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果然还没回家,屋子里漆黑寂静。
轻轻按下开关,一室晕黄照亮客厅。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和他单独相处,我竟然不自在起来。咳了咳,一边关上门一边招呼他说:“看来苏宁还没回来,要不,你先等等?”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长腿一迈,已经在客厅坐了下来。
“喝点儿什么吗?”我问。
“别麻烦了,就矿泉水吧!”他靠在沙发上,眉头不耐的蹙了起来。看样子,并没打算呆太长时间。
我勉强笑了笑,开口道:“不麻烦,难得你来做客,还是沏茶吧!”
不等他反对,我已经自顾自得走进了厨房。家里那套茶具,平时没人用,一直放在橱柜里闲置着。我找出来,烫洗了一遍,沏上雨前龙井。
茶杯是青瓷的,碧绿的茶叶浮在水面,热气蒸腾。
他看着我将杯子放在面前,微微有些出神。默了半晌,开口道:“四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是喝雨前龙井的。”
心里涌起各种难言的情绪,乱七八糟搅在一起。我咬着唇,低着声音道:“你以前总是烦我,也并不在意。其实,你很多事,我都悄悄记在心里的。”
他不由自主的望过来,四目相对。两人脉脉无语,被压抑了的情感不知不觉的从眸子里流泻出来。他隐忍着,极力移开目光不再看我,只轻声说:“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从未真的烦过你。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你这样的好!现在,你终于遇到对的人了。他很爱你,你也爱他!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心像被什么轻轻扎过,一种刺痛蔓延开来,眉心不由自主皱在一起。我伸出双手,紧紧的捧住杯子。好像只有这样,也只能这样。这是一种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就好像溺水的人,会死死抓住浮木。
茶杯里的水是开的,握在手中却并不觉得烫。
西凉狠狠拉开我的手,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急切,惊怒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他十指修长,紧紧的将我的手握在其中,一寸寸摊开了来看。掌心被烫得发红,我却无动于衷,只觉得开水的热度也比不上他手指滑过时的感觉灼热。目光凝在交缠一起的手上,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遥远:“我不知道!西凉,你知道吗?”
他皱紧了眉,低喊:“豆豆——”
我却不管,摇着头道:“你当然也是不知道的!你若知道爱惜自己,怎么还会从桥上跳下去呢?”
他缩回手,深深凝视我。目光充满惊疑和探究,俊美的容颜隐隐抽搐着。神色显得难堪和沉痛,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正在受着无法忍受的煎熬。
放下请柬,他逃一样的抽身而起。
“西凉——别——别走!”不经思考,我的手已经快速拉住了他。
呼吸一滞,脑海里浮现那日的情景。
天空灰暗,大雨磅礴。一串串水柱浇在地上,冲刷过圆润的乱石,汇成溪流。搜救艇载着西凉从江面驶来。我看到他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宛如死去。全身湿得透了,西装泡得鼓鼓囊囊的。他满头满脸淌着水,一路流个不停,手中紧紧抓着我的银链子。
不能再想,我站起来,猛然抱住他:“西凉,我好怕!”
他僵在原地,好像被定住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费力拉开。
我退了两步,看着他喃喃的道:“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要你活着,怎么样都可以!真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着!”
西凉转过身,忍无可忍将我拉进怀抱。双手搂得紧紧的,让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前。磁性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隐忍道:“我真恨不得从没遇见过你!”
他心跳很快,强而有力。
我静静的靠着他,心里灼热,只希望这一刻能无限期的延长。
室内安静,只听得见呼吸和心跳。电话铃却突兀的响起来,伴随着振动,一声大过一声。隔着衣服的布料,在两人之间闪出蓝盈盈的光芒。
他叹口气,放开我道:“接吧!”
来电显示清晰的映入眼帘,迟疑片刻,我终于摁下接听键。
“豆豆,是我!”西缘温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入耳中:“一整天没见你,好想你!”
我看了眼面前的西凉,喉咙发涩什么也说不出,只得轻轻道:“嗯?”
“你回家了?”他问。
我继续“嗯!”了一声。
“豆豆?”他察觉到我不对劲,电话那头似乎皱起了眉。醇厚悦耳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些小心翼翼:“你不开心?”
大概已经猜出是西缘的来电,西凉的脸色不太好。他挣扎着转过脸去,眸子移向另一边,神色间大有悔意。
“豆豆,怎么不说话?”见我半天没有答话,西缘在电话那边紧张道。
我知道不能再沉静下去,胡乱应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而已。”
电话安静下来,我有些不知所措,莫名心虚。
他顿了一下,轻轻的笑了起来:“那就什么都别说,只听我说就可以了。”
我松了口气。
“豆豆,我想你,我想你……”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说着,说不尽的温柔蛊惑。
模糊的应了一声,我偷偷打量西凉。
手机,似乎不太隔音。他的脸色愈加难看,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豆豆。”电话里响起西缘的声音,他出人意料的道:“猜猜我在哪里?”
该不会?我心里一跳,开口道:“在哪里?”
“拉开窗帘看看!”他说。
我急忙走到落地窗前,拉起窗帘一角。
夜色朦胧,路灯投射在树叶上,映出幽幽绿意。我四处扫了一圈,除了树影婆娑,什么也没看到,不由皱眉道:“我以为你在楼下,你骗我?”
“豆豆——”他叹口气:“如果我真的在呢?”
“那就上来坐坐!”我说。
回头一看,只见西凉神色紧张,手紧紧的攥成了一团。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幽幽的说:“不了,虽然我确实很想,但还是不了。”
又是一顿,他说:“我想,哥现在一定也不愿意见到我!”
我吸了口冷气,这么说,他真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