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在半个月前,风天王朝就贴出了皇榜,太子风止然将于三月初十册封丞相之女独孤清音为太子妃。大婚当天将普天共庆,如民间嫁娶,不得与太子撞日,可提前,或延后。
这真是天大的恩赐!可知道按风天王朝的历法,今年不利婚嫁,却有两个十年难得一见的好日。一个是三月初九,另一日便是紧挨着的三月初十,过后的日子都不利于婚嫁。
细数几代皇家大婚,自皇榜公开后民间多是不得嫁娶。当今皇上圣明,眼看国泰民安,盛世繁华,喜庆之事更不想多加限制,便有了这道恩赐。
今天正是三月初九,民间都赶着这个唯一的好日子或嫁或娶。天子脚下皇都,偌大的水府正喜气洋洋,家丁们忙出忙入的。大红的花额挂在水府大门前的牌匾上,两边的石狮子亦揽上了大红花,大红灯笼高高挂。
徐娘半老的水夫人和年近花甲的水老爷喜上眉梢,一身大红的装束,兴奋得好像自己要出嫁一样。
“若儿,都准备好没有。”水夫人走进女儿水悠若的房间。水悠若已经穿上了喜服,正坐在铜镜前上着红妆。周围有三个丫头和一个婆子侍候着。
“娘亲来了。”水悠若把抿着唇上的红纸放下。镜子里的美人儿无限娇美地盈盈一笑,美目流盼,淌着少女的娇羞,却又掩不住内心的隐隐不安。
她水悠若只是一介民女,爹爹和娘亲是普通商人。家里虽说不上大富大贵,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无忧,婢女家丁十余口。她虽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她没有倾国倾城容姿,却也算得上水灵动人;她不是荣冠京城第一才女,她仅仅的跟先生读了几年的书,认得几个字。她像所有小户人家的闰阁女子一样,终年忙于各种女红和针线活儿,偶也抚抚琴,读几本书。
像她这样的女子,平凡不出众,然而,她的好郎君却是当朝大将扩飞扬将军。
扩大将军是她的表哥。比她大十二年,小时候还抱过她玩玩儿。那时候她才三四岁,她只记得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依稀,常把她举得高高的,教她折头上高高的桃花枝儿。只要想起那两年的春天,她唇角便情不自禁地漫上淡淡的笑意,好像回到了以前,微风细雨,桃花园里,粉红色华丽地铺张席卷着,纷飞得像梦一样。
飞扬表哥十四岁从军,仅仅过了八年便升任为皇上最器重的一品大将军,真是可喜可贺。
她与表哥自小订亲,表哥功成名就,理应履行婚约。她十四岁,爹爹和娘亲开始跟飞扬表哥议婚,可是扩家那边一拖再拖,无心婚事,她心也跟着冷了。难道当今世人都是这般寡情薄义之陡?只是,她真的好想春天的时候再跟飞扬表哥一起折桃花。
爹爹和娘亲奔波了两年,她已经十六岁了,年纪渐大,再过两三年就难以出阁。父母亲日渐憔悴,她也愁眉不展,这个时候,扩家却传来消息,飞扬表哥答应娶她了!
爹爹和娘亲都喜得像枝上唱歌的雀儿,她看着父母高兴,她便安心了,然而夜深人静之时却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微微叹息。
此时此刻,她为他梳着红妆,而他,人还在军营中。
没关系,她一个水悠若又哪及得上社稷苍生!爹爹和娘亲说,等她过了门,待他回来再拜堂也不迟。
侍候新娘的婆子拿起红色的雕花木梳子,插入她三千青丝,流畅地一梳到底,口中笑语盈盈地念着:“一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快点戴上凤冠!”水夫人从丫头子的托盘上又手拿起凤冠。
“不急不急,吉时还未到。再说,太子妃娘娘明日大婚,今天就进宫,要等凤鸾过后将军夫人才能跟着太子妃娘娘的福泽出门。”婆子说。
“也是,也是,看我都乐昏头了。”水夫人听到“将军夫人”四字,喜得双眼都眯成了线,笑盈盈地把凤冠放回去,“吉时快到了,我到外面看看太子妃娘娘的凤鸾过了没。”
水夫人转身出门。
街上两边都有官兵严严实实地挡住,百姓围在官兵后面,人山人海。水夫人领着一个丫头子挤进人群中,只听到一阵阵喜庆礼乐声从看不头的街头未儿传来。穿着红衣的吹打乐师从街那边走过来,然后是一对对内监举着四把八凤黄金伞上前,最后才见一顶围着殷红纱帐和艳红珠帘的凤鸾缓缓过来。纱帘内坐着一名女子,看不清她的眉目和衣着。
在风鸾前面,一骑汗血宝马,马马鞍上是一名英挺俊美的青年男子。他身穿绛紫滚金边长衫,腰间围墨蓝巴掌宽腰带,腰带中间扎着一块翡翠玉环,外罩一袭墨蓝内翻艳红的披肩。头上顶着黄金嵌珍珠束发冠,一支细长墨绿簪子插过发冠,两边垂下一条艳红流苏,身后长发如黑玉般亮泽。
他如墨画的剑眉微微敛着,阴冷半眯着的凤眸无比妖媚;直挺挺的鼻子下,原本温润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线。双手勒着缰绳,显得霸气十足。
这男子整个人看着起来英挺贵气,艳美绝色,通身上下都是王者气派,自不是民间一般的富贵公子之流。
百姓们纷纷下跪,口中念着:“太子妃娘娘千岁,憬亲王千岁!”
凤鸾里的正是太子妃娘娘,独孤丞相的爱女独孤清音;而那名男子正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皇弟风夜翎,封号憬亲王。因排行十九,人人都称他为十九爷。这次太子妃娘娘入宫,听说十九爷自动请缨,亲自护送。
冷冷地扫了一眼下跪的百姓,唇角勾起嘲弄的笑。千岁千岁?就是为了这几个字?风夜翎回过头,狠狠地瞪着身后的凤鸾,狭长的凤眸中掠过一道阴狠而危险的暗芒。
手中的缰绳一个用力,双腿在马肚力夹,汗血宝马一声长嘶,疾速向前奔跑。前面的乐师、内监和兵队被撞得伤的伤,摔的摔,乱的乱,汗血宝马已经没了踪影。
“王爷!我的爷啊!饶了奴才的小命吧!”跟在太子妃娘娘凤鸾的管事的太监陈公公心慌意乱,惊吓得连死的心都有了。连忙催促着抬凤鸾的人,“快,快追上王爷!”
一时之间,整个队伍乱了套,凤鸾几度颠簸,终于“顺利”进宫,到达让太子妃暂居的凝香宫。憬亲王的邪妄任性,他们不知多少次领路到了!
风夜翎冷冷地站在门前,管事太监陈公公跑上去,低着身子说:“王爷千岁,太子妃娘娘要下凤鸾了,请王爷回避。”因为一路的奔跑,脸红彤彤的,满是汗水。
“见了几年的脸孔,今日唤了个称呼就得回避了。”
风夜翎声音慵懒而嘲弄,轻轻地一拂袖,宽大的衣袖“不小心”甩到了陈公公脸上,陈公公“哎唷”一声,撞向了漆红的柱子上,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是血。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陈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砰”地响。血流了一地,漫向风夜翎的脚边。
“不识好歹的狗奴才,胆敢弄脏本王的脚,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打!”
“慢着。”冷傲的声音从凤鸾里传出来,也没有潜陈公公求请,干脆直接地说:“陈公公,请宣旨。”
“是,是!”陈公公惊惧地看了一眼风夜翎,见风夜翎没有哼声,才颤抖着双手拾起拂尘,连脸上的血也不敢抹,跑到凤鸾傍,腰板挺得直直的,尖着嗓子大喊:
“恭请太子妃娘娘进宫!”
两个小太监上前,伸出手扶着太子妃出来。
太子妃独孤清音一身华丽的红色纱衣,半张脸掩在面纱后,一双桃花眼柔和地半瞌着。没有多看风夜翎一眼,扶着太监的手缓缓向大门走去。
“反正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还遮来干什么呢!”风夜翎嘲弄地勾起唇角,伸手一扯,就把独孤清音脸上的面纱扯去,用力扔在地上。
“放肆!”独孤清音绝美的脸孔暴露在众人面前。她恼怒地瞪着风夜翎,咬着唇。
“放肆?”风夜翎无比阴冷地半眯着眼,嘲笑道:“就算是皇兄也未曾用过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独孤姑娘连太子妃这位置还未正式坐稳就如此轻狂,真不敢奢望以后独孤姑娘能叫本王一声‘王叔’!”
独孤清音蜜唇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掩着唇,无限妖媚地说:“王叔!好王叔,请王叔自重!”福一福身,转身迈进凝香宫的门。
风夜翎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浑身上下散发着如修罗般的阴冷气息,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不要脸的娼妇!”
冷冷地拂袖,快步离开。
出了宫,骑着汗血宝马冲进街道市集,任太监奴仆在身后追赶,他像发泄般绝尘而去。
竟然为了“未来国母”这种东西而出卖他!风夜翎万万想不到自己跟独孤清音会走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