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完了吗?”她低声问道,眸中目光明明灭灭,却无悲无喜,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们之间就这么完了。你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我得到了你,又有什么意思?你放心,你走之后,我会跟皇兄还有母后说清楚的,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她低眉想了很久,马车里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二人浅浅的呼吸声,她心里低低叹息,如今他先提出来了倒也罢了,留在这里,只会徒添二人痛苦,倒不如散了的好,若是真的有缘,冥冥之中也总会有定数的。
一念及此,她蹙眉低声道:“那我什么时候走?”
他低声道:“随你。”
“那我明天晚上就走。”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二人回府之后,也没再说一句话,众人看他们的样子,都觉得奇怪,却没人敢问,第二天也是这样的情况,但是还是没人敢问,只有管家依照他的吩咐找了一辆马车来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结果被狠狠的瞪了回去,再也没谁敢多嘴了。
夜深人静,王府后门。
“你会赶车么?”他站在一边,淡声问道。
她抿嘴:“会一点。”
“那好,等你出了南都,会有人接应你的。——我已经照着你的法子通知了无情宫,他们就在南都外面等你。”他抿嘴,转身就要回府。
“等一下,”她叫住他,然后才道,“我真的就这样走吗?真的不要紧吗?”
他闻言微蹙眉尖,赫然回眸看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走,就一辈子也别想再走了。”平淡的语气里蕴蓄着多大的风暴,克制了多少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她眼中忽而有泪,心里有些酸涩,想想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样样尽心,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到头来,却还是留不住自己,自己还是要走。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都是废话,只能叹一句,凡事总有先来后到,他在她的生命里出现的太晚了,若是早一步遇见,也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此刻的想法只是想想而已,可后来再想起来,宁愿自己没有产生这种想法,她哪里知道世事弄人,有些事情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一辈子都没有遇见过最好了。当然,这是后话。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刚要放下车帘,却被人阻止。诧异的看着覆在她手上的大手,抬眸看向那人。
他的眸光紧紧的锁住她,眸中隐有灼烈火焰,覆在她手上的他的掌心隐隐也有汗意,她听见他问:“心心,若你有一天发现你的青离不是夏侯凉的儿子,到了那时候,你会怎么样啊?”
她一愣,继而轻轻笑起来,笑够了,才道:“司徒,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问这样的问题啊,你在开玩笑么?青离不是夏侯凉的儿子是谁的儿子啊?”
见她如此模样,他亦低低一笑,把手拿回来:“是啊,我只怕是糊涂了,怎么问你这个问题呢?好了,我不耽误你了,时辰不多了,你尽快赶出南都吧。”
他背转身子往府内走去,玄色衣摆划过地上的青石板,她只是愣愣看着,抓着车门的手一寸寸的滑落,她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刚才那一转身,她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黯然。
也不知呆看了多久,最终蹙眉扬鞭,马儿浅浅嘶鸣一声,扬起尘土,马车便绝尘而去,消失在街道尽头夜色深处了。
司徒奉剑从门后转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车辙印子低低一叹:“说过不瞒你的话,还是做不到,我本来就瞒了你一件天大的事情,但是却不能告诉你,你若留在我身边将来一定会后悔,不如放你远去,你我皆可心安。”
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他才大步回府,进了大堂之后,要唤人来,沉声吩咐道:“来人,更衣,本王要进宫去!”
站在郦帝和郦太后面前,他表明了他内心的想法,郦帝沉吟不语,郦太后只蹙眉问道:“奉儿,你还是在担心那件事吗?奉儿,那事没人会对她说的,只要没人会说,她就不会知道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抿嘴:“母后,就像皇兄说的,我不想她将来后悔,看来儿子也不该求了她,不该和她在一起,我想,皇兄给我时间冷静是对的,儿子不要她了。”
郦太后不再说话,只低低叹了一口气,郦帝蹙眉道:“既然你想清楚了,朕就不管了,一切随你吧。那件事本来也有朕不对的地方,既然你想通了不要了,那朕也不勉强,这大婚就不办了,朕会想办法替你遮过去的。”
“谢皇上母后体恤。”
魏小双连夜出了南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果然在道旁看见了无情宫的马车,于是弃了来时坐的马车,走到停在那里的马车前,拿出当初清源给她的无情宫信物,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却将手里的牌子递给坐在那里的赶车人,那赶车人一看,打量了她一眼,试探问道:“可是莫姑娘么?”
她点头:“是我。”
那人把牌子递还给她,然后才对着马车里低声道:“主子,莫姑娘来了。”
话音还未落,车帘迅速就被掀开,里面出来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清源,你怎么来了?”
清朗少年抿嘴一笑,跳下车来,从她身上拿下包袱,才含笑道:“我收到消息,说姑娘你要回来,清一清二又不在姑娘身边,我担心姑娘怕姑娘有危险,所以就亲自来接姑娘了。”
她轻轻一笑:“你姑娘我现在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用得着你这个无情宫的宫主亲自出来接么!清一清二又没什么事,让他们出来好了,你宫里那么多琐事,干嘛要你跑出来?”他也太小心了,这一路都是官道,又不会闹山贼,至于这么小心么!
清源憨憨一笑,也没有再说话了,让她上了车之后,把包袱在车里放好,然后对原来赶车的小厮一阵耳语,就见那小厮很快就走了,她撩起帘子,眨眨眼睛问道:“清源,你怎么让他走了呀,他走了,谁给我们赶车呀?”
清源抿嘴一笑:“他本就是在这里的人,不让他走留着干嘛呢?我既然来了,就是我来给姑娘赶车呀。”
车里传来闷闷的笑声:“清源,你开什么玩笑?你是堂堂无情宫的宫主啊,要是这事儿传了出去,人家还不会笑话你么!”
清源扬起马鞭,吆喝一声,马车就答答的行驶起来:“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要是没有姑娘当初的扶助,清源怎么可能有机会当上无情宫的宫主呢?所以,这些话以后姑娘就别再说了,清源是甘愿为姑娘做这些事情的,在姑娘面前,我还是当年的那个小伙计呀!”
她在车内抿嘴一笑:“好,那我以后就不提了。——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青都啊?”
外头静了一下,之后清源才答道:“若是照着这样的速度,五天之后,我们就能到青都了。”
她沉吟了一会儿,蹙眉问道:“我回来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姑娘要回来的消息是直接传到我手里来的,我一接到消息就一个人连夜赶了过来,所以我还来得及告诉别人。姑娘的意思,是要告诉吴妈冬草她们么?”
“不必了,我总是要回去的,告诉她们了免不了吵嚷的各处都知道了,还是给她们一个惊喜吧。——对了,青离还好么?”她唯一最担心的最放不下的就是青离。
离开都快一年了,一次都没有见过青离。俗话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她与青离分离这么久了,没有一刻是不想念的,当初离开是迫不得已,可后来不能相见却是局势所迫,青离都一岁了,她却没有在身边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心中几是愧疚难当,满心惭愧,想见青离的心却是比哪一刻都要强烈,她想知道他会不会叫娘,会不会叫妈,却又怕他早就不认得她这个妈妈了。
心中焦灼不堪,种种纷繁念头接踵而来,若是司徒奉剑不放她走,她还能在郦国沉得住气,还能安之若素的呆着,一旦能够回去的念头被允许了之后,她的心就像被放出了笼子的小鸟,雀跃异常,跳动欢欣,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清源一笑,答道:“离少爷很好,长的也很好,冬草和腊雪把他照顾的很好,旋儿也跟着夏侯王爷回了夏侯王府。我就是想问问姑娘,我们这次是回王府呢,还是回去从前住的地方?”
“自然是先回王府去,我们的东西都在王府里,离儿也在王府里,我们先回去看看他,然后再从王府搬回从前的院子里去好了。”
清源嗯了一声,二人就没再说话了。
五天之后的黄昏,他们终于到了青都,马车停在王府正门,清源打听说王爷出去有事儿去了,她就不要门上的人进去通报了,直接拿着行李叫清源回去:“你把马车赶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吧,这都到了王府了,也没什么事儿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