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颤了颤,不再动弹。目光触到苏宁雪白的脸和四肢,只觉得天地灰暗。殡仪馆阴冷的瓷砖地面仿佛被一条巨蟒毒蛇撕开。它吐着信子,迅猛的缠绕上来。我的瞳孔一缩,连吸气都觉困难,麻痛感顺着心脏传至神经末梢。不由自主弓起背往后退缩,指尖不可抑制的哆嗦。
有什么人在轻轻呼唤,醇厚悦耳的声音像是来自云翳深处。
是梦,只是个梦吧?我在窒息中希冀的想。
殡仪馆突然躁动起来。
人群散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男子步履紊乱的从门口冲进来。顺着光洁的地面,一路滑倒在苏宁面前。他跪在地上,双手珍而重之的捧起她的脸颊,胸腔中发出嗡嗡作响的沉闷声。当眼睛真实的直面残忍,脸部开始扭曲变形。他抱紧了她撕心裂肺的大喊:“不!”
我的唇颤了颤,感到异常恐惧。
“苏宁,你是怪我订婚,是吗?”男子贴着苏宁血色尽失的面颊,黑色短发狂乱散落周围。他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可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一个人!是我错了!错了!”
没人回答,苏宁苍白的手平放胸前,蓝色的礼品盒静静躺在旁边。
天旋地转,男子眼中剧痛益深:“你永远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你最好把我的命也拿了去!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苏宁,是真的死了?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人生恍惚被浸泡在黑暗中,迷雾重重,总看不到尽头。为什么?也许仅仅是一秒就能改写这个错误!苏宁是为我而死的!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我宁愿死的是自己!
日升日落,醒过来又睡过去,生命仅仅只是一场了无意义的轮回。
我常常不吃不喝一坐就是一整天。郝静夜很担心,程晋不得不请了心理医生来。每天的定时检查治疗如同最枯燥的过场戏,我无动于衷,任凭对方费劲口舌只是面无表情。
程晋几次想打醒我,都被郝静夜拦住了。她扯住他的袖腕,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神色。他于是只好一叹,眉宇间尽是无奈,放任我继续如此。
每天在下午三点左右,褚西缘都会来看我,风雨无阻。他给我讲笑话变着法子逗我开心,就算我不捧场,也总是乐此不疲。有的时候,他也会拉着我的手陪我静静坐到离开的时候。还有的时候,他会专注的看着我,一不留神就痴了。
我其实并不是毫无知觉,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听进了耳里。
他说:“豆豆,我真想就这样陪着你一辈子!”
他说:“豆豆,我们结婚吧!让我照顾你!”
他说:“豆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离我那么远?”
他说:“豆豆,我知道你的心痛得厉害!不要怕,你不会是一个人!不管要多长时间,等你想醒过来的时候,我依旧在你的身边!”
我身上总有股寒意缭绕不散,从头到脚冷得如同被冰冻过一样。他讲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缩在他怀里动也不动,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
这日子要怎样过对我来说好像都没有差别,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程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急得跟什么一样。他和郝静夜都是看着极其年轻的模样,这一折腾倒像是了憔悴了。
我漠视所有的一切,所以他说起我的事情也不会特意避开。
这一天碧空如洗,天干气爽。王管家觉得应该多见见阳光,就把我安顿在客厅靠落地窗的位置。
“豆豆——”程晋轻轻唤了一声。
我转开脸木然的看着窗外。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什么时候过来?”
“只要你能来,比什么心理医生都管用!”他在客厅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神情焦躁:“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到了现在这一步,确实只能靠你来试试了!”
“什么?你敢给我再说一遍?”他对着电话大吼,口气里的威胁沉甸甸的直向人压过来。
大概是从没见过他这模样,王管家垂手嗫喏:“先生——”
他摆了摆了手,声音竟是越提越高:“好样的,真是有本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蠢!奇蠢无比!”
眉梢抬了抬,我的身子忍不住蜷得更紧了些。
“先生,吓到小姐了。”王管家一脸忧色指了指我。
程晋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低声音:“你就看着办吧!要真能忍得住,就永远别插手!”
说完这话便挂了电话,对王管家交待:“我有事要出去,夫人回来前好好看住小姐!”
“是!”王管家一边答应着一边送他出门。
虽然阳光灿烂,但我的状态却不怎么好。中午王管家端来的食物,吃进去又全都吐了出来。胃部翻滚得厉害,连胆汁似乎都叫嚣着要涌出喉咙。用清水漱了口,再也不愿意吃进一星半点食物。
王管家当然不肯罢休,又殷勤的准备了下午茶。
我厌倦的缩在椅子上,连看都懒得看。
晚了惯常的时间半小时,褚西缘却还没来。我虽然并不觉得如何,但究竟是习惯了,忍不住便抬头向进门的玄关望了望。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收回了目光,依旧蜷在椅子上。
门铃突的响起来,王管家打开可视电话按下开启花园大门的按钮,随后又早早的为客人开了进户门。
几分钟后,有人走进大门。随着他的步伐,那股劲风从门口一直刮到了我的脸颊腮边。睫毛微微颤了颤,我垂下眸子直直盯在面前的小几上,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
他在我面前落座,极快的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掠过小几上的茶点时立刻蹙起眉头:“比我想象的还糟糕!”
“是啊!”王管家苦着脸开口道:“短短一个月时间全身上下就瘦得只剩骨头了!今天中午的饭菜吃下去又全都给吐出来了。”
他听见这样说,眉头蹙得更深了,神色中藏着抹深切的隐痛。
我怯怯的看着他,张了张唇:“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