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陌带着顾倾城上了马车，只是不再说话。
顾倾城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道，“王爷有事么？”
很久都没有回音，就在顾倾城准备眯眼时，楚亦陌说话了，“没有。”
“咦。”
过了好一会儿顾倾城才明白这是回答自己的话。只是也不再说话。寿安宫中实在是剑拔弩张，没听说过那样的话，简单的拉家常也能说成那样？顾倾城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个奖励什么的。
只是，这三人的相处，真是奇怪！
楚亦陌不再说话，大手却是握住顾倾城柔若无骨的小手，只是，马车越行越远，那力道就加紧一分，越来越紧，顾倾城的手被握得发白，却没有松的迹象。
顾倾城只好开口，“王爷。”声音里有着对楚亦陌的不满。
听了那声音，楚亦陌看到了那只手，放下，不一会儿就变得红了，红通通的，泛着白。顾倾城在心里埋怨不痛快就加在她的身上，以前怎么没看出这王爷有加害于人的迹象。
楚亦陌的眼神变得奇怪，正好马车一个转弯，楚亦陌就那样借机翻到的顾倾城的身上，两只手紧紧抱住了她，不断缩紧，不断缩紧，好像要将顾倾城揉进他的身上。
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挣脱，顾倾城只好无奈道，“王爷，抱得太紧了。”孰料楚亦陌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那身子的力道好像是又一个加紧了。顾倾城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只好动手挣扎，好歹有些力气让楚亦陌知道她的不满。
顾倾城的挣扎让楚亦陌的心里变得慌乱，只好开口，“倾城，倾城，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
听罢，顾倾城有些明白了，想了想，也不再挣扎，只好道，“好，好的，王爷，我不离开你。”
楚亦陌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只是在听到回话时顾倾城才料到楚亦陌可能听见了自己的话。楚亦陌没有顾得上顾倾城的挣扎，嘴里却道，“不要王爷，叫亦陌，快，叫亦陌。”
听到这种回答，顾倾城没有犹豫道，“好，亦陌。”
再看向楚亦陌，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了。但是那双手却是搂着顾倾城不放。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顾倾城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却没料到这一声叹气却被近在咫尺的楚亦陌听了个真切。楚亦陌歪过脑袋，眸光清凉灼灼的望着她，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升起。
楚亦陌看着面前的顾倾城，神思却飘向了那座宫墙。
十四岁的楚亦陌弓马娴熟，诗书俱成。一次，楚亦陌将弓箭百米之外连穿三靶，非常高兴，小小的心思想让母后高兴。而在场的陪读都傻了眼，尤其是楚安，已经是不能动了痴傻了。看着面前的陪读呆呆的样子，楚亦陌将一朵牡丹放到了头上，道，“别让它掉了，我去去就回。”跑动的阳光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幽兰花香，他记得，那是母后最喜欢的花香。
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向了当时的凤宫，也就皇后的寝宫。
没有意外的，无人敢拦。进了母后的寝宫，站在外面，不知为什么无人随侍，正要进去的楚亦陌被一声拍板的声音吓得顿住了。屏住呼吸，楚亦陌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吵架。楚亦陌很清楚这样的事，所以不再向前，只是呆在外面听里面的话。只听到里面的话从没有关上的门传来。
竟然是父皇和母后的吵架声。
哭泣的委屈的声音是母后，“都是他，那个孽种，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这样？”
父皇低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疲惫，“柳儿，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他为什么无辜？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这样子委屈？我巴不得他去死。那个孽种，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男人怒不可遏的声音再度响起，“朕不准，怎么说，陌儿也是朕一手带大的孩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哈哈，你，只要你不在，我就会想办法先杀了他，哈哈，我要杀了他。”
“你，你真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十四年前就疯了，哈哈。”
“你，你……”
楚亦陌绊倒了一个小花盆，狂怒的声音响起，“谁，谁在外面？”
楚亦陌一直以为母后只是不喜欢他，他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不愿意多去想这件事，然而，少年的阳光还是蒙上了阴影。
楚亦陌若非召见不再去皇后的凤宫。
而那以后，似乎皇后也在回避着他。
少年还是读书，骑射，样样皆通，只是性子变得越发的冷淡，然而那身上还是有些微的幽兰花香。那是皇后所喜欢的花香。
直到十六岁，皇帝来找他，他提出从军，皇帝楚天成同意了。
那个桃花盛开的时节，楚亦陌将白凤玉佩送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然后，毅然从军。
楚亦陌出征，首次大捷，打败北漠名将莫非，逼其自杀，一战成名。被称为红衣战神。然而，时间太长了。
一战三年。
看向眼前的男人，刀削般的五官，深邃的眼眉，高挺的鼻子，削薄的嘴唇，那簇簇青丝洒落在宽阔的肩膀上，邪魅而摄人魂魄。顾倾城此时想到了段青，那个妖孽和眼前的人比较起来会怎么样？眼前的人大约是军旅生涯，使得他的皮肤呈古铜色的健康。
楚亦陌被盯得久了也感到了顾倾城的探究，只是一个吹气的问道，“可还满意？”
顾倾城倒是答得快，“不错。”
马车中想起楚亦陌那朗声的“哈哈”的笑声。
顾倾城这时倒是不多话了。而楚亦陌抱着的姿势却是纹丝未变。懒得挣扎，顾倾城就靠着楚亦陌的身子睡了起来。
然而，楚亦陌并没有让她去睡，在顾倾城挨上去之时，楚亦陌就扳过了倾城的脑袋，一只手放开了倾城，那是右手。看到顾倾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只右手扳过，握住她的下颚，微微抬起，那张脸就那样倾下身来。
顾倾城暗叫不好。
楚亦陌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左手迅速插入她的发。扣住脑袋。他的薄唇直直吻上了倾城小巧的嘴，薄唇显得温热，给了顾倾城一个温暖的气息。唇瓣纠缠，流转的暧昧气息在马车中蔓延，温暖而带着一种淡淡幽兰花香的气息弥漫。
顾倾城喘息，有些窒息，就在快要失去呼吸时，楚亦陌放开了她，一脸满足却是云淡风轻。然后，只见楚亦陌掀开了帘子，向车夫道，“转弯去九门提督那儿。”回头看向顾倾城，“我出去，你先回去。”
“嗯。”倾城只是淡淡的回应。
在九门提督下了马车，楚亦陌向着车夫道，“送回去，她在你在。”说完就踏进了提督府。
顾倾城好笑于楚亦陌对车夫的话，心里却是感到了一股细细的暖流。
只是，天色尚早，只得向车夫道，“先去吃点东西，嗯，去第一楼好了，完了就回去。”
车夫应了，知道反对也无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还有暗卫在。
而顾倾城借着去第一楼的机会，已经是从后门离开，越过一条街，进了从前的——伊相府。
果然是断壁残垣，倾城进去了。早年的宏富的伊相府变成一堆废弃的房子。砖瓦破陋，墙垣倒塌，杂草丛生，青苔遍布，早就看不出早年的富庶。
从正门进，杂草遍地，三进三出，青瓦泥墙，木梁疏漏。缓缓走动，静谧无声，一股铺面而来的熟悉感顿生，伊雪柔那短短的“报仇”竟是那样清晰地回荡，过了两个月，顾倾城首次觉得话语的清晰，感到一种无边的冷意。
半高的杂草，稀落的花木，正对着后院的一株大树，茂盛非凡，冷眼看着朱楼塌毁，舞榭歌台的雨打风吹，如今来看，都成了一种讽刺。曾经，伊相富庶，青瓦白墙，风雅顿生，却是这断壁将传言生生的打断。
到了后花园，只见一座秋千摆在那里，坐板都已经是青苔遍地，绳索早就不再平衡，却让人想象到从前那样的有人坐在秋千上随风摇荡的画面。
断断续续的片段想起：
“三小姐，那个秋千是老爷送的，来看看喜不喜欢？”
随着风吹的是一个几岁的女孩在那里玩秋千。
“沧若，又不乖了，都说遭凉了不要出来吹风，来，大姐带你回房去。”
小小的声音抗议，“大姐，不要喝药，那么苦。”
温柔的声音拂过耳边，“好，沧若，以后就把药熬得甜甜的，可好，那你可不哭了。”
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小姐在那里围着赏月，边吃着糕饼闲话家常。
朗声的男音响起，“哦，沧若，来，爹爹带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糕回来，喜不喜欢？”
“喜欢。”
“爹爹，我也要”。另一个小女生的声音响起。
一转眼，却是一场大火，火光不灭，女人的痛苦呼叫，官兵的无情追索，还有小孩子的哭泣，刀上的血，护住孩子的身影，红艳的血，火红的燃烧。无情的鞭打，求救的哭泣，告天的绝望。
顾倾城的头隐隐作痛，痛苦，蜷缩着身子，还是抵不了脑袋里的痛楚，那些欢愉的，快乐的记忆开始在脑袋里回旋，变成一些片段来回的刺激着。
头痛，欲裂。
一个身影悄悄走近了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