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刹那一怔,她已垂首去解腰间绶带,厚重华衣勾勒她颈上粉白弧线,隐约可见领口小巧锁骨,太子喉间陡然一滚,忙按住她的指,颤身道:“十……十二妹,你你做什么?”
她缓缓抬起脸来,昏暗光线里只见她双面酡红,眸中春光潋滟,她气息如兰,拂在颈上,垂眼望见她红唇开合,只软声道:“我有些热。”
太子顿如遭雷击,立在那里动也不动,脑中嗡嗡作响,似只望到那唇,那眼,他尚存几丝理智,哑着嗓子问:“十二妹,你怎么了?”
她喊一声:“热”身子软软靠到他怀中,软玉沁香入怀,他身子猛然一震,胸口急促起伏,双手颤抖滞在半空,轻声唤:“十二妹……漫儿……”窗外无声,只闻怀中人浅浅嘤咛,心脏膨胀急速跳动,一声声带着回音在耳畔跳动,她就在这里,在他怀中,梦中出现千万次的情景,每每醒来,罪恶蜿蜒心头,如毒蛇丝丝盘旋,又如野兽在胸口狂吼,这样痛,仿佛下一刻就会疯掉,可如今她就在他怀中,如若面前是杯毒酒,他也甘愿一饮而尽。终轻轻环住她的腰,扣紧,他望着虚无远处,夜色里声音温柔如水:“漫儿,我曾与你讲过,在别处,兄妹可以成婚,我们,也可以的,等我登上皇位,我只要你一人……我定不会负你。”
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再这样辛苦,信我。
风灌进室内,吹起幔帐狂舞,他将她横抱在怀,大步走向内室。
宴会上嬉笑筵宴,衣香鬓影,纸醉金迷,似都与此处无关,赫连瑜负手而立,明灭光晕照见他身形,他漠然斜睨。
“老大,老大……”
杜明上似从天而降,一屁股蹲坐到地上,直呼:“累死我了,腿都断啦!”
赫连瑜依风负手而立,微微侧脸,蹙眉:“怎这么晚?”
杜明边喘气边抱怨:“老大,几百年前失传的棋谱,皇帝老儿派人找都未寻到,我可是掘地三尺才找到的,您老还嫌慢。”
赫连瑜漫不经心接过他递来的锦盒,打开一瞧不禁微笑:“就是这个。”杜明坐在地上仰头疑惑问道:“不过老大,你当真要那这个做寿礼么?”
青瑞觉他无礼,蹙眉斥道:“老三。”
赫连瑜似是心情不错,只将那放着棋谱的锦盒携了,微微弯唇:“无妨,下去歇息吧。”
杜明只觉见到浓云拨日,一时喜极而泣,捏着青瑞袖子抹泪:“二哥,老大竟对我笑了。这几天一直阴云密布,把我小心肝都吓碎啦。”青瑞不耐夺出来。
远远骂骂咧咧行来一人,夜色里修长身形,身旁并无侍,渐渐近了依稀可辨蓝底缂丝的常服,杜明只以为看错了,讶道:“那是谁?”那人见到几人,似也一愣,转身欲望别处走。
赫连瑜已瞧出是赫连庆蹙眉:“你怎在这里?”赫连庆回身冷笑:“我怎不能来,你们皇帝请我来,怎么,以为将我打成这个样子,我就不能进宫了么?”赫连瑜无暇顾及他,漠然道:“杜明,送送二殿下。”
杜明嘿嘿一笑,直捏拳头,赫连庆僵道:“不必。”
他冷笑欲走,脑中突光亮一闪,蓦然回眸锐利盯着他:“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
晦暗光晕下亦是蓝底缂丝的常服,猛然一见,足能以假乱真,他心中腾起不安,喝道:“说!”
赫连庆冷嗤一声,本不予理会,忽转眸,回脸恶意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是想独自享受美人,穿了与你一样的衣裳,也在香里动了些手脚。”他啧啧惋惜:“可惜为他人作嫁衣裳,被他们的太子捡了便宜去。”他捏着下巴直笑:“不知道那太子若是看到自己妹妹的媚态,不知会不会把持不住来个兄妹论乱呢……”
猛就被赫连瑜拽的双脚离地,他一张俊脸逼上来,暗蓝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全身都散发森寒气息,怒极咬齿:“赫连庆,她若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狠狠一甩,赫连庆一个趔趄跌到地上,抬眼只见赫连瑜大步流星而去,望着赫连瑜背影不禁哈哈大笑:“哈哈……赫连瑜,你也竟会生气,哈哈……”
月华如水,夜明珠幽幽,照见幔帐半掩的翩跹身影,他的唇滑过她的脸,她的唇,她气息在侧,轻轻喘息,他的指划过她白皙肌肤,她深睫战栗,只因着他。
这样亲近相拥,但愿就此一刻停留。
太子深情凝视,手抚上她酡红脸颊,俯身拂落肩头衣物,喉间低低一声:“十二妹……”
门轰然一声,太子仓皇抬眸,夜色里罗刹一样的身影,未看清是谁,那人大步上前就将他从床上拽起来,一拳砸颊上,霎时鼻口鲜血直流,腥味充斥口腔,太子也懵了,木偶一般狠狠跌到地上,艰难抬起脸来。
床上上官漫衣衫散乱,****半掩,怎样一副活色生香,赫连瑜全身都在颤抖,愤怒的似头狮子,回手就抽出青瑞腰上软剑,亮白寒光闪过犀利弧线,直指太子发白眉心,青瑞见状不好,过去死死箍住他的手,低声道:“殿下!”
赫连瑜手腕岿然不动,似是随时都扑上来咬住猎物脖颈的野兽,声音如惊雷隆隆滚过,咬牙切齿:“我可曾警告过你!”
太子眼前金星直冒,跌坐在地上动也不动,仿佛埋藏在心底最丑陋伤疤瞬间被揭开来,这样可耻肮脏,他看一眼床榻方向,缓缓抬起手背拭去唇角献血,踉踉跄跄爬起身来夺门而出。
那样狼狈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夜色里。
若是再晚一些,再晚一点,他竟不敢想,赫连庆也好,上官渊也好,敢动他的女人,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若不是青瑞拦着,那一刻,他当真立即就杀了他。
青瑞忙又叫道:“殿下!”
赫连瑜慢慢松手,冷冷将软剑掷到地上,回身几步行至床畔,青瑞拾了剑垂首退到暗影里。
幔帐里碎影斑驳,她眉心浅蹙,纷乱青丝掩映粉颊,沉寂如睡莲,他坐至床畔沉沉看她,修长指尖缓缓抚过她脸颊,袖中拢着薄荷清香,轻软拂过肌肤,她颊上竟浮起奇异红色,红唇微张,媚颜如毒,额上香寒涔涔,薄透罗衫紧贴肌肤,勾勒妙曼起伏身形。
他目光渐炽。
天际烟火又起,璀璨绽放在夜空里,离得这样远,那火花呼啸冲天的声音都听得真切,又觉离得这样近,那火花照亮半边天,地面门楣都映着流光烟火,照见殿内人影,忽明忽暗。
殿内并未燃灯,唯一颗夜明珠交相辉映,散出如海光芒。
青瑞无声立在殿内,终转身走出殿外,却闻身后低低一叹,他回身去看,明灭光晕里赫连瑜神色深沉,道:“拿来。”那香不过粗劣药物,习武之人长将清脑宁神的药物带在身边。青瑞忙将一只玛瑙烟鼻壶捧上去,赫连瑜只手接过,放置她鼻底……不过须臾,她蹙起眉头,嘤咛一声,终幽幽转醒。
又一朵烟火窜上空寂,乍然开放。
鼻底熟悉的薄荷香,她只以为在梦里,缓缓睁开眼来,那人轮廓隐在夜色,她尚带着几丝未醒的慵懒,一瞬不瞬瞧着他,他手背靠到她颊上,这样暖,低道:“好些了?”
似是有风灌进来,想是出了汗,身上突一阵湿冷,猛一个激灵才觉衣不遮体,陡然想起花林吸了香粉,遇到太子,后面的事情便记不清了,睁开眼来,他却在这里,心中陡怒,扬手便掴上去。
“卑鄙。”
极清脆的一声,打得他微微偏脸,殿外明灭的烟火照见他颊上清晰的五指红痕。
恰一人疯一般跑进来,听闻这一声脆响愣在原地,一旁的青瑞也怔了,蹙眉欲要上前,赫连瑜抬手制止。
他竟未躲。
上官漫轻轻撇过脸去,心下微慌,敛好衣襟匆匆下榻,一眼方才看清进殿的那人,金冠朱衣,却是去而复返的太子。喜道:“三哥!”便疾步奔过去。
赫然扫见他唇角淤青,在白皙如玉的脸上只觉狰狞,尚有血渍渗出,她一惊,讶然低呼:“三哥,你的脸怎么了?”兀的一顿,似有所悟,回首冷冷瞧向赫连瑜。
她这样瞧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凛冽的似是一把剑,直直cha进他心里,曾经的柔情似水如烟云即散,她当真恨极了他。
青瑞急道:“殿下,若不是我们主子……”赫连瑜抬眉扫过来,犀利如电,他无奈噤声。
太子面色也极是尴尬,道:“我没事。”扫一眼赫连瑜:“你没事吧?”她心里兀的一暖,瞧他大半张脸都青了,想来被打的极狠极重,仍想着她如何,她气道:“这个样子怎会没事。”瞧着他的脸,柔声问道:“可疼的紧?”抬指欲触到他伤处,却被人一手攥住。
太子忙去抓上官漫,斥道:“赫连瑜,你做什么!”只被青瑞拦住不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