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天过去。
秋意愈渐浓,风丝丝透着凉,清早已有了少许寒气。也许,这一年的冬天会尤其的冷吧。
柳子夏一直在梦中挣扎着,梦里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痛楚。
“你我姐弟相称这么些年,又能有什么多余的情分?!”
“你拥有什么?你让我在你身上能依靠些什么?”
“八年后,你若有了财富地位,我便跟你走。”
很痛,痛的心都快抽搐了,却怎么都看不清。
惘然一帘幽梦都碎了一地,千思万虑尽如空……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成这样?
姐姐,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念逢生几人见柳子夏额头布满汗珠,紧闭着眼,嘴里不知在低诉着什么,细细一听,竟是一声声重复着的“为什么”。
“大哥,大哥……”见柳子夏很是辛苦,几人低声喊了起来。
柳子夏挣扎着睁开眼睛,光线有些刺眼,他微眯着,轻声道:“逢生么?”
“是的,大哥。劭弟和嫣儿也来了,都在这呢。”
柳子夏吃力着想要坐起身,几人忙上去扶他起来,应看将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你们怎么过来了,我没事的。”柳子夏轻轻笑着,削瘦的脸早已没了血色,那笑容却依旧温雅而美丽。
“你都这副模样了,还说自己没事。大哥,你怎地会因为那样的女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知道柳子夏与采香行之间的牵扯后,葛劭胸中早积着一股怒气和不解,说话也没了顾忌。
念逢生却是脸色一沉,道:“葛劭,你怎么还是那么口不择言,说话丝毫没得分寸,若再要胡说,我就替大哥好好整治你!”
柳子夏垂眼一笑,道:“你们,都知道了?”
“事到如今,你的命都已危在旦夕,还不想让我们知道么?”说出这话,蒙嫣竟是一脸平静,倒是听的念逢生一阵揪心。
“也不是没希望的。”念逢生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哼,能有什么希望,就把赤焰给那个女人就是。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得谁!”
念逢生斥道:“住嘴!你懂什么!”
“好,那就把解药拿到后,再杀了那女人!”
“柳大哥怎会忍心伤害她一毫半分呢?”蒙嫣突然想要落泪,她颤着声音轻轻道:“柳大哥,你竟还存着希望么?还想着要拿赤焰胁她跟随你而去么?”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不甘心么……
蒙嫣眼眶通红,怕在柳子夏面前掉下泪来,便转身走了出去。
葛劭见蒙嫣离去,道;“大哥,有嫣姐这样好的女子在面前,你究竟是……”见念逢生拿眼瞪着他,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柳子夏一直不开口,只垂着眼,看不清面上表情。
“大哥……”念逢生试探着低喊了一声。
“没事。”柳子夏抬起眼,微笑道:“我想好了,就把赤焰,交还给冥幽宫吧。”
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执着着自己编织的理由,固执着自欺,以为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不得已,抑或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多,还不能满足她。
于是,不甘心着。
想到自己妄图用赤焰胁迫她跟随自己,柳子夏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样得到的,就会是自己想要的情感么?
这样得到的,又何其让人不屑!
只是,始终不明白,她究竟要什么?
只是,这些,在她以红玉威胁而殃及自己的性命时,就应该变得不再重要了吧。
此时终于想明白想通了,可是,又是真的明白么……
“逢生,你便代我将赤焰交给采香行吧。”
当一个人不再执著,是否就意味着,这段牵扯纠葛,终于到了尽头,从此来往人群中只剩擦肩而过,从此再是不相见了?
于是,在解释还未说出口,对方已没有力气再听。
念逢生望着柳子夏,只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定会亲自交到她手上。”
“哼,到时我与你同去,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女人!”葛劭满脸狠厉。
柳子夏一震,沉声道:“劭弟,你若敢伤她,我……”许是说的太急,忽觉得喉头一腥,又压得太猛,便咳了起来。
念逢生忙拍着背替他顺气,边对葛劭道:“我叫你们来,本是为了能给大哥分分忧,没想到尽添了些麻烦!”
葛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柳东家可醒了么?”是轩仁昭,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走了进来。
“王爷。”柳子夏坐在床榻上抱拳施礼,道:“谢王爷挂念。”语气恭敬而疏离。
念逢生站起身,亦施礼道:“王爷。”
轩仁昭向念逢生点点头,又道:“段楚已托人在皇宫中寻到不少珍贵的清毒药材,我已差人送了过来,待会儿就让人熬了按时服下。”
“王爷厚爱,草民不敢当。”
轩仁昭脸一沉,却未发作。
念逢生见状,忙道:“王爷,东家,你们聊着,我去差人煎药,就先告退了。”说完,施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我已决定,将赤焰还予冥幽宫。”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再妄想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是么?”轩仁昭望向柳子夏,道:“我是有利用你的目的,亦更想与你结为至交好友。在你面前,我可从未当自己是个王爷而将你当做一个普通商人。”
“若你非王爷,能与你结为至交也是毕生之幸。可如今若与你结交,他日你一旦卷入朝廷争斗,我必定会倾力相助而非置之不顾。我曾说过,我在父亲灵前发过重誓,这一生绝不入官场是非。所以,还望王爷见谅。”柳子夏语气很是认真,句句发自肺腑。
轩仁昭亦是认真道:“你今日之言,倒是很宽慰我了。我知你不愿再入是非,我也不会强迫。只要他日拜访府上时,你我能把酒相谈,只言人生风月不言是非争斗。”
柳子夏微笑道:“到时定置美酒佳肴,恭候大驾。”
轩仁昭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门外有人道:“柳大哥,药煎好了。”
“嫣儿么?进来吧。”
蒙嫣端着托盘,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身紫色衣衫,黑发高挽,美得扣人心弦。
“王爷,蒙嫣有礼了。”蒙嫣优雅施了一礼。
“蒙嫣?”轩仁昭玩味地瞅着蒙嫣,道:“丰姿绰约,气韵不凡。”
蒙嫣垂着眼,长睫遮住眸子,“王爷谬赞了。”
“哈哈,本王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好好照顾柳东家。”轩仁昭说着已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转过身,道:“柳东家,美人如玉,珍惜眼前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屋内,有些尴尬的气氛。
柳子夏打破沉默,道:“嫣儿,劳烦你了。”
“哦,柳大哥怎地这般客气。”蒙嫣回过神,将药递给柳子夏,道:“我听逢生说,你已决定将赤焰交还冥幽宫。”
柳子夏一怔,随即点点头,道:“那本就是冥幽宫所属之物,应该物归原主。”
“那么,你们……”
“嫣儿,你我以兄妹相称多年,你给我颇多帮助,这份情柳子夏铭记于心。我情路不顺,却真心的希望你们能找到命中之人,幸福无忧一生。”
蒙嫣全身一震,这已是柳子夏第二次明言推拒自己了。
“嫣儿知道柳大哥对我们甚是关爱,你身体还未恢复,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蒙嫣拿起空碗,快步走出门去。
萍碎一池,应怜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罗幕轻寒,尽染点点清露;
一腔爱恋独自愁,莫将深情空负。
深情已空负,早没了力气心思,只有胸中那最柔软的地方,仍旧被那个影子牵动着占据着,挥之不去,隐隐作痛。
今生已爱成这般,哪还有资格哪还有余地再付感情!
柳子夏闭着眼,他想,给不了的,终将空负。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两日后,柳子夏精神已好了许多,想是轩仁昭从宫中弄来的药起了很大作用,念逢生本想让柳子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