老前辈,似乎还不会有我呢?”
白矾微闭双眸,狠戾之色顿现,“丫头,既然你知道这事,那么老夫就是你的长辈,就是要你听话,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惜,我从没那个意思。”顾倾城神色淡淡。
白矾竟是一点不生气,道,“哈哈,果然,芷言若知她的女儿如此的有能耐,不知该喜该忧?”
“那就算了,死人已经不会喜怒了。”
白矾深吸一口气,“不错,只是老夫不知,你居然如此冷情,似乎从未有七情六欲一般?”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顾倾城漫不经心的答道,“或者,你让师父教我的时候,就该明白这个后果。”
白矾一惊,“你是如何知道的?”
瞥了一眼,顾倾城缓缓道,“本来不知道,不过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师父其实每月总有几天要闭关,可惜又一次我撞了进去却连人影也没见到,那时我就知道苍月上下不会如此简单。直到之后,司徒日对我赶尽杀绝却在最后总是功亏一篑让我非常奇怪,司徒是个很喋血之人,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可惜总不能成事?”最后,淡淡看了一眼,顾倾城接着道,“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司徒从未见过我的真面目,可在林都街上那一日,他竟然当街认出了我,所以,我就略微费了一点心思。”
白矾已经是神色不变,老神在在,“不错,苍月其实是蛊林的一个分堂,可惜苍月此人却如此不中用,竟然会败在你手上,所以那时老夫就盯上了你。”
顾倾城闭了眸子,“所以,你利用段青将我带出来,然后将亦陌引入进来,就是用他来牵制于我。”
“不错,有他在,你就不会如此的嚣张。而且,若非如此,你如何解他身上的红霜,近日,我可听说那地牢的血铺了一层了呢。”
心下一紧,顾倾城面色无波。
“我知你不会介意,你二人不是同生共死么?可惜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本来你若是成为圣女便能拿到醉霜,那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顾倾城淡淡的,眸子微凉,“好。”便起身而去。
白矾眸光深幽。
萧天鱼贯而进,滑腻无比,“庄主,你可知成为圣女的代价?”
“哼,老夫为何不知?”
萧天笑了,“庄主,要是小姐知道成为圣女的唯一代价就是落实了那个预言,你说她还会不会答应,而且,有了转世圣女,并不需要小姐亲自成为圣女才是!”
白矾浑浊的眸光精光一闪,“可惜,转世圣女得不到潜龙,也不是帝王燕的命定之人。”
听到这里,萧天微微皱眉,“可是庄主,昨日夜观天象,转世圣女之星暗淡,但是圣女之星亦暗淡,似乎是前途难测,而且与之相伴的潜龙都是晦涩不明。不知何解?”
“你这话?”白矾皱眉。
“庄主,此事并不简单,最亮的星并不是帝王燕和潜龙,而是本为守护的那颗紫星,此时正在东方,并且有着扩大之势。周围护卫之星一半是潜龙之星移过去的。帝王潜龙之星,深不可测,几乎是将遭毁灭之打击。”萧天缓缓道出夜观天象之后果。
白矾威严的目光只是一个怔楞,良久,便是缓缓道,“黑色曼陀罗,本就是不祥之物,为历代圣女所持就是为了压制邪气。只是到了芷言那一代,因为芷言的叛出,故而,下一代圣女命运如何,已经是难以预料。可惜了,我这个孙女,注定只是摆脱不了命运,既如此,在那之前,为家族做一件事也不算委屈了她。”
“那么,庄主,镇北王如何处置?”萧天道出关键。
“不必去动他,就算拿到醉霜,就算最后得到冰火莲,红霜根结已久,未必能够活着。哼,当年,芷言就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死,如今,这个孙女决不能一样,她毕竟是蛊林的圣女,她有她的使命。对了,去查查那颗紫星,圣女之命脉已乱,紫星的出现就是大敌。”
“是。”
白矾头痛的微拂了额头,蛊林之中之事,本就是难以预料,何况命运!本来就是如此的命运,何苦去多加阻拦,那不是逆天而行?圣女逆天,便会如芷言一般,乱了几代命运。
倏地,想起了什么似地,帝王燕,潜龙,那么,他们所要……
还未猜测出来,便听得外面有人道,“庄主,有人闯关?”
“如何?”
“已经全部生擒,请庄主定夺。”
“罢了,带去地牢,等圣女告天之后再行定夺,此时,不宜见血。”
“是。”下人领命而去。
白矾疲惫的模样,颇有些慈父的意味。
蓦地,眸光睁开,却是精光一片,当下叫人,“来人,召集十大长老议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