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双一向是管尚宣叫师兄的,无论是在谁面前,只要提及尚宣,就都是尚师兄或者师兄,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叫他宣哥哥,心里诧异,便禁不住低喃出声了。
魏小双见他如此失态,心里明白他大半是为了错怪了尚宣,另外一小半大概就是因为她唤尚宣做哥哥吧。当下轻轻抿嘴垂了眸光道:“夏侯,刚才笑笑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是被人弄到宣哥哥房里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发生什么的。再者,你不用担心,我和宣哥哥是亲兄妹,什么都不可能发生的。”
夏侯凉低眉不语,半晌才道:“竹心,你毒术了得,那人将你抱走的时候,就不会中毒么?”
她轻轻一笑:“昨天我陪你喝醉了,哪会知道那些?那人也许中了毒也许没有,我也不知道。”
他二人正在说话,她却感觉怀里的尚宣身子一颤,额间也渗出细密汗水来,她心中一动,把手搭在尚宣的脉上,细细一看,心道不好,尚宣昨夜没有好好休息,今日又受了这样一番刺激,病势竟又加重了,但是她心里明白,多半还是自己的那一句不可能伤了他的心。
她回眸看了孟笑笑一眼,孟笑笑会意,过来扶住尚宣,就从她手里接过尚宣进了屋中,她看着二人背影淡淡一笑,然后走到青桓身边轻声道:“青桓,笑笑在里面,你也进去吧,顺便派人请医官过来瞧瞧,我、我就不进去了。”
青桓知她难处,点点头便应下了。
一时之间,庭院里就只剩下她和夏侯凉了,她弯身捡起地上长剑,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给你,收好了。”
夏侯凉看着她递过来的长剑,视线却停留在她手上,眉头轻蹙,把长剑接了过来,却不肯放开她的手,眸间点点心疼,柔声道:“竹心,对不起。”
她抿嘴一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是你不知道情况,也怪我事先没有说清楚啊。现在没事了,你不要怪宣哥哥了,好不好?他、他心里很苦,我不想让他那么伤心的,可是我……”
一说到这里,她眼里又有痛意,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夏侯凉看她如此模样,低低叹了一口气,眸中溢出疼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竹心,没事,一切都有我陪着你,夏侯陪着你……我不怪他,我本来就不怪他,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竹心,你受苦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问她的时候,她眼里有犹疑了,原来她也有苦衷的。只是自己摸不透她的心思,也等不到她的解释,实在是无法坐在青都里等她的回来,只能自己一路跟前,说到底,就是害怕她不要他了,总是害怕她会离开他,毕竟她身边的男子个个都比自己优秀。
“夏侯,以后,你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伤我了,对么?”她伏在他怀中,闻着那清冽如莲的味道,心里的酸涩苦意渐渐消失。
他勾起唇角,紧紧抱住她:“对,以后我再不会伤你了,再不会让你伤心了。我以后好好保护你,保护离儿,不会再让你们受一丝伤害了。”
她抿嘴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腰身:“那就好。”
二人回了她在宣王府的院子,他轻柔的拉着她的手掌,桌案上摆着伤药,他轻轻替她上药,她看着他眉梢眼角露出的轻柔心疼,低声抿嘴笑开了。
“笑什么?”他边对着她手心里的伤口轻轻呵气,便笑问道。
她弯眉一笑:“笑你啊!以前总觉得你是清冷高华不能接近的人物,还有个尊贵的王爷身份,府里的侍女都觉得你不好亲近,你现在的模样要是给她们瞧见了,她们一定会改观的。”
他浅浅一笑,将她的手用纱布缠好:“那也只是对你。别人的事我从不放在心上的,唯独你,终究让我放心不下。”
她嘿嘿一笑,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笑起来就像水里的青莲盛开了一样清冽美好,眼睛里头的都是温暖笑意,她心中一动,忽而凑近他的耳边,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才低声笑道:“对啊,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以后不许对别人这样笑,只能对我一个人这样笑。——嗯,对了,我还想问一下,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真的那个了呀?”
她这样娇憨的模样很是少见,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笑意逐渐加深,低低说道:“是啊,是真的。”他隐约记得一些,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能够记得一点的。但是再也想不起别的来了。
她一愣,脸上明明腾起红晕了,口里却嘟囔起来:“啊,真的那个了呀,那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哇,一点感觉都没有哇?”
这话不巧被他听见,夏侯凉低低一笑,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她一愣,随即白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是清淡如水的人,怎么本质里是这么坏的啊?”
他抿嘴一笑,在她额上亲了两下,柔声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她低低笑起来,心里觉得有点暖,还有点甜。
就在二人轻声笑语的时候,门外却想起叩门声,她忙坐好,清了清嗓子,无视看她如此低低笑着的夏侯凉,只对着门外扬声问道:“谁啊?”
“姑娘,是我,旋儿。”
“哦,进来吧。”
旋儿进来之后,她一眼就看见旋儿手中的带有无情宫印记的密信,一蹙眉,便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看完信之后,她眉间的笑意便全部敛尽,眼内一抹焦灼,却对旋儿道:“这是什么时候来的信?”
“是昨儿晚上来的,可是姑娘吩咐过,我也不敢来打扰姑娘和王爷。也不知这信里究竟是何事,来送信的人什么也没说,旋儿不敢声张,之前又有事发生,旋儿只得现在来回姑娘的。”
魏小双听她说的句句在理,且她不是无情宫中的人,并不知此信是紧急,此刻迟了也不能怪她,于是挥挥手,蹙眉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旋儿掩上门,她还是紧紧蹙眉,夏侯凉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奇怪,于是问道:“竹心,怎么了?”
她还是一言不发,握着那信的手指节泛白,眉心纠结着,明显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他又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啊,哦。夏侯,这信应该是给你的看的,但是你答应我,你看了之后不要着急。”
他点点头,魏小双这才把手里的信递过去,一脸担忧的注视着他。
那信是清源亲自写的。说的是夏侯凉一离开青都,郦国就派人攻打青国,此刻宛城已破,边城数十座城池都落入统帅手中,郦国十多万大军就要逼近青都了,夏侯太妃却因为担心府中情况,从青都郊外的回夏侯王府的途中,被进宫刺杀青帝失败的刺客顺手做掉,青帝已经下旨要夏侯凉做大将军迎战,青桓怕他们赶不及,因此这信是先于青帝来的。
她一直注视着夏侯凉的表情,见他也敛尽了笑意,眉头越蹙越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看完之后,拿着书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眸中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
她看在眼里,抿嘴走上前去,自后抱住他紧窄的腰身,她的手交叠放在他的腹部,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低低柔声说道:“夏侯,没事,竹心陪你回去,别难过。母妃要是看到你难过,她也会不安心的。”
她的身子忽而一颤,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有热的灼人的液体滴上来,她没有动弹,只是更紧的抱住那人,心口有些疼,夏侯太妃无端被人刺杀,这世上最痛的人就是他了吧?
两人就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觉手上不断有灼烫的液体滴落,他的声音才低低传来:“竹心,我们回去,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嘶哑绝望和无边的痛楚。
她重重的点头,咬唇道:“好,我们回去。”
他这样的心伤痛苦的表情,她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她从宛城离开的时候,他看着她的模样也是这样的心伤,那时他说他全都记起来了的样子,眸中星星点点全都是苦意,那是她在南都的日日夜夜都不能忘记的场景。第二次便是这一次,夏侯太妃被刺客所杀,他伤心到了如此地步。
他从来都是高华的清冽的从容的,何时会这样脆弱的袒露他心底的苦意呢?唯独只在自己面前这样过。想起他会这样难过的缘由,她心里狠狠一抽,郦国还是不肯放弃么?她缠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这一次,无论如何,就算拼尽所有,也要护他周全,算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离儿。郦国实在欺人太甚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因尚宣还在熟睡之中,他们就只跟青桓说了一声,要他转告尚宣,便走了。
两人一路骑马,不眠不休,终于在三天三夜之后到达夏侯王府了。出乎意料竟是冬草在门口等着他们,一下马就拉着二人去梳洗一番,才在大厅里奉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