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谢谢你了。”黛玉挥手向桃林跑去。
一路缓缓行来,熟悉之极,似乎这么多年竟未离开似的,奇怪之极,蹩眉沉思,这才忆起,金陵北静王府中的桃树和这里的种裁方式、布局竟是有七、八分相似的,难怪在北静王府看那枝繁叶茂的桃树景致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呢。
微风乍起,看着落花缤纷,不知不觉来到当年与水溶相遇的桃树下,忆起在这里遇到水溶的情景,于是一如小时般,敏捷的爬到了树上,一如既往般的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的桃花纷纷落在自己的脸上,周边,惬意之极。
从怀中摸出四年前水溶交给自己的凰钰,仔细看着,摸索着,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凰钰竟倍加亲切,如父母在身旁的感觉。
霍地想到母亲和父亲竟都先后的离开了自己,想到四年来身在贾府,虽有宝玉及三春姐妹的相伴,也在皇上的干涉下未受什么约束,但终究不如在自家般惬意。
如今父亲病逝,自己成了一真正的‘孤女’,应该就是寄人篱下了吧?寄人篱下的话,自己更应该万分的小心吧!贾府的人还会对自己如原来般么?老太太对自己的爱会一如以往么?似乎能体验母亲当时作那《桃花行》一诗时愁苦的心了,不觉轻声念道: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胭脂鲜艳保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泪痕!”
整篇诗念完,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滴下泪来。
“小桃花仙又在桃树上念诗了!”水溶清澈的声音响起,将黛玉又吓了一跳,手中的凰钰应声落地。
原来水溶为见到在桃花庵桃林见过的小男孩,一直在山下的客栈寄住了近三个月,等到桃花盛开,每每上山等待,竟是再未遇到,难免心生遗憾,这一日想着该回京了,于是上山打算碰碰最后的运气,一人骑马独自上山缓缓行来。
见那小人儿躺在树上,虽长高了许多,但一如四年前的装扮,且听他口中所诵,竟有伤感之意,听声知道他在哭泣,心竟又疼了。
不忍他哭泣,所以出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想竟又吓着他,掉下这可作证的凰钰来。
水溶纵身跳下马来,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凰钰,暗叹自己的不虚此行,终是将这小人儿给守住了。
黛玉起身坐在树杈上,抹干眼泪,低头看着下面的白衣少年,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钰,将自己掉下的凰钰与那枚玉钰一旋一拧,竟是合上了。
“是你!”见他如此作为,认出下面的白衣少年正是四年前在桃花树下见着的人,也是给自己凰钰的人,还救过自己。
“果然是你?四年前我可说过,长大了有缘再遇的话,就结拜成兄弟的。”水溶笑着扬了扬合上的凤凰钰。
黛玉掉下凰钰,见水溶竟是合上了,认出了水溶是四年前送自己凰钰的人。
小心的爬了下来,走到水溶的面前,仔细盯着他看,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就会这么熟悉呢,原来还以为在哪里见过,可四年来自己想遍了所认识的人,也不知在哪里见过他。
水溶心事又何不是如此,只见那一双眼睛就如认识了千年般,四年前那心疼和心痛的感觉再度袭来。
“喂,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又说怎么这么熟悉,当然了,四年前我们见过的嘛。”林黛玉被水溶瞧得不自在说道。
水溶听了黛玉的一袭话,竟是笑了,伸手不自觉的刮向黛玉的鼻子说道:“小调皮,四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不再上树的,怎么又上去了?”
黛玉被水溶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闪开道:“你来是要收回凰钰的?还是要和我结拜成兄弟的?”
水溶笑了笑,又将凰钰自凤钰上拧下,递到黛玉的手中说道:“送出去的东西怎可收回,说出去的话岂能反悔。”
黛玉将凰钰接过,水溶又见黛玉手腕处那抹如花般的红痕,竟不自控的将黛玉的手拉了过来,抚着红痕说道:“不是说是胎记么?似乎比四年前更红了呢?”
黛玉急忙将手抽出,将凰钰重新拾入怀中,转过话题笑道:“你若不嫌我小,现在结拜也行。”
水溶闻言笑道:“这里不远处有一座桃花庵,莫若我们到那里去。”
“不!”黛玉急忙阻止,那桃花庵里可都是自己的熟知,若知道自己在外瞎闹,难免不指责,见水溶诧异的神情,于是又说道:“既然有缘在桃花林相遇,莫若让桃花仙作证好了,免了俗套,又别有雅致。”
“别出心裁!不错,也是一段佳话。”水溶饮佩于小人儿的心思剔透,竟是相当赞成。
“既是这样,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黛玉问道。
“水溶!”
“水、水、水溶?不会是北、、北、北静王府的水溶吧?”黛玉语不成句问着,心扑扑的跳着,唯愿同名同姓最好。
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吧,若真是北静王府从未谋面的水溶哥哥,那她这爱扮男装、爱爬树、还欲将他骗到底的结拜成兄弟的孽行可就都浮了,老天不会这么和自己开玩笑吧。
水溶看着惊得语不成句的黛玉笑道:“怎么?一听是王府,就吓成这样了?”
“你、你真的是北静王府的水溶?”黛玉再次想确定下来。
水溶点头笑道:“如假包换。”
黛玉见水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惊叫一声,以手捂嘴,急忙转身往林深处跑去,也不理会水溶在身后的叫唤,她知道那里有一条回桃花庵的捷径,要快点叫上紫鹃和雪雁回去,可不能让水溶抓住自己,让自己的恶习曝光。
水溶见黛玉慌乱跑去,连‘诶、喂’了几声,见黛玉竟是不理自己,大感诧异,苦笑说道:“原来,你的胆子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大,一听王府之名竟是吓着了。”
倚着桃树而坐,似有所思,轻声说道:“为什么一见你就会有熟悉的感觉,有一点心疼,如果第一次是因为救你受坠力所影响,那么这一次呢?”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泪痕……是了,这次是因为这诗,过于伤感了,才会有心疼的感觉吧!”水溶难排心中的伤疼自我解释着。
“我再等你一会儿,若你想透了回来了,我还是愿意和你结拜成兄弟的。”水溶在暖日洋洋下倚着桃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似又到了一处地方,但见奇花异草开遍。
“我不是在桃林的么?这又是哪里?怎么这么熟悉?”水溶左右顾盼着,心中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噢,梦里,那年林伯母仙逝时,扶棺的时候,我曾做过来这里的梦。”水溶想起来了,隐约记得梦中有一个调皮的小女孩,还有一个俊逸如谪仙的白衣男子。
“咦,这是什么花?”水溶看见一株兰草上似开着一朵红花,走近一看,原来竟不是花,不过是叶尖上的一点红痕,远观似花般。
不觉轻抚着红痕轻叹道:“原来不是花,只不过这红痕,似在哪里见过似的。”水溶低头沉思,努力想忆起这红痕在哪里见过。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到水溶的耳中,水溶想着是误闯人家的花园,急忙躲了起来。
“容星君,你真的决定了么?下世间受那千年情劫,即便灰飞烟灭,也无怨无悔?”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听之极。
“嫦娥仙子,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周旋,才保全绛珠和我的仙基,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但,既已心动,就想尝试,这是我的宿命所归,我无怨无悔。”那个叫容星君的轻声叹着。
水溶大惊,原来那个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竟是传说中的嫦娥,而那男子一如原来般穿着白衣,竟是自己原来梦中曾出现过的男子,只是如今看来,竟也熟悉得紧,细想一想,原来竟和自己长得有八、九分的相像。
那容星君和嫦娥二人说话间,已是来到了那株兰草的身边,只见那容星君伸手轻抚着那株兰草,轻声说道:“天意,天意,你竟是如此顽劣,偏搅了我千年的修行,但我不怨你,也不后悔,即便要历尽千年情劫,相信我,无论哪一世,我都能将你找到,并一定要将这千年情劫给化去,终得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