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兵见状,一个个犹如着了魔般的,都纷纷朝芯紫伸出手去,每人拿了芯紫手心上的一粒药丸,毫不犹豫就仰头吞下。
夜雅媛惊愕地望着这一幕,紧张道:“芯紫,你……你给他们吃了什么?”
难怪那些士兵一路上都耷拉着头,一个个无精打采,一见芯紫手中的药丸,眼里便立刻露出欣喜而诡谲的神色来,并毫不犹豫地伸手取了吞咽!
那药丸,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狠毒如芯紫,怎么可能会大费周章地将这些兵败的逃兵给押回皓月门呢?
难道……她又在拿活人试毒?
夜雅媛想起三年前自己亲眼见到芯紫拿皓月门的一个叛徒试毒的场景,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那血腥而又残忍的场景,至今想起还觉得心惊胆战!
芯紫见手中的药丸还剩下一粒,微微蹙眉,将手伸到夜雅媛前面,狡黠地笑道:“夜姐姐这么好奇的话,自己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夜雅媛见此情状,蓦然想起三年前,芯紫和姚敏逼自己饮下绝心水一事,心内不由涌起惶恐和愤恨,眼神也顿时变了。
芯紫却又蓦地缩回了手,嬉笑道:“你想尝,我还不给你呢。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依旧沉默而诡谲的士兵堆里,皱眉,冷冷道:“还有谁没吃的?”
众人闻言,都惶恐地直摇头,而后如着魔似地,纷纷将目光转向他们身后最角落埋着头shen吟的一个士兵……
那士兵披头散发,靠在车上,脏乱的发丝遮盖住了他的面目,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模糊见到发丝后的肮脏血迹,他一言不发地靠在那里,也似乎没有听见芯紫的说话,只是用左手捂住胸口下方,那里有凝固了的大片血迹,大概是伤口,微微发出shen吟声。
夜雅媛见状,蓦然燃起一股怜悯之心。两国交战,权势者为了利益而争夺,而最无辜的,莫过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和这些守卫国土的将士。
他们也有家,也有亲人,也有自己的幸福和期待,却无奈沦为这些自私自利的权势者争夺利益的牺牲品。
她恨战争,更恨那些刻意挑起战争,陷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布局者!
而这次的战争,便是由眼前这个看上去娇俏可爱、伶俐活泼的女子蓄谋挑起的!
江湖神秘组织皓月门的居心叵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受尽了苦难?难怪向来为江湖人士所不耻,自己原来还觉得疑惑不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想到这,夜雅媛又对眼前的女子添了几分的恨意。
芯紫并没有主意到夜雅媛微变的目光,她只是微微挪了挪身子,将手伸到那漏网之鱼眼前,脸上满是蛊惑的笑容:“来,把它给吃了……”
那士兵闻言,突然抬起头来,夜雅媛这才见到他的面容,顿时吓了一跳!
这只怕是她见过的、最惨不忍睹的脸孔了!
那士兵的脸上,满是疤痕,大概是在和出云敌军打斗的过程中,被敌人用刀或剑给划伤的。伤疤划得很深很密,又因为没有来得及或者根本没有处理过,伤疤都发炎了,有些起脓,完全看不清他原来的面容。一眼望去,只能见他脸上满是血迹和腐肉,如罗刹般狰狞恐怖,让人望了一眼,不禁便要恶心反胃,再没有勇气看第二眼!
众人见状,都纷纷别过眼去,他身旁的几个,立刻掩不住脸上的嫌恶,微微挪了挪身子。
夜雅媛也有些惊愕,心里蓦然想起自己当初自毁容颜的伤痛来,她并不害怕这样的残伤。她愣愣地望着那士兵,却突然发现,那士兵也正朝自己看过来,就是这一眼,让夜雅媛登时更加震惊了!
他投来的目光,阴鸷中带些淡淡的哀伤,竟然和那日自己和龙哲熙决裂时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样的熟悉!
夜雅媛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用惊愕和询问、质疑的目光渴切地望着他,想要从这样熟悉的眼光里搜索出什么信息来——
然而下一刻,她心内燃起的荒唐的念头立刻就熄灭了!
因为她看见那毁容的士兵,眼神蓦然一暗,如死鱼般的无神,下一刻,他就朝芯紫看去,眼神同方才那些人一样的诡谲,颤颤地伸出手来,接过芯紫手心上的那粒药丸,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仰头吞咽下去。
夜雅媛见状,方嘲笑自己的敏感和可笑:
姚敏说了,龙哲熙已经战死沙场了,又怎么可能沦落到和这些落跑的逃兵为伍,而且面目全非呢?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即使是死,也是要死在战场,绝不会这样苟且活着的!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因为受了难以言说的伤痛,恰好呈露出自己熟悉的眼神罢了。
芯紫见那士兵也乖乖就范,方得意地拍了拍手,回到夜雅媛身边,然后看着那群逃兵,笑道:“大家表现都很不错,回到皓月门,门主自会奖赏你们的!”
那些逃兵闻言,只是面露欣喜之色,却依旧没有任何人说出一句话。
夜雅媛简直,不禁满腹的狐疑:这些人,为何从头到尾都不开口说一句话,莫非个个都是哑巴?还是因为吃了芯紫给的药丸,而不能说话?
姚敏将这些逃兵抓回皓月门,究竟有什么目的?真的只是为了给芯紫试药这么简单?
夜雅媛心内满是疑惑,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眼下自己和这些逃兵的立场差不多,都是姚敏和芯紫兴风作浪的棋子罢了。
自身难保,她并不害怕,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为这两个女人戏弄和摆布。
何况还有腹中的孩子,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她一定要努力想办法逃离这个囚笼才好!
接下去的路程,显得格外的诡谲。那些逃兵们个个无语,如死人一般的沉闷,芯紫若有所思地望着沿途的风景,也没有找夜雅媛搭话;夜雅媛蜷缩在那里,双手抱膝,亦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绕过密密的树林,解开形图,很快便来到灵山弯月坡,皓月门的总部。
皓月门总坛占地面积广阔,建筑气势恢宏,丝毫不亚于熙王府。据说,皓月门总部是模拟了倾灭了的踏雪国的皇宫建成的。
夜雅媛再度来到门前时,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三年前,当南宫俊领着懵懂的自己和奶娘吴妈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是惊奇、欣喜、雀跃的。而现在,却满腹的沧桑和感慨。
她突然有些想奶娘吴妈了,三年了,她还记得奶娘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小姐,不管将来怎么样,奶娘都求你……别和芯紫为敌。她虽然娇蛮霸道了些,可是……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夜雅媛当时,便是便是因为奶娘的死,因为奶娘吴妈的这些话,而更下了饮绝心水、远离这一切困扰纠纷的决心。可是却没想到,尽管如此,芯紫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她望着锦衣堂左右护法扶着依旧昏厥的南宫俊从自己身前走了过去,鼻子一酸,差点便没有落下泪来。
这便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么?
当年,若是自己不和奶娘来南城,若是自己没有遇见南宫俊,若是自己没有和南宫俊相恋,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可以活的简单一点、幸福一点呢?
然而,一切都没有假如,现在的她,身陷囹圄,没有半分的自由和自主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夜雅媛很懊悔为何小时候不跟父亲夜建辉死缠烂打学武艺呢?这样的话,自己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连自保也难……
来不及再多感慨,芯紫便赶了夜雅媛和那一群沉闷不语的逃兵,走进大门,朝北边贯一堂的方向走去。
皓月门秘密派遣了几个堂的人员去了京城的落月山庄,密谋复国大事;有些堂则被派往各处联络收买朝廷的人,趁乱招兵买马;留在总部的,不过一百来人而已。
夜雅媛和那些逃兵,被芯紫带入贯一堂的大堂内,那些逃兵一个个恍如没有魂魄一般的行至走肉,只跟着芯紫行事,来到大堂,听从命令纷纷落座,不语。
又有神情肃穆的仆人前来,端了些水和食物,放到夜雅媛和那些士兵眼前。
士兵们个个规矩得很,一动不动,敛气收声。
夜雅媛警觉地望着正在门口和锦衣堂右护法阿尤低声交谈的芯紫。
良久,方见阿尤点了点头,告辞离去,芯紫转身,径直朝夜雅媛走了过来,指着夜雅媛桌前的食物道:“夜姐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么?怎么不吃点东西?”
夜雅媛看着神态自若的芯紫,忍不住开口质问道:“你带我来,究竟想要做什么?龙哲熙既然已经死了,我这个熙王妃就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了,难道你们还指望能用我来换几座城池?”
“哈哈,”芯紫笑道,“夜姐姐多虑了,我们不过是念在过去的旧情上,怕你回了京城沦为阶下囚,所以才请你回皓月门作客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想当年,你不是最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一直不肯离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