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心思让他捉摸不透,对于她的变化他极为恐慌,好像一松手就会消失的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害怕。可是他却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只是在欲擒故纵,今天早上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指着她就嘲笑道,你不要再装了,你赢了!
当她乖顺地偎在他怀里那一刻,他可悲而可笑地以为自己赢了。然而,当亲耳听到她要离开的时候,从她口里得知,她不再在乎他的时候,才知道,他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这么的一场游戏,究竟是她欺骗了他,还是他欺骗了自己?不懂,全都不懂!他唯一懂的的是,她要彻底地将他抛弃了!
“王爷,吉时要到了,快点完事好出去拜堂。”极力地收起自己的情绪,水悠若白玉似的小手抚上他的胸前,想要勾起他的欲望。
“拜堂?”他自嘲地冷笑,抓住抚着他前胸的手,另一只手重重地抚着她的小脸,像是以最后的筹码去挽救什么一样,用从未有过的宠溺的语气,还夹带着几分任性和撒娇的意味,柔声道:“若儿,不娶了……我不要拜堂,不要娶侧妃,这样,你能欢喜么?”
不明白此时此刻为什么他会这么脆弱,这么悲伤。她心里微微地颤动,然而,很快,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要拒绝那无形的,想要从新萌芽的情素再度滋生一样。淡淡的,冷冷的,用软软的声音说道:
“王爷……如果王爷出去拜堂,那臣妾就能欢喜了。”
他怔怔地望着她,想要从她那淡淡的眸子中搜寻到什么一样。然而,最后,他什么也得不到。唯一可以知道她的想法的是,她那粉唇里吐出来的字。
拜堂?!他出去拜堂,她就会欢喜,就能让她高兴了?他不敢再做出令她不愉快的事情,怕稍有不慎,她转身就要消失了。
现在的他,已经输不起了。
“好,都听你的。”他苍白无力地答应着,低下头,想要吻她。
门外传来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小安儿的声音在外面焦急地响起:
“王妃,王爷在不在?吉时到了,快出去拜堂吧。”
水悠若还没来得及应答,门就被人推开了,一抹深绿色的大太监的服饰出现,只见李公公手执拂尘地上前,那双细小的眸子冷冷地落在上身只穿着一抹肚兜的水悠若身上,嘲弄地扬起唇:
“王妃在干什么?难道想要留住王爷,不想让王爷出去拜堂么?”
水悠若一怔,连忙说道:“不,只是……”
她还得为他解最后一次毒,然而,她说出来,李公公一定会说,解最后一次毒?一整天都不完事,就拖到这个时候,什么居心?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洞房过后……再回来吧。”
“王爷,请出去拜堂吧,皇上和皇后已经上座了。”
李公公对小安儿使眼色,小安儿连忙走上前。小安儿见风夜翎怔怔的,心里疑惑,想着,这王妃又不知怎样惹爷生气了。
风夜翎放开了水悠若的手,随着小安儿向前,那妖娆的红色身影特别的眩目,苍白的,虚弱的,美得那么不真实,就好像要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一样。
水悠若怔怔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的酸楚。最后,她朝他一福身,淡淡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王爷,臣妾祝王爷与侧妃恩爱永远,早得贵子……一切,要万福哦。”
她呆呆地望着他那过份妖娆的身影,想他回头,然而,他却没有来得及再回头,大门已经关上。
风天王朝的律例,王爷与侧妃拜堂,正妃是不准到场的,要不就有争宠打压的寓意。然而却要在拜堂前招呼宾客,意为宽容大度。
大厅里热闹非常,宾客皆已经入席,喜庆的乐声十分刺耳。然而,所有声音都不入他耳里。新娘被喜娘扶出来,新娘与新官人手执着红缎。
喜娘欢喜地大叫:“一拜天地!”
新人弯着腰,叩首,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的,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如纸般苍白的脸色。
喜娘欢喜地大叫:“二拜高堂!”
新人再次弯腰,再叩首。
喜娘欢喜地大叫:“夫妻对拜!”
新人转过身,对拜。皇上皇后笑得合不了嘴。
“送入洞房!”
随着最后一声,新人被扶着离开热闹而喧哗的大厅,入洞房。
外面,喜庆声连连,水悠若却静静地坐在床上,靠着床。吹熄灯,就好像要小心冀冀地保护好自己一样,不想让世人发现还有那么一个她的存在。
最后一次,请让她任性一会,让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呆着。
拿出床头那方还没绣好的帕子,静静地落针。心里似平静无波,又似暗潮翻涌。
她不应悲伤,有什么好悲伤的呢。可是,眼里凉凉的,有什么东西落下,那是,一滴泪!
一滴泪出卖了她,她在伤心。泪滑落唇边,落入口中,好苦!带着苦涩与自嘲扬起唇。
就在如此喜庆而悲伤的夜里,她再也把持不住,两个月来一直小心冀冀地掩盖着的情感,悲伤,痛恨,怨念还有爱恋,排山倒海一般向她袭来,让她甘畅淋漓地,狠狠地疼痛最后一回……
刚才,他说,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吻他时所说话?那时,天知道她心里多痛苦。那一次所说的,一生一世也不可能忘记……
他说,你乖乖的,我会宠爱你……
他说,若儿,不娶了……我不要拜堂,不要娶侧妃,这样,你能欢喜么?
王爷,我的王爷,如果不娶侧妃,那以后,谁来照顾任性的你?
今天你是怎么了?如此的悲伤。好像,很爱我的样子,好像不舍得我的样子,知不知道我有多受伤,差点就醉倒在你的温柔与脆弱里。
不论你的情感是真是假,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我的人还是我的心,都不能够再回头了。
一纸休书,就在那一刻开始,我们缘份已尽。
窗外淡淡的,昏黄的月光,绣花针落下,再穿上来。泪水打在那娇艳的桃花上。
那一次,洞房花烛夜,你伸手到我怀里扯出我的肚兜,你嘲笑上面的朵朵桃花,那是,我心跟着被揉碎了。
那一次,你看着那帕子,说,不要荷花。给本王绣几朵桃花上去吧。那时,我的心也跟着被揉碎了。
无论是你的嘲弄还是你一时的喜好,你,怎么就是有办法让人心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倘若生不能同衾度,但求死能同穴居”
绢秀的字体一一地落在那白色的手帕上。与那一朵朵娇艳的桃花并肩。
就让那时包含着所有爱恋的誓言,与这如血般的桃红,一起埋葬在这手帕上,全都还给你……
最后一针落下,踌躇一下,素手不忍地抚过那朵朵娇红,抚过那一生的爱恋。最后,低下头,把线咬断。
画着金龙的红烛高高地燃起,艳红的缦帐,夫妻对坐在桌子边。新娘珠圆玉润,含羞带笑,娇滴滴的惹人疼。
风夜翎望着面前这一身喜服的向知琴,便是怔怔地出神。
曾几何时,一样的红烛昏罗帐,一样的春宵一刻,一样的喜服……恍惚间,便似回到了那让人遗憾的洞房之夜,他的若儿梨花带雨,也是这般的娇美惹人疼。
喜娘倒了酒,两人合卺交杯,对饮而尽。
记得他与若儿那一夜,他空冷冷地望着面前的琼浆玉液发难,交杯酒是她独自一饮而尽。
他自己说过,他的遗憾,是因为他贵为王爷,没能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现在,如此盛大的婚礼,之于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交杯酒,也喝了,心为什么还空落落的?
红烛高跳着,面前的新娘娇颜如花,柔情万顷。
一杯杯浓酒酽酽,眼前像是有烟雾朦胧,红烛罗帐已经不清晰。面前的女子肤若凝指,体态丰盈。红唇烈如火,烧得他浑身的滚烫。
有意让醉意漫上来,恍惚了他的意志,麻掉了他疼痛的心。
艳红的罗帐中,她的素手滑过他精壮的胸肌,丰盈雪白的腿勾着他的腰,勾出了他如火般的欲望。
他凤眸氤氲着浓浓的醉意,似有着烟波浩淼,却是空洞无光。
那一次,同样的洞房花烛夜,红帐里,他悻悻然拂袖而去,她独守空房锁清秋。
而现在,春宵一刻,应该弥补了,他应有的完美的婚礼。然而,心为什么还是如此的空虚……遗憾遗憾,无止境的悲伤。
也许,所遗憾的,不是没有完美的婚礼,不是没有喝合卺酒,不是没有洞房花烛,而是,此时此刻,我怀里的新娘不是你。
这一刻,你决定要抛弃我了,而我,怀里躺着另一个女人……我才发现,我是那么的深爱着你。
这一生,我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抢亲。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那么深地伤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