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京城之行有惊无险。一行人虽说是昼夜兼程的往回赶,但一路上的景致却是迷了眼。慕容楚因离开江南甚久咋见这江南之景不免多看了几眼。而冷月离因自小便被囚于临光府,这湖光山色在她眼里也是新奇的很,以前夜便经常跟她讲漠北的浩渺江南的春水绿如蓝,想不到眼下那曾经无限向往的东西就被自己踩于脚下。
一路上,如风对她虽是恭敬有加却是冷情的很,她也不去计较,一干需要不是不得已却也不开口。步非天见此,便遣了彩柳来侍候,但彩柳却和如风是一个心思。冷月离这下是奇了,如风对她冷淡是因了慕容楚那彩柳是为何?难道彩柳也对王爷有心?
众人算算离开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想来行踪甚是稳妥。慕容楚便放慢了日程,遇着好山好水便游山玩水的抒抒情养养性。乐坏了如风和彩柳两个丫头,她们由小生长在那漠边之地何时看到过这等的蓝天碧水。
这日行至一镇,听闻这镇的郊野有片红枫林恰值深秋时节,那红枫如云碧水如朱的美景一路上听人说起,且大江南北的人似是都一窝峰的往这里赶,两丫头看得心里直发氧。
还是如风机灵想着慕容楚对冷月离甚是在意,便有意无意的说:“王爷,我们已经连着赶了好几天路了,那冷姑娘看来身子单薄的很,也不知道再走下去身子吃不吃得消?”
慕容楚听着觉得好笑,何时这两个丫头懂得关心人了,这一路上他不是知道她们的态度但碍于初识,他也不便过多的维护。眼下,两人突的关心起冷月离,他还真是吃不准小丫头卖的什么宝。
步非天在一旁笑道:“听闻这附近有个红枫湖,一到深秋红枫如云湖水如朱,景色妙的……”
不待他说完,两个丫头就在一旁附声道:“是啊,是啊。真不知道那红枫如云的景致抵不抵得过我们漠边层层尽染的胡杨林。”
慕容楚这下是砌底明了他们的计算了。
“那叫上冷姑娘我们一起去领略一翻吧。”
“什么?”如风不情愿的嘟起了嘴,干嘛要叫上她。她虽然想着却不敢说,王府做下人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
慕容楚寒声道:“怎么,有意见?”
“没有,奴婢这就去请冷姑娘。”
如风来请时,冷月离正坐于窗前,她不知道离开龙城有多少路了,但却明白她离一切已经很远了。不止一遍的问自己真的要这样走吗?那个人可以信赖吗?夜能找到她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她的生活太过于简单,从小被教导的是复仇,而所谓的复仇不过是一场他人预谋的骨肉相残。什么是人心?这就是人心。人们常说在明知道没有路的情况下依然前行,是缘于一种习惯。她呢?她是什么?
“姑娘,我们家王爷说赶了几天的路累了,今天在这歇息一日,明天再继续赶路。”
一进门的如风看着她那仿似病西子的姿态心里就气了,做给谁看呢?可是却心知,王爷是愿意看的。
“好的,我知道了。”
淡淡的应了声,冷月离并没有再客气的说点什么,她知道这个丫头不喜欢她,她虽然不计较但并不代表她会去讨好她,虽然她是那个什么王爷的贴身侍女。
见如风没有离去,“你还有事?”
“王爷说,请姑娘一起去红枫湖游玩。”
如风真的是很不情愿的站在她面前,想自己在王府虽不是主子可一干下人却也是看着她眼色行事的,怎么在她这,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却不知道有些人是需要你对她好她才能对你好的,这并不与身份有关。当然一些该明白的东西总是会明白的只是时间而已。
“那劳烦如风姑娘前面带路。”
冷月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好像心底还有某种淡淡的喜悦的成份。她好像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了!
走出客栈外,慕容楚和步非天,薄昭,彩柳已经候在那了。马车也早已安排好。
“冷姑娘。”慕容楚走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冷月离忽然发现她并不厌恶他的碰触,那种因为肌肤的轻触而产生的触电感让她渴望而又惊慌,而这一切都被她很好的掩饰了,她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因了山路的崎岖,马车没到山脚下就停了。
“好美啊。”
彩柳和如风看到那隐在半山腰的像是火烧似的一片绯红,忍不住的便发出了感叹。有风吹过,那离了树的叶便似蝴蝶打着转的往地上落往远处飘,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下一层淡淡的金黄,周遭的静寂合着那不知名的鸟叫声,空气中清新的尘土香和着莫名的花香沁人肺腑。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冷月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吟出这段诗经,那种因为生命的流逝而不得不告别辗转为尘的苍凉刺痛了她的心。她透过那落叶好像就看到了自己,她又何曾不似这落叶?
如风却和着彩柳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这山间显得刺耳而突兀。
“冷姑娘想情郎了。”
慕容楚在听到冷月离那句“萚兮萚兮,风其吹女”时心里便有被人抓了一把的感觉,那种话里无法言喻的苍凉让他抓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浓重的悲伤,一片落叶都能引发。那种想要怜惜她,想要呵护她的心情扩散着。待听到如风的话时,心里竟是一痛,是了,他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她,只要她否认,他就付出一生。可是,那边的冷月离,却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慕容楚的眉绞结着。
步非天看着那仙子似的人,白衣如雪,青丝如黛。那飘渺的笑,若有似无。心里没来由的就痛了一下。而慕容的表情他也看在了眼里,是的,慕容已不是当初的慕容,他对着妹妹何时有这样深沉的疑惑?一种担心一种不安滋长着。
待到了山顶,看着群山之间那一刃被群枫映照成朱红的湖泊时,众人的心只能用惊叹来形容了。造物主再一次向世人证明着它的神奇。
也许美好到了一种极致便是天也不舍了。只是那么一刹,慕容楚便感觉到了层层的杀气。
转身看着几丈开外的人,神情变成了一种爆怒。冷月离也在转首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云译生生压下了心口不适的感觉。为什么在有了一个子言夜后,她又有了一个慕容楚,她,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没看到过她的笑脸,从小她就是那样的清清冷冷,他以为她生性如此,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她眼底眉梢的笑意。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对他以外的人如此温和却吝于一个微笑于他。
“离儿,你过来。”他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
冷月离迎着慕容楚不解的目光,一抹苦涩的笑泛上唇边。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我跟你走,你不要为难他们。”她再一次对上他们疑惑的目光,除了夜,他们是她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们中的人并不一定喜欢她,可是这也不妨碍她视他们为朋友。
“你先过来再说。”
云泽并没有答应她,但却也没说不答应她。
慕容楚却在她要迈步的那一刻冷哼出声:“本王的周全难道需要一个女子成全吗?”
众人一听皆是心里一惊,步非天知道他是动怒了,慕容一直都是平和的,此时的怒只能说她对他是何等的重要。
“慕容楚,我可不敢小觑你。”云译言毕动了动手,埋伏于周边的弓箭手都亮出了手里的箭。
“本王的名讳是你叫的?看来这天下真的要改姓了。”
“微臣不敢,只是王爷也知无诏入京可是死罪。”
云泽心里一惊,暗怨自己的一时大意,被他捉了话柄。
慕容楚忽然就仰天长笑。笑毕冷声道:“许是我久不入京,连都城改在这都不知道了。孤王可真寡陋的很?”
冷月离听得这番话,也忍不住轻笑了。暗道这郎邪王一张嘴可真是会说。
云泽一气,心里一狠,语气却越发的柔和了。“离儿,你过来。”
冷月离知道他越是柔和杀机便越重,转身向慕容楚屈了屈身,“多谢王爷这几日的照顾。”面向云泽道:“我自小便没什么朋友,与他们几人甚是投缘,云哥哥可不可以看在离儿的面上让他们离去?”
云泽听得这话未及作答。慕容楚早已断然拒绝。
“冷姑娘,若本王的周全需要姑娘的牺牲,本王有何面目见天下。”
“王爷身份尊贵,月离只是一介草民,能护王爷周全是月离的造化。”冷月离急急的打断了慕容楚的话,她怎会不知他的骄傲,只是看这情形,他要带着她全身而退是断然不可能的,她不想也不愿他有意外。
这边云泽见冷月离迟迟没有动身走过去,心里已经无比恼怒。再看两人说的虽是客客气气但那眉目之间流转的情意已是让他痛砌心肺。
谁也没有想到,云泽会在那一刻长剑出峭直直的向慕容楚刺了过来。他身后的侍卫见状手中的箭也纷纷射了出来。
不及多想,冷月离一个侧身,挡在了慕容楚的身前,也生生的挡住了云泽刺来的长剑。“卟”的一声,云泽想要收手却因力道所至,生生看着那剑刺穿了她的肩胛。
“离儿。”
慕容楚冷哼一声,一手揽过身前的人,一手化拳为掌打在了云泽的胸前。许是太过激动,云泽竟连躲避都不曾,生生的受了那掌,双目痴痴的看着脸色苍白冷月离。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停下了手里的进攻。
“冷姑娘,你何必如此?”
慕容楚,感受着怀中的颤动,心痛疼万分。她本就内伤未愈,此刻又替他挡这一剑,柔弱如水的她怎么承受的了。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是我连累了你们,王爷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一剑月离受得起。”说完,清冷的眸子直看向愣怔在那的云泽。“云哥哥,十五年的相护之情,离儿在此谢过了。我们从此天涯陌路。”说完,她竟自己抓着剑柄往外抽剑。
“姑娘。”
慕容楚大惊之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云泽在听到那句天涯陌路时,只觉得眼前一暗。终于还是这样了吗?借着这一剑,她终于脱离了这么多年的相缠。这才是她想要的吗?他想说话,可是喉咙干得张不了口。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父债子还,哥哥已经不在了,你若执意,月离的命一并给了你,但不要连累他人。”
“离儿。”
云泽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让开,他也背转了身。还能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