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睚眦
老道的理气观山之学已臻化境,几眼之间已经将镇村附近的山川走势看了个大概,没想到镇村这个在犄角旮旯里的小山村居然会坐落在天犼噬龙山形的中央。
看清了大概,老道仍然不敢托大。毕竟望山之学,艰涩晦深,错一步就步步错,自然的造化是需要仔细推敲的。于是老道为萧卓解释完,又拿出来罗盘,心念机数算了数遍确认无误才点点头,带着萧卓下了山。
下山途中,老道叹道“小卓子,没想到这天犼巨蛇之势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有高人看出来了。岁月流转,如今这形如天犼之爪的山丘,因为风催水噬已经形势渐微,而随着山丘剥离散乱,这谷中巨蛇反而越来越大,如果不是那百年前的高人用铜镜助山势,压住巨蛇七寸气脉,怕是这镇村早就荒成废墟了。”
萧卓听到师父感叹,跃下一座巨岩问道“师父,山河之气对人有运势影响,但不知这谷蛇会对人有什么影响。”
老道略微思索“这变数就太多了,恶地因为阴阳失衡,轻则对人的财,权有影响。重则就是惊伤怪异之事丛生,百病迭出,呜呼哀哉。至于这里,如果虬蛇成势,那就是遇雨山塌,遇风屋倒,夏至如坠蒸笼,数九就似寒窑,断断不宜人居住了。”
“啊,这么可怕啊。师父,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还是用铜镜镇住气眼么?”萧卓惊讶道。
老道摇摇头,“如今铜镜被搬走,郁结百年的地气已经喷出,如此才引得山崩,现在再用铜镜压住已经效果不大,就算能暂时遏制地气,也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哪日再破了禁制,那就不是死两三人的事情了。”
“那可怎么办?”萧卓着急道。
老道愁绪上头,皱着眉头说道“说实话,老夫也没有啥好办法。毕竟要逆改一地气脉,几乎是逆天而为,其中祸事不是为师能担待的。想来百年前那位风水高人,也只能用铜镜暂时压制,也是无奈之举啊。”
说到这里老道忽然想到什么,加快了下山的速度“小卓子,你可曾记得村里有位老者对这铜镜镇气之事有所了解,不如咱们去问问他,保不住会有什么启发。”
萧卓犹豫道“师父,若是那位老爷爷也不知道其中详情,怎么办。”
老道叹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柳施主另寻他处了。”
师徒俩说着话下了山,原本两人在山上时已经是日暮西沉,如今又过去些时辰,夕阳在天边就剩下了一丝昏黄,并且深处谷中,山峰遮挡,谷中比外面更是黑的早些。
两人回到工地,此时留守的三人正烧水做饭。看到老道回来,其中一人上前道“道长可看出些什么?”
老道摇摇头,“老夫眼拙,此地形势散乱,看不出详情。”听到师父这话萧卓纳闷,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师父不详说,肯定有他的理由,于是也不多话。
那人脸上有丝嘲笑意味,但也说道“道长和小朋友饿了没有,我们做了些便饭,两位来点?”
老道摆摆手“不碍施主了,老道只有一个请求,麻烦施主带我二人去找一下前些日子说困龙出天的老人。”
“嗨,找那老头子干嘛,神经病一个。”那人不在乎道。
“麻烦施主行个方便。”老道并不接话,固执的说道。
“好好,跟我来吧。”那人无奈,只好当先带路。
老道和萧卓跟在此人身后向村子走去,走出几步,萧卓见那人离得稍远,低声问道“师父,你明明看出来了山势,为何说不知道,白白让人小瞧。”
老道悠悠道“小卓子,我们济世不是为了名利,老夫就算详述其中关键,这些乡野人也听不懂,反而要出去胡言乱语。对你父亲和柳施主都不好,于里于外都不必对他们说。”
萧卓恍然大悟,人情世故他还是了解的太少。
三人走了一阵,终于走到了老人所住的屋子。将老道和萧卓送到了地方,带路的工人念及晚饭便匆匆回去了,只留下老道两人在屋前。
老人住着一座极为古旧的砖泥房,修房的砖都不是如今的红砖,而是不知多少年代前的青砖。墙上用黄泥糊住,但随着岁月流逝,墙泥已经斑驳。
老道推开古朽的木门,应着木门发出的朽朽吱呀声进入院内,喊道“请问老施主在家么?”
老道喊了三声,只听见屋里传出来一句苍老的声音“谁啊?”随着话,门帘掀开一位古稀老人挑帘而出。
老人见到老道和萧卓,明显愣了愣,随即疑惑道“二位是谁?来我家作甚?”
老道施礼“贫道和徒弟得知这里出了和风水有关的人命事,专门来看看。听说施主前几日曾预言过此事,所以特来叨扰。”
老道说的很客气,但那老人听是为了此事来,以为是说客,脸上不悦“早说那石塔动不得,如今出了大事,还来找我作甚?不用再说其他,我一概不知!”
老人脾气不好,老道也不着恼,缓缓说道“施主,贫道并不是什么说客,也不关心那些企业家的利益事。只是见此地有虬蛇恶形,镇脉铜镜又被移去,特来和施主商量救命之事。”
当老人听到虬蛇两字时脸色变了变,“你也看出来此地不是善地了?”
老道点点头,随即说道“难道施主也能看出来?”
老人摇头摆手“我一个村老头子哪能看出来这些,只是祖上留下来一段话,让后辈世世代代谨记。”
听到这话老道心中一喜,“是什么话?”
“虬龙困谷,石塔镇之,若要百世安遂,山不动塔勿移。”老人回忆一番说道。
听着百年前留下的古话,老道更加确定此地的风水。只是这话里所说的东西,他都明白,而现在他需要的是解决之道。
“只有这些?”
老人点点头,叹道“这句话在我家传了好几代了,并且几代人一直照料着村外石塔。哎,可如今石塔还是被毁了。”
“施主不必难过,施主祖上能几代人守护石塔不辍,就是这份坚守也让贫道佩服。”老道安慰。
老人尴尬的笑笑,忽然想到几人还在院子里站着,赶忙道“什么佩服不佩服,村里人还不是祖宗说啥就是啥。道长快进屋,进屋再说。”
老人说着就撩开门帘,让老道和萧卓进屋。老道微微欠身道了句叨扰,进了屋,萧卓也跟着一起进去。
老道两人进了屋,打量一番,屋子和村里人家一模一样,土炕,木桌椅,墙边火炉里还煮着一锅玉米糁饭。不一样的是在门头上居然挂着一枚红绳牵着的道符。
看到道符,老道和萧卓不禁仔细瞧了瞧,那道符已经不知挂了多少年岁,甚至牵着的红绳都开始发白了。可是那张道符纸张虽已发旧,但是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楚,细看竟是神霄派的吉祥妙瑞祛邪箓。
发现竟是同宗的东西,老道叹道“老施主祖上有神霄派的高人?”
“神霄?可没听说过。”老人摆开凳子,又走到火炉前把煮好的玉米饭端下来说道。
“哦?居然没有?但是这道符却是神霄门人的手笔,而且百年过去字迹依然清楚,可见是本门高人啊。”
“你说那符啊!是有些年头了,据说是当年发心盖石塔的大师所留。”老人看了看门上黄符说道。
“竟是这样,只是有一事贫道不明白。既然施主祖上不是道门中人,为何几代人都会守护村外石塔,并且还留有那句古话,而村里其他人家却不知道。”
老人把饭盛到碗里,说道“当年盖石塔的时候,我的祖上是村里的石匠,帮忙不少,并且那位大师也一直住在我家。所以知道的比别人多些,你们看的那张黄符就是大师住在我家时留的。几百年了,也没舍得动。”
说到这里老道想起来什么,对老人说道“既然那位高人曾在这里住过,想来会留下些东西,除了这张道符可还有其他么?”
老人被道长问住了,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对了,还有一个东西。”
见还有戏老道忙说“是何物?能让贫道看看么?”
老人放下碗筷,说道“那东西是个石疙瘩,在驴圈扔着呢。”说着往外走去。
见老人引路,老道和萧卓也赶紧跟上,出了屋在西面有一座小房,推开门进去。屋里用黄泥条石糊了半面土墙,一边是头黑驴,另一边堆满了草料,而草料下放着一把柴刀一根石头柱子,甚至在石头柱子上还有切了一半的草料。
老人指了指当做切草料石板的柱子说道“就是那个东西。”
老道上前挥手扫开柱子上的枯草,仔细打量。那石柱子竟有些像拴马桩,一头刻着一只豺头龙身的怪物,而另一头却是一处断茬,在柱子身上刻着古篆,但因为曾是切草料的案板,柱身上有许多刀痕,磨损之下古篆只能依稀可辨。
看到此物老道愁容消了不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过来萧卓问道“小卓子,你可识得此兽?”
萧卓看了看石柱子,摇摇头。“看着像拴马的桩子,但拴马桩上不是应该刻福禄之类的吉祥物件,可是这石兽满脸凶恶怎么看都不像吉兽啊。”
老道摇摇头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拴马桩,这是压地脉的风水柱,而那石兽是专司杀戮,怒目好斗的龙子睚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