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算起来,当真是好久了,自上次……她蓦然想起来上次两人在何种情景下分开,他醉酒失德,企图对她用强,面色便有些尴尬。寒爷一瞬不瞬盯着她,嗓音沉缓:“上次……实在是抱歉。”
她忙笑:“寒爷不必放在心上,寒爷醉了,只怕将小弟当成了女子,小弟也已忘了。”
她唤他寒爷,寒爷微一声叹息,将手边一个锦盒轻轻推至她面前:“为了表示歉意,为兄答应漫弟一个要求。”他顿了顿,面容渐肃,只以为是誓言:“即便粉身碎骨,我也会帮你办到。”
上官漫一怔,那盒子古朴,纹样亦是繁复,她却是见过,上次他待她到萱姑娘那里,打开来里面是个玉镯……她忙推回去:“这般贵重之物,小弟万不敢受。“
寒爷双手放在锦盒上纹丝不动,眸子幽深:“漫弟若是不收,便是不肯原谅我。况这是信物,只要漫弟拿出这个,为兄义无反顾。“
她看着他,竟难以拒绝。微愣间寒爷已含笑打开锦盒:“我给你戴上。“玉镯碧波如泓,衬着肌肤皓白如雪,她指尖猛然一缩,他却执意捉住她的手,顺着纤细手腕掳了下去。玉镯触到肌肤,只觉通体清凉,颇是舒畅。
寒爷端详笑道:“唔,看看,颇是衬你。“他面上笑意如月华光辉,映的四处皆亮,让她拒绝的字眼忍不住又收回去。
因有寒爷的人暗中相助,那几个汉子并未伤着耀阳,返影陪她玩的累了才送她回宫。寒爷一直留上官漫在府里用膳,待亲自送她出来,已是星辰满斗,两旁青砖白墙,垂柳依风在晦暗夜色里脉脉可见。
男仆在前面提灯引路,那光在石板地面洒下放射的线来,随风晃动。
“等我回来用膳。“
她依稀记得晨起时他这样说,可她现在离他这样近,同一个屋檐下,她难以保证自己的心平静如水,皇帝虎视眈眈,如若让他看出端倪,势必也牵连了他,未保各自性命,不让皇帝起疑,不如自己避的远远的。
忽听风过,枝叶躁动,从两边传来纷沓脚步声,团团将四人围在一处,林平与洪飞皆按刀警惕四顾,寒爷一派平静,只朝夜色里拱手:“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
周围火把骤起,映的夜色亮如白昼,一人自夜色踏进光影里,赫然蓝底缂丝的长袍,火焰明灭,他深邃轮廓亦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他淡淡扫她一眼:“还要我请你回去么?“
上官漫只对寒爷笑道:“寒爷请留步吧。“转身欲走,寒爷一手握住她,哑声道:”你的身份,我一直等你告诉我,到现在你还不肯说么?“
她心里竟是慌张,赫连瑜手段了得,她何必牵连了寒爷,只得低道:“对不住。“抽出手来,看一眼洪飞:”我们走。“
两人皆是一路无话。
府内主屋原是赫连瑜的住所,因着位置最好,便用作新房,房只点了一支蜡烛,极暗淡的火苗,似是风一吹就要灭了,上官漫不见殊儿,便到耳房里寻她,刚一推门,却见殊儿手上灰烬乱飞,似在燃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忙扔了,受了惊吓似地看着她。
她微笑道:“原来你回来了。“
殊儿忙道:“是。“
上官漫也不追究,道:“早些歇息吧。“闪身顺便将房门阖上。殊儿顿时一屁股蹲坐到地上,手边被烧得焦黄的残余花笺,其上墨迹点点,如星罗棋布,她看了许久,终将它烧了个干净。
新房里那锦簇的红仍未扯下,依旧花一般开的如火如荼,她沐浴更衣进到房里,只见赫连瑜枕臂躺在榻上,长腿一叠,转过头来抬眸看着她。
这样安静的表面下,只觉岩浆浓浓滚落,带着烧焦的炽烈,刺啦有声。她倒是平静别过头去擦干浓黑的湿发,雕花壁衬着婉约侧影,轻罗纱袍下肌肤隐现,别样的风致楚楚。
他终大步走过去,猛将压到她花壁上,轻盈丝袍碎裂有声,她脸色在朱红的花壁下衬得极白,暗影里唯见他转深的蓝眸,字句生寒:“漫儿就是这样相夫教子的?“
她微一挣扎,他便将她箍的死死的,这样大的力道,仿佛是怒极,她铁了心,仰起脸来:“大人忘了,那夫原来不是你。“
他的指骤然收紧,只将她箍的喘不过气来,颈上的绯红缓慢浮到她面上,她呛得直咳,湿发漉漉缠到他指尖,他额前隐隐泛着青筋,眸子里泛着骇人的狰狞:“上官漫,你是存心!“
她咳得落下泪来,似是露压海棠,颤颤坠落在颊边,他狠狠就吻下来,肆意粗暴,是将要将她生吞活剥,她又推又攘,他力气大,只将她压倒在地上,地面铺着毡毯,磕下去无声,可真是疼,她狠狠抓他,他已经突地闯进来。
床第间他极是粗鲁,起初她尚还抗拒挣扎,后来没了力气只能无声忍痛,实在受不住了,轻轻的一咬唇,任一排细碎的牙齿陷进唇里,他多次索要,又毫不怜惜,终于痛极,忍不住一阵呜咽,面上簌簌落下泪来,他才发觉她玉研般的脸上涔涔的满是水渍,终是心里一软,室内尚燃着红烛,映的皆是喜色,他穿着雪白的绸衣便下了榻,盏里茶水早已凉了,转头欲叫人,才见她小兽一般蜷在榻上,一动不动,衣裳褪了大半,乌发散落,望见她纤细背上雪白的肌肤,端着茶盏走近了,她只浅蹙着眉,阖着眼气若游丝。
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略软:“喝些水。”
她阖着眼扬手便往他身上打,他虽赤着胸膛,可她打在身上依旧是软绵无力,脸上只滚落下泪来,仿佛恨极,他终低低一叹,放下茶盏,将她从榻上捞起来箍在怀里,她挣了两挣,才听他道:“是我不好。”
她泪水开闸一般泄出来,他就那样一直抱着她。
一连几日,赫连瑜再也没有踏进新房一步,从刑部回来便在府中另一处院子歇下了,用膳也是各自分开来,虽是夫妻,竟好几日未朝面,府中奴仆私下里议论纷纷,说是上官漫不得赫连瑜喜爱,本应是昭阳,因出了差错,才不得不娶了来,也不知怎就被赫连瑜听见了,命人将那些个嚼舌头的打了个皮开肉绽,那些闲言碎语才渐渐消停。
只是府内接人待物愈发小心翼翼,赫连瑜脸上不见笑脸,成日里绷着个脸,就连青瑞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杜明被这低沉氛围压的哇哇大叫:“我就说,两个人耗什么耗,只要一个低低头,大家都好受。”
青瑞撇他一眼,难得开口:“你懂什么,主子这是撂她一撂。”
杜明“嗳”一声,嚷嚷道:“你未听过,女人是用来哄得么,撂着有什么用。”青瑞正要说话,忽见阶上随风浮动蓝底袍角。
赫连瑜负手而立,冷冷扫过两人:“都太清闲了是不是?”
杜明忙闭嘴,讪讪仰天挠头:“啊哈,今天日头不错。”
自从三位帝姬下嫁,太子便如醍醐灌顶,霍然明朗起来,在吏部事事躬亲,处理事情也颇得下属拥戴,因他管理吏部,众多官员都多少与他有些交集,他待人宽厚,那些尚还观望的官员便开始蠢蠢欲动,朝中老臣也各倒像太子一边。
毕竟皇帝几次大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七皇子一党元气大伤,他尚书一职并未罢免,却在那不冷不热的撂着,太子突然转变,让许多人望见希望,另有九皇子也开始频频出入宫闱,近来颇得皇帝赏识。
诸多朝臣唯他马首是瞻,目光便齐齐朝他看过来,扶持太子,还是相助九皇子或是救七皇子于低谷,终究要归属一方。
赫连瑜不急不缓,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九日后便是回门礼,灿若明华的九珠花钗冠、青罗锦缎织成的翟衣,上下衣裳,配上大带、革带、佩、绶,华衣耀目,他亦是一身蟒袍锦服,两人之间隔了足有两尺进宫,路遇月阳和榜眼亲密无间在一处,月阳指着两人直笑:“这哪里夫妻,分明一对仇人。”上官漫淡淡扫她,吓得月阳忙噤声。
宫里怕也听到消息,她一路走过,也不知多少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入宫后女眷各去了自家母亲的宫殿,却见圣驾仪仗,原是皇帝昨夜宿在了姝璃宫,顾充媛晋升充容,柔顺坐在皇帝身边,正牵着蜜饯往皇帝碗里送,皇帝直蹙眉:“喏喏,又夹这些甜东西。”虽是这样说,仍是就着顾充容的玉箸吃下去,顾充容颊上微红,笑意却是夜色月华,静静淌了一脸。
她看着她心里万般滋味,有些东西,皇帝能给她的,她终究给不了。
或许撺掇她出宫,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她与赫连瑜不和的消息,皇帝只怕也听到了,并不在顾充容面前提起,只不动声色望她一眼:“过几日朕出去散散心,你也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