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不能眼看着局面到了那样的地步,她一定要阻止!
握紧手中瓷瓶,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的蛊毒解了。
轻轻抿嘴,回身看了一眼塌上的人,她起身就要走出去。
谁知刚迈出一步,垂在身侧的右手就被人攥住,被人攥的紧紧的,她回眸一看,映着窗外如水的月华下,塌上人的眼眸里依旧透着温凉清冽。
不着痕迹的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又坐回塌沿,笑的浅淡:“你醒了。”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在外头照进来浅浅的月光下,他躺在榻上的模样看起来羸弱苍白,那样子叫人看了心疼。
“你,你没事吧?”他只觉得自己身上轻飘飘的,哪里都使不上力气,但是脑子却很是清晰,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的这个,她没有料到。
她略微一怔,很快又恢复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疏淡笑意:“我没事,你中了见血封喉,昏迷一天了,他们刚才替你把毒解了。”
他虚虚一笑:“是么?那我怎么觉得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呢?——对了,宛城外头怎么样了?”
她已经拿了一杯清水在手里,此时见他问,遂将手里的清水递过去,笑道:“毒解了,但是你的身子受创总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好的,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的。宛城外头很好,郦国退了,宛城没事,那些中了毒刺的兵士的毒都解了,你不用担心。”
他要撑着坐起来,她无法,只得扶着他坐起来,却不正眼看靠在床柱上低低喘息的他,她只是怕自己心软。
他喝了一口清水,干裂的嘴唇有了些许水润,才低眉浅浅笑道:“我知道,我不担心,你是医术独步天下的双姑娘嘛!那些兵士中的毒你一定会解的。宛城的围一定也是你解的,我都知道,你不必谦虚,也不用急着否认,我知道我手里的这些将士短时间是挡不住那些郦国人的,既然全都有赖于你,那我,要谢谢你了。”
她垂着目光:“你不必这么说,医者父母心,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还在宛城里,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们打仗,若没有你手底下将士的拼死战斗,宛城之围也是不能解的。”
他转眸看她,目光浅淡而专注:“不,我还是要谢谢你。”
她忽而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一股烦躁,心像是放在一个混沌的盒子里,左突又撞的冲不出来,憋屈,焦躁,迷茫,种种负面情绪就在他这一句话之后爆发出来,她倏地一下站起来,拧眉看着他,一眼不眨,可是在触及他眼里浅淡的笑意之后,她脑子一炸,心底的话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
“你为什么还笑的出来?你明明知道我不要你的谢谢,我不要和你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我真是讨厌你,讨厌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非要替我挡掉那毒刺?你就是想要我像现在这样内疚,你就是想要我觉得亏欠你,你就是想要我不得安宁,你就是要破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对不对?是不是啊?”
发泄似的大喊,她握着瓶子的手青白浮现,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都喊了出来。
他敛了笑意,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浅淡的落在她脸上,轻轻抿嘴:“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道响雷一样,啪的一下劈在她的头顶上,她倏然抬眸看他,那双清眸里分明就藏着歉意痛楚绝望种种复杂情绪的眸光。
她深深蹙眉,不愿意再看下去了,背过身子,低低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不想在此处再待下去了,她觉得,站在他这里,是一种折磨。
回答她的是沉默,她也不再多留,抬脚就往外走去。
“既然毒已经解了,为什么还要说你觉得亏欠我?”他微微扬眉,看着她的背影。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你不回答我,那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哪怕在一片角落里,也还是有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心疼呢?
轻轻抿嘴,良久没有回答,直到身后的人以为她再也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她才慢慢转过身子,看了他一眼,走到桌边,又给他倒了一杯清水,再走回塌沿,递给他,低声道:“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杯中清澈的水,垂了眉眼,接过来一饮而尽。
她等了片刻,就见他慢慢闭了眼睛,往旁边的塌上歪倒过去,她忙扶着他,替他掖好被角,看了他睡颜片刻,才低声道:“你好好睡吧,让你睡三天,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替你解蛊毒了,等我离开以后,你就能好好的了,你们就不用打仗,我那时候也走了,你也不会问我这样奇怪的问题了。”
她说完就推门出去,然后把门掩好。
到了帅府,叫人喊来军医和那几个将领,她见着那老者之后便道:“我已经知道王爷的毒是怎么回事了,要解并不难,但是王爷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休息,你们不要让任何人去打扰他,三天之后,我还给你们一个和从前一样的王爷。还有,这三天里,你们必须拖住郦国,不能让他们攻破城门,我会留下人来帮助你们的。若你们信我,就不要将我说的话和王爷的事传扬了出去,也不要告诉皇上。”
那几个守将都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的,心里也明白她和自家王爷的渊源,当下拱手道:“末将等遵命。”
她都交代完了,这才有工夫回到自己屋子里头,一进去,旋儿就迎了上来:“姑娘,王爷怎么样了?”
她往床上一躺,眨眨眼睛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一早我要出去一躺,快就两天之内回来,慢就第三天回来,我没什么人跟在身边,帅府里有几个丫鬟我也信不过,旋儿,只有你了,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爷,你别紧张,王爷已经昏睡过去了,你别碰他,只要不让别人接近他就可以了。”
旋儿重重点头:“嗯,我知道的,姑娘你放心去吧。”
她又坐起来:“不,我要你现在就去,你现在就是王爷的贴身丫鬟,照顾他的起居,去吧。我已经吩咐过了,你放心,没人会为难你的。”
旋儿咬唇:“那姑娘你自己要小心。”她知道她要去做一件大事,但是却不能干涉,只能望她自己小心。
魏小双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等旋儿走后,她才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道:“都出来。”
清一和清二就立在了几步之外。
“姑娘吩咐。”
“这个蛊虫是金蚕蛊,我认识。我现在要你们告诉我此去白水族最近的路程,最好还能给我弄一套白水族的衣裳来。我告诉你们啊,这是命令,所以你们不用劝我,只要回答我就好。”她把装着金蚕蛊的瓷瓶放在桌案上,清一清二都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玩的欢快的小金虫。
清一止住要出言阻止的清二,抿嘴道:“属下猜到姑娘要去白水族,已经弄了一套白水族的衣裳来,此刻就放在里间的塌上。属下等确实对白水族了解不多,所以不能为姑娘提供更多的资料了,但希望姑娘此行能带属下一起前去。”
她用指甲弹弹瓷瓶,小金虫又开始像蝌蚪一样游泳,她才漫不经心的道:“我不用带你们去,人多了反而不好,再说我已经答应守将让你们留下来帮助他们御敌。至于去白水,你们去了也没用,我一个人足够了。——快点把路线告诉我,我困了,明儿还要早起赶路,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清一不再多言,点头道:“是。从宛城去白水最近的一条路就是出宛城,往西渡过沁河,就到了白水的外围,白水的外面环绕的是一片瘴气之地,里面都是剧毒的草木,据说还有从未在外界出现过的猛兽,过了这片瘴气之地,再往里走一段路,就到了白水的地界,那里都是山脉,白水族人都分布在各个山坳里,那里最大的山名字叫做青幽。因此白水族也称作青幽。”
他说的平淡,可脸上的神情让人明白,不论谁到了那里,等待着那人的都是那里的阴森恐怖阴暗神秘血腥。
她点点头,哦了一声,拿着瓷瓶转身挑帘进了内室,看到了塌上的衣裳,眼睛一亮,这才踢掉脚上的鞋子,缩进被子里,对着外头站着两个人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对了,我再说一次,不要暗中跟着我,你们小心跟丢了自己葬身在瘴气里头了。还有,要是我回来宛城破了,我就把你们宫主吊起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