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无事,她又坐在帐台后打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怎么睡着了?你不做生意啊,快点,给我来一碗阳春面!”
魏小双睁眼一看,果然是他,比前些日子越发痞痞的,眉梢眼角都是轻佻。
“怎么,你也会吃这种东西?”他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人,会吃的下这样简单的阳春面么?
司徒奉剑寻了一处位子坐下,挑眉道:“人家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听他们说你这里的面味道不错,我就想尝尝。”
他吃面的样子一点都不难看,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发出声响,吃的不慢,但是就是好看,举止优雅,就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样,魏小双坐在帐台那里看他,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阳光照进门前一半,她看见他舔舔嘴巴的模样,真的很像一只小狗,不由得就笑开了。
司徒奉剑有些恼:“你笑什么,没见过人舔嘴巴啊?”
她笑,他本来是不生气的,可是他舔嘴巴被那个小伙计也看到了,心里恼火,他就借故嚷了起来。
魏小双走到桌前,坐下,撑着下巴问他:“外面那些成天什么事不做,来回转悠的人是你派来的?”
司徒奉剑咧嘴笑的痞痞的:“是啊,我怕别人欺负你,就叫他们来保护你,再说我马上要离开南都一段时间,就留下他们给你使唤。”
她随口一问:“你要做什么去?”
他深吸一口气,眸色骤然转深:“皇上要攻打青国了。”
佛堂庄重,夏侯凉不敢造次,直等了半个时辰,才在偏殿等到了太妃礼佛出来。
“凉儿,竹心找到了吗?“太妃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声音却凉的像冰。
夏侯凉行了一个礼,微微一笑道:“回母妃的话,凉儿没有去找。”
太妃一挑眉毛,声音大了一些:“你为什么不去找?那可是你的媳妇,是我们夏侯府的王妃,你想让天下人都笑话我们夏侯府无能吗?”
夏侯凉眸间闪过一丝冷意:“母妃,就算找回来又能怎么样?她腹中孩子想必已经保不住了,找回来也是丢了我夏侯府的脸面,如今粟儿也有孕了,夏侯府后继有人,母妃又何必挂怀那个悖了我夏侯府的人呢?”
太妃闻言怒道:“放肆!——凉儿,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此中内情尚未查清楚,你怎么能任由她的性子胡来,将孩子给打掉了呢?就算粟儿有孕,那又如何,她始终是你的侧妃,我不管什么私奔不私奔的话,你即刻出城,去把竹心给我追回来!”
夏侯凉起身在偏殿里走来走去,眉心纠结,太妃看在眼里,蹙眉问道:“凉儿,你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夏侯凉这才走到太妃面前,道:“母妃,竹心她逃不远的,我使计逼走了尚宣,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呢?等她在外面待不下去了,自然是会回来的。”
太妃轻轻一叹:“凉儿,这要是被皇后知道我们如此对待竹心,她一定会怀恨在心,将来一定会报复我们的。凉儿,你还是去把竹心找回来吧?”
夏侯凉冷笑一声,捏着白玉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皇后将她的亲妹子嫁给我,本来就没存什么好的心思,她做了皇后,就想让她妹妹控制我,我怎么可能让她的奸计得逞!她也万万没料到她亲妹子在大婚前夕爱上别人,这都是造化,再说了,落掉孩子是莫竹心亲口说的,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母妃,还有一事凉儿和您说了,请您不要生气。”
太妃一叹,低眉道:“你先说吧。”
“竹心与人私奔之事是我伪造的,她答应落掉孩子,条件就是要我休了她,所以我就给了她一纸休书。”
太妃哀叹一声,才道:“凉儿,你好糊涂啊!——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啊!”
夏侯凉不语,眸光难测,半晌才低声道:“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是我这也是为了皇兄的帝业着想,我不能眼看着莫家势力坐大!”
“——凉儿,此事你还对谁说过?”
夏侯凉将白玉茶杯放在桌子上,茶水微微荡漾,溅出了两滴,他微微沉吟之后才道:“我派人在大张旗鼓的宣扬她跟人跑了的消息,只怕现在满皇都的人都知道了夏侯府的王妃跟人私奔了。”
“你——”太妃气的说不出来,夏侯凉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头。
“母妃勿气,凉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妃一叹,垂下眼帘:“罢了,我老了,管不了了,随你们折腾去吧……我也不想回府去,就在这寺中养息数日吧……”
夏侯凉起身,温凉一笑:“母妃只管享福,什么事都不用母妃操心,凉儿会办妥的。”
“那你现在去哪儿?”临出门的时候,太妃还是问了一句。
“宫里才传来旨意,皇兄召我入宫。”
夏侯凉立在窗前,看着外头一株株花草,微微出神,却听见背后有许多人走动的声音,他忙转身施礼:“见过皇嫂。”
莫挽心在主位上坐下,挥退一众侍女,才笑道:“王爷在本宫殿中不必拘礼,坐吧!”
夏侯凉微微一笑,就在左手边坐下了。
“本宫听说皇上召夏侯王爷是为了攻打郦国的事?”莫挽心打破了二人之间沉默。
夏侯凉微微勾唇,眸间隐隐一抹冷光:“皇后消息真是灵通,皇兄才与臣弟敲定具体事宜,皇嫂这里就已经得了消息了。”
莫挽心温婉一笑:“夏侯王爷不要多心,本宫可没有干涉朝政的意思,只不过本宫听说了一件事情,想找王爷来求证一下。”
“皇嫂但说无妨。”夏侯凉瞬间敛了冷光,笑的温良。
莫挽心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出言道:“城中有传言,说夏侯王妃跟人私奔了。本宫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想亲自问问王爷。”
夏侯凉微微眯眼,眸中泄出一丝难过:“确有此事,而且臣弟也查清楚了,和王妃一起私奔的男子就是从前和她一起学艺的师兄尚宣。”
此话一出,莫挽心却大惊失色,眸中震惊程度几乎超出了夏侯凉的估计。夏侯凉盯着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的皇后,心底在冷笑,面上故作委屈道:“皇嫂,发生这样的事,我本不欲和人说的,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我发现时,城内早就传遍了,我也无可奈何啊。”
他低垂眸光,轻轻颤动的睫毛挡住眸光复杂神色,让人堪堪以为他是难过的要命。
莫挽心果然动容:“王爷不必难过,本宫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本宫一定会替你找回王妃!”
夏侯凉依旧垂眸:“就怕竹心不肯回府。”
莫挽心厉声喝道:“哪里由得她说回不回府的!等本宫找到她,定然会替你好好教训她,让她好好在你身边侍候!”
夏侯凉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低眉行礼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臣弟还要去处理攻打郦国的事宜,那竹心之事就拜托皇嫂了。”
莫挽心已然恢复温婉模样,含笑道:“那是自然,朝中事多,自然不可为了竹心的事分了你的心。本宫自然会替你做主。”
魏小双一怔:“要打仗?为什么要打仗?”
司徒奉剑眨眨眼睛,勾唇道:“打仗能有什么理由,一言不合就打呗!青国看我们不顺眼,我们看青国也不顺眼,谈不拢,就打!”
魏小双垂眸:“那也是。——那打仗你也要去么?”
司徒奉剑勾唇一笑,却负手站起来:“你知道青国出战的主将是谁么?”
魏小双不以为意,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撩开帘子进了厨房:“是谁都跟我没关系。——喂,你别进来,这里脏,你进来做什么?”
司徒奉剑不理她,各处随意看看,也未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只寻了一个小凳子,居然在她身边规规矩矩的坐下,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娇贵的公子哥,也不是只能上得厅堂,我就想进来跟你说说话,不在乎什么形式。”
魏小双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上水迹,听了他这话有点惊奇的抬头,随后才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让你说话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你说吧,青国出战的主将是谁?”
司徒奉剑一笑,在狭小的厨房里,他的眼神有点儿意味不明:“就是青国的王爷夏侯凉。”
魏小双一愣,手里拿着的碗掉落在地,轰然一响,碎成了几块在地上晃动。
司徒奉剑笑的越发深沉,眼睛的光芒有点迫人,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忽而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些,不该这样的,可是当听到那个名字之后,她的心一颤,手一滑,那碗就掉了。她压根不能控制自己为他牵动的那一根心弦。
“看来你是只能上厅堂的人,这些还是让他们来收拾吧!”司徒奉剑微微一笑,替她解下围裙丢在一边,顺势拉着她的手就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