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一昂头:“我叔叔是有名的猎户,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他还想再说下去,却见小五只顾摆弄怀中白貂,哪里还听得见,哼哼一声,抬起脸来却又是笑脸:“主人,这只貂要养在咱们这里么?”
她“嗯”一声,无意扫见白貂一双蓝眼,也不知哪来的气:“将它关到笼子里,不许喂它。”
小五“哇”一声便哭出来,白光流动,那貂一双蓝眼,竟也可怜巴巴的瞧着她。她不觉好笑,思及许久未回,不知宫内情形,暗忖,要早早将这棋社暗道打通了才是,嘱咐两人几声,便急急回宫去了。
殊不知她走后,林平亦带了几个人抬了数只漆箱前来,他凶神恶煞一般,重重在地上一扔,两小儿急急便躲了起来,林平见室内无人,扔下箱子扬长而去。
午后,又有诸多商家掌柜前来,亦是带了礼物,只将室内堆得水泄不通。这消息瞬间便在京都流传开来,诸多名士纷纷前来一探究竟,一日之内,棋社莫名其妙的名声大噪。
似是梦里。
金殿朱柱,盘龙腾云,丝竹之声靡靡,光线氤氲生雾,透过薄薄烟纱帐,似有人轻歌曼舞。
裙摆飞旋如飞,腰肢纤细如蛇,隐约只见修长白皙的一双玉腿,莹白足尖轻点,一下一下,似是踏在心上。魅惑妖娆的舞姿,似是从天而降的九天玄女染尽红尘****所跳,诱惑着他的双眼,挑逗着他的身心,欲将他拉入无边阿鼻地狱。
他霎时情动,只觉此人便是他今生的劫,坠落也好,毁灭也罢,即便是鸠毒,他也一并饮下。禁不住掀帐而入,那女子一双皓白如雪的双臂轻轻搭在他双肩,黑发如瀑散落,阵阵清香袭来,让他深深吸一口气,满目唯见她小巧白皙的下巴,颈上细嫩如玉的肌肤,他终将臂弯环到她腰肢,柔软纤细,让他心荡神驰。他情动吻到她柔软香酥,入鼻沁香,只觉每一次碰触都是亵渎……意乱情迷时,翻云覆雨后,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笑了:“你叫什么?”
女子“咯”的一声,抬起脸来,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映着他满是****的脸,顾盼生辉的开口:“三哥,你不认识我么?”
啊!
他悚然起身,惊起一身细汗,月光照着身畔缠枝金蔓的纱帐上,惨白似是死人面皮,他胸口犹起伏不定,探手拭额,淋淋一手冷汗。
太子妃似是醒了,嘤咛一声,慵懒呓语:“殿下。”
他惊魂未定,惶惶只怕被人看透心思,竭力压下语气,“嗯”一声,半晌才道:“没事,睡吧。”
二日早朝,皇帝问太子话,太子心不在焉,皇帝怒斥其不思正事,早朝不欢而散。国丈忧心忡忡入宫,望见太子妃,只是叹气。
“你与太子大婚两年,了无音信,为此你母亲为你求遍名医,吃遍名药,谁知你这肚子仍不争气。”
虽是自家父亲,太子妃仍旧面红,拨了拨发上赤凤垂下的衔珠,只闻在耳边泠泠作响。恰时太子妃贴身宫女蓝珠前来敬茶,青色提花短襦下同色丝绦大带束住纤腰,月白八幅宫裙,行若流水。
国丈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待蓝珠躬身退下,才道:“你总要想些法子拴住太子的心。”
太子妃袖中指尖一颤,半晌垂眸笑道:“女儿省的。”
太子如常回到东宫,并不见太子妃,却是她身边蓝珠前来伺候,太子问道:“你家主子呢?”蓝珠含羞带怯,一张面容皎皎若明月,只答:“主子身子不适,着奴婢前来伺候殿下。”
太子“唔”一声,旋即一顿,不禁冷笑:“可真是时候。”再不看她,甩袖而去。
太子到了姝璃宫,上官漫正带了殊儿采那开遍满园的木槿花,浓翠枝叶间,簇簇压了满枝,她半张脸都隐在粉色花间,只觉颊上也映了一片浅浅驼色。
殊儿提着竹篮跟在她身后,她用食指掐了,甩袖便扔进篮里,只觉一道朱影风风火火闯进来,殊儿“呀”一声,忙规规矩矩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上官漫在花间转脸对他微笑,太子只觉刹那满园花朵都黯然失色。
“三哥怎么有空过来。”
她慢慢理了衣袖,遮住顺势露出的纤白手腕,请他在院中石桌上坐了,太子目光只投到殊儿篮中那一片霞色上,道:“这是在做什么?”
罗姑早已捧了茶来,笑道:“殿下新琢磨出的玩意,将木槿花瓣做成花泥,加上蜂蜜浸于冰中,可是甘甜好吃。”说话间,顾婕妤也出得殿来,太子忙起身遥遥对她施礼,顾婕妤微笑欠身,又径自回殿。太子这才又坐下,笑道:“十二妹好巧的心思。”
罗姑接口笑道:“太子殿下来了才好,赔我们殿下说说话,心思虽巧,老闷在屋里也不是事。”
上官漫淡笑不语,朝中传闻她已听闻一二,心道定是与太子妃闹了别扭,这种时候劝他,反倒惹他不悦,并不提及此事,只将茶盏推过去:“三哥还不尝尝殊儿的手艺。”
太子含笑长了一口,果觉口齿含香,清新宜人,不禁微笑:“殊儿的手艺越发精湛了。”殊儿红脸一啐:“殿下可别夸奴婢,都是我们殿下想出来的,奴婢也就动动手。”拎了竹篮,扭身便去了。殊儿在他面前自在惯了,太子只觉她真性情,也不计较,只是哈哈大笑。罗姑知他心中有事,自也远远躲开来,一时树荫下清风习习,也唯剩了两人。
姝璃殿前绿树成荫,风过,莎啦啦的一串响,刺眼的阳光自檐下照下来,落到太子绛色的袍脚上,映着那细密的金线,流光溢彩,迷离婆娑。太子凤目微垂,颓然一叹:“十二妹,到了你这里我耳根子才清净些。”
上官漫含了笑,并不说话,树叶随风摇动,那阴阴淡影在她面上浮动,只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太子察觉她的沉默,终吐了口气:“早朝时,我确实分了神。”她依旧不说话。太子霍然起身:“我这就去父皇那里请罪去。”
上官漫才“嗤”笑出声来,道:“你急什么,好歹喝了茶才走。”
太子惊喜回身,复又坐下道:“我只当你也怪我,这些个人里,也只你真心待我。”
真心?
上官漫微微一晒,唯有笑:“快些喝吧。”她鬓上并未戴钗,只拿簪子松松绾了,偶一缕散落颊边,耳上缀着的红珊瑚珠坠子,打得发丝沙沙作响,只觉那颈上雪白肌肤也隐隐透着一抹剔透的胭脂色。
太子头脑突地一热,忽忆起昨夜梦境,想起那颈上温软香甜,心脏顿时狂跳不止,一时便魇住了,只闻上官漫低呼:“三哥,撒了!”
襟上一凉,他尚未回神,上官漫已探身拿了帕子来拭,顿时清香扑面,她气息如兰在侧,发丝柔柔扫在颊边,低眼只见她耳上鲜艳欲滴的珊瑚珠坠子晃来晃去,沙沙打在她领口莹白肌肤。
不禁想,不知果真如梦里一般香甜。喉间滚动,手已不自觉探过去。
察觉异样,她倏然抬脸。太子探过来的手顿时将在半空,停在离她耳畔一指之处,她讶异盯住他,他亦是目瞪口呆,旋即顿如烫到一般缩回手来,尴尬道:“我……”
她却“嗤”笑出声来,歪头摘下耳上的珊瑚珠耳坠,殷红色泽衬得掌心如玉,她笑道:“三哥似是喜欢这坠子。”
太子古怪“唔”一声,慌乱道:“再几日是你皇嫂生辰,我看你戴着好看,就想若是她戴上,是否也如你一般”
她略略讶异:“是生辰么,这个坠子我闲来无事做着玩的,若是三哥喜欢,我便做个新的送给三哥。”太子忙从她手中接过去:“不必,这个就已经极好。”他缓缓握住,紧紧攥在手心,尖锐银针刺进肉里,已是极疼,他却犹觉得不够。
太子妃进殿,便见太子翻箱倒柜,周围侍奉噤若寒蝉,一个眼色,众人如蒙大赦退下去。太子觉察她进来,抬起脸来,额上尚带着细汗,开口问道:“你那个赤金的匣子呢?”
太子妃心中诧异,却问:“殿下送给臣妾的那个么?”思及他对她的好,面上柔情渐生,便在黑漆百宝嵌婴戏图立柜里捧出来,果是赤金做就,上雕栩栩如生的凤戏牡丹纹。太子一把抢在手里,欣喜若狂:“就是它!”一双凤目只顾打量那匣子,也不看她,只道:“这匣子孤拿来用用,改日送你一个更好的。”
匣子金光四射,映着他俊朗的眉目,只觉面如秋月,太子妃看的失神,却唯有苦笑,半晌才应道:“殿下送臣妾什么,臣妾都是喜欢的。”他却似将心思都放在那匣子上,怔怔立了半晌,默默退出去。
私下里寂静,唯剩了他一人,他终小心翼翼将那串珊瑚坠子藏进匣子里,似是藏着自己最深处的秘密。起身,将那匣子放到立柜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