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入膏肓,唯有死路一条;她痴痴呆呆,无法感受到这个世间的一切;他要决定跟她共赴黄泉,可是,孩子……这个时候,孩子却来了!
真是天意弄人啊!绕你是凡人,还是皇帝,都逃不出上天的百般玩弄和折磨!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生出无限的悲凉之意。
他还能怎样?怕他是等不到孩子出生那天的!过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要毒发身亡,难道让她们母子独活在这个世上?
不,不可能!他不要自己一个人!就算死,他也要与她相伴在一起!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现在他唯一拥有的是她的身体,他又怎么可能放开手来,连他的唯一也失去了呢?他绝不允许他们阴阳两隔!
现在,只能活下去了!看着孩子出生,照顾她和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对小安儿说:“传临安国的太子,朕要跟他谈一谈。”
“皇上,”小安儿抬起头来,为难地看着风夜翎,“临安国太子两日前已经起程回临安了,临走前交给皇上一封信。”
小安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垃封信来,双手捧到风夜翎面前。风夜翎拆开,只见上面用血写着几个大字:“血仇不共戴天,再见时就是你的末日!”
风夜翎手的震,手中的信险些儿掉到地上。然而,他却紧紧地抓着,将住抓成团,紧握在手里。
“皇上……”小安儿见风夜翎这般阴冷恐怖,瑟瑟发抖起来。他看不见风夜翎手中信上所书,只知道定是一些不好的东西。“皇上,珩太子他……是不是不能帮助您?那,那只能找皇后了……”
风夜翎脸上一白,目光变得阴冷到极至。小安儿继续道:“王太医说,以他的药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跟皇后继续以前的交合,再配上王太医的药那还来得及,如此再过七八天……到时,皇后的身体也克制不住皇上身上的毒性了。”
小安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恐惧地抬眼瞟了瞟风夜翎那煞白得可怕的脸。
风夜翎抱着水悠若的身体有些颤,手不自禁地轻轻地抚了抚水悠若的小腹处。
“皇上?”小安儿为难地皱着眉头,“皇上现在要不要让王太医来为水婕妤诊脉?让他多开些保胎的药来,这样孩子才能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小安儿心想,自己多说点未来的东西,让风夜翎向往动容,慢慢的,风夜翎就会软化下来。
风夜翎听着小安儿说孩子要健康什么什么的,他心里果然很是动容,想到将来会孩子胖胖的,白白的,满身奶香……
风夜翎不作声,小安儿就知道了风夜翎的心思,对一边的丫头道:“快请了王太医来给水婕妤诊脉。”
“是”小丫头答应一声,然后退了下去。小安儿抬起小眼看了看风夜翎,又细声道:“皇上,现在天色已晚,奴才让人给皇上和水婕妤准备膳食,等水婕妤吃过药后就让她好好地安歇。皇上照顾水婕妤劳累了一天,回到降圣轩自有皇后侍候。”
小安儿很婉然地道出要独孤清音侍寝一事。
风夜翎只怔怔地看着水悠若,那脸色比水悠若的还要争煞白。
“奴才这就去办。”小安儿见风夜翎没有拒绝,才舒了口气,心里欢喜,转身就出去了,怕再呆下去风夜翎会改变主意。
小安儿的脚步声“嗒嗒嗒”地远去,屋里一片清静。风夜翎紧紧地抱着水悠若,抬起她的小脸,看着她,颤声道:“若儿,你听到没有?我要跟清音继续同床,你不是很讨厌这样的?那一次你是多么厌恶,多么的激动!现在你这是怎么了?”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小脸,希望可以看到她一点点讨厌的情绪,然而,她的脸上仍然平静无波,好像听不到,看不到一样。
他深深地闭上双眼,泪水便滑了下来,不敢再去寻找她会有什么反应,越是寻找,就越是绝望。
觉悟
冷冰冰的墙,窄小幽暗的小屋,简陋的房屋桌椅。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对镜自映,花容月貌,一代才女,繁华惊醒,风度春宵梦醉。
日复一日地等待,只是,还在等什么?等着两髲斑白,人形枯稿?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被打入冷宫一个多月了,独孤清音原以为以自己的意志和高傲一定会克服得了的。她从进来这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会有出去的一天。她甚至还自负地想,冷宫又如何!我独孤清音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然而,这冷冰冰的墙,窄小的活动空间,独自一人的孤单,逼得她几乎要发疯了。她每天都无事可做地望着那高高的,冷冰冰的围墙,然后开始期盼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又在绝望着什么。
这天傍晚,外面就响起一阵阵的脚步声来,小安儿领着一两个太监和宫女走进来。独孤清音还没反应得过来,以前侍候的贴身宫女珍儿一下子就扑到独孤清音身上,抱着独孤清音说哭着说:“娘娘,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说完就大哭不止。
“珍儿!”独孤清音抱着珍儿也极为的感动,居然也不像以前那般高高在上,那般矜持。
珍儿抬头,看到独孤清音消瘦得利害,以前那如脂般白里透红的皮肤此时此刻变得有些枯黄,下巴比以前尖削,再也不比以前那样光彩夺人,那样艳压群芳了。只可怜了她一辈子自视甚高,今日也落得这般惨清的下场!
独孤清音这些日子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丑,刚才激动一时忘了,现在见珍儿和小安儿等惊讶的目光,连忙转过身,用手捂着自己的脸。
珍儿鼻子一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娘娘这些日子受苦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独孤清音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声音会带着这么多的期盼和焦急,她在心里自嘲起来,完了,她什么都完了!
“那自然是要带娘娘出去的。”珍儿焦急地道。
“……”独孤清音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住珍儿的手,然后又尖锐地大笑起来,“呵呵,风夜翎最后还是不想死啊!是他输了,他输了!”
“娘娘,”小安儿受不了地摇摇头,回过身又对珍儿说道:“你侍候她在这里梳洗一下,一会儿皇上传旨,我们就会有人来接。”
说罢就退了出去,冷宫里就剩下珍儿和几个捧着脂粉盒子,首饰盒子和衣物的几名宫女。
“快点给我梳洗,我不要留这种地方。”独孤清音坐到镜子面前,深吸一口气。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有多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
“是的,娘娘。”珍儿抹了泪,拿起木梳来为独孤清音细细地梳洗着。
直到打扮得娇艳欲滴,才满意地放下木梳。然而,镜子里的人,就算浓妆艳抹,也不及以前的不施脂粉。
以前的独孤清音,一举一投足,尽是风流妩媚。一颦一笑,高傲而冷漠,宛若冷冬里绽开的寒梅一般,让人感到高处不胜寒。
现在的她,两眼苍桑,满脸风尘,只觉得有些儿俗艳,不及以前的三分。
小安儿让下面的人在揽月轩安排了膳食,全都是一些清淡而营养丰富的食物。小安儿知道风夜翎一定会坚持先让水悠若用膳,所以也没有敢叫风夜翎先吃。
风夜翎没有抱着水悠若到桌子前坐下,而是让水悠若坐在床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宫女们手里捧着各式菜肴站在前面,风夜翎要夹什么,就捧什么上去。
所庆幸的是,水悠若还懂得吞咽食物,懂得做些简单的动作,不过叫她,她好像听不到,也看不到。有时,指着外面,要她看那边,她又懂得抬头,望着那里。她以前喜欢做刺绣,把绣图架在绣架上拿到她面前,她便会看着那绣品,或者还会轻轻地抚着上面的图案。
“恶……”才吃了不到两口奶梗米粥,水悠若就孕吐起来。
一边的宫女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水悠若会惹怒了风夜翎,牵连了她们。
风夜翎见到她吃得辛苦就心痛,轻轻地拍着水悠若的后背,柔声说道:“若儿乖,咱们不吃了。”
在一边有经验的陈嬷嬷大着胆子说道:“皇上,水婕妤这是孕吐,就算吃不下,还是得吃啊!水婕妤撑得下去,可是孩子怎么办?”
风夜翎瞪了那陈嬷嬷一眼,却没有哼声。陈嬷嬷低了低头,又怯怯地道:“这咸的吃不了,换吃点酸的和甜的。是了,那燕窝粥甜甜的,会好点儿。”
风夜翎便放下手中的奶梗米粥,下面的宫女就将手里的燕窝粥捧上来,风夜翎拿起汤匙喂进她的嘴里,这次没有反胃,倒是吞了下去。
他才放宽心一下些儿,又挑了几样清淡的菜肴。水悠若吃得慢,这一顿喂完也用了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