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飞盯着那张可怕的脸,眼眸中的色彩从惊恐逐渐变成心疼与认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不管他的脸有多丑陋,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是她唯一的亲爹,那都是她值得庆幸之事。
无声地哭了一通之后,彩云飞擦干眼泪,取回瓷瓶中的药丸塞进夜不恕的嘴里,在皇后的帮助下将夜不恕扶起,双手抵住他的脊背替他运气。
许久之后,夜不恕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彩云飞将他身体放平躺好,握住他粗糙的手,巴巴看着他,静等他的醒来。
皇后有事已经离开了,密室中只剩下夜不恕和彩云飞两个,不知又过了多久,夜不恕终于醒来,睁眼便看到正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彩云飞。
“丫头……”夜不恕显然又惊又喜,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的面巾不见了之后,慌忙翻了个身背对着彩云飞。
“爹……爹……爹……”彩云飞哽咽着喊道,将夜不恕粗糙的手握得紧上加紧,那一声一声坚定喜悦的呼唤终让夜不恕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彩云飞。
“爹,女儿来了,你的眼睛再也不会变蓝了,你会长命百岁。”彩云飞眼中含泪,笑着说道。
“我……我的女儿……”夜不恕坐起,将彩云飞拉近,尔后父女两个激动喜悦地拥抱在一起,谁的眸中皆是热泪滚烫,暖热了心,烫惹了干涸的身体。
分开了那么久的父女,终于成为了父女,重聚在一起。
“爹,你当外公了,我生了一个女孩,叫风铃,她很可爱很漂亮。”二人情绪平复之后,彩云飞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夜不恕。
“是吗?”夜不恕既意外又高兴,片刻之后凝眉问道,“她的爹……”
彩云飞知晓夜不恕仇恨月通海,生怕他连月通海的儿子一起痛恨,但还是低着头如实道:“月落天。”
夜不恕长叹一声,脸上并没有现出不快之色,道:“幸亏是他,当年若非皇后,你娘或许死得更快,他虽是月通海的儿子,但也是皇后的儿子,爹不会阻挠你们,不过,他若负你,爹绝不会放过他。”
“放心吧,爹。”虽然还未获取月落天的原谅,彩云飞却坚定地说道,她准备立刻回去月半国找到月落天,将一切误会与隔阂全部解除,然后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爹,再过一段日子,等我一切处置妥当,便来长夜国接你回去。”彩云飞话落,夜不恕便点头了,其实她不这么说,他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也不可能立刻同她一起回月半国。
彩云飞风尘仆仆地离开长夜国,奔到月半国京城,直接去了贤王府寻找月落天,却被告知,月落天与赵鹰已于三日前一起率军攻打进犯月半国边境的星辰国去了。
彩云飞来不及喘息,便马不停蹄地朝着月半国边境赶去,若要幸福,她只与他共享,若有危险,她当与他共度。
星辰国疆域广阔,比月半国要大两倍之多,但国力却与月半国相差无几,数百年来与月半国虽无甚往来,却也从无兵戎相见过。
此次星辰国贸然进犯与月半国边境,民间传言甚多,有说星辰国这些年实力积蓄已稳固,企图逐渐吞并其他国家,月半国与其相邻,不幸成为其第一个蚕食的目标……也有说,因为星辰国皇帝中意的女人被月半国人强行掳走且侮辱,是以星辰国誓要报仇雪恨……更有说,星辰国向月半国开战纯粹是为了一块亘古难寻的宝玉……
月半国皇帝月落千原本命赵鹰等人前去边境攻打星辰国,从未上过战场的月落天自动请缨,请求与赵鹰一齐为国效力。
彩云飞赶到边境之时,战火已经打响,当地的老百姓被安排到远离兵戈之处,是以除了士兵,任何老百姓都没有可能接近军营与战场。
彩云飞跳上屋顶远望黑压压的战场,心急如焚,不知月落天此刻身在何处,有没有危险?
正当彩云飞在想法子进入军营之时,听到人群堆里站出一些身材魁梧强壮的百姓聚在一起,群情激奋地商量着加入战场,为保卫他们的家园而出一份力。
彩云飞灵机一动,立刻扬言加入了他们,虽然她长得最是瘦小,但终是凭着不错的功夫通过了百姓首领的考核。
天渐暗,双方暂时鸣金收兵,一群自主集合的百姓来到了军营外面,要求见赵鹰将军,加入抗击敌人的阵营。
赵鹰走出军营之时,夜色虽昏暗,但彩云飞还是移到了后排,将头低下,生怕被赵鹰认出,来之前她已经将自己的脸涂黑,像一个丑陋邋遢的小男人。
虽说月半国的兵力不弱,但赵鹰不想打击这些百姓的积极性,便答应让他们成为临时士兵,让他们进了军营安营。
“你——跟本将军过来——”彩云飞跟着众男人走进军营不久,赵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很多人皆转过身,唯独心虚的彩云飞没有,希望赵鹰叫的人不是她,不是她……
“就你,那个黑脸矮个子兄弟。”赵鹰话落,彩云飞仍旧无动于衷,虽然在这群男人中她算是黑脸矮个子,但也不一定是她吧。
“小兄弟,赵将军叫你呢。”直到边上有人拍了拍彩云飞的肩膀,彩云飞这才悲哀地发现,赵鹰叫的就是她,难道她被他认出来了?这个狡诈将军,眼力果然厉害。
彩云飞转过身,刻意避开赵鹰的目光,想着认出她又如何?如今已经暂时停战,而且又是晚上,她既然已经双脚踏进了军营,他赵鹰就休想赶她出去。
“跟本将军来。”赵鹰似笑非笑地看了彩云飞一眼,便背着手往前走,彩云飞亦步亦趋地跟上,他没当着别人的面揭穿她且赶走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彩云飞一直跟着赵鹰走进他的营帐,赵鹰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道:“彩云飞,你的脸皮可真是厚实啊,本将军着实佩服。”
果真被他认出了,彩云飞仰起黑乎乎的小脸,冷冷地回应道:“赵将军过奖。”
赵鹰兀自坐下喝水,翘起二郎腿道:“说吧,你混进来想干什么?别跟我说你和那些百姓想得一样。”
彩云飞自认自己的脸皮并不厚,也没那些百姓那般伟大,如实说道:“我想待在他的身边。”
“好个不离不弃的虚假女人!”赵鹰的语气充满嘲讽道,“一个说走就走的女人,怎么还有脸说出想待在他身边的话?”
赵鹰的话像是在为月落天打抱不平,却又像是对彩云飞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彩云飞不在乎赵鹰对她的看法如何,坚决道:“赵将军怎么想都可以,留在他身边,与他同生共死,就是我的心愿,还望赵将军成全。”
“呵呵……”赵鹰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道,“成全?我当然会成全你,只是你恐怕根本就没有与他同生共死的资格。”
彩云飞不解地看着赵鹰,直到很多天以后,才体味到他后面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好,我这就带你去他的营帐。”赵鹰站起,抬步就欲往外走。
彩云飞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在他出去之前道:“不必了。”
“哦?你改主意了?”赵鹰意外地转过身。
“我只求留在军营,可以每天看着他。”彩云飞不是不想立刻就去见月落天,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了很多顾虑。
如今国难当头,彩云飞知道月落天一定为了边境之事既劳力又劳心,而她与他之间的矛盾与误解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楚,她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分心,以致耽误国事。
而彩云飞最主要的私心是,她想到一旦月落天发现她来到军营,会不会因为她是女子,或者担心她的安危而将她强行赶出军营?
此刻若是去见月落天,很有可能二人的关系非但缓解不了,还会让好不容易混进军营的她被他赶出去,那种得不偿失让她看不见他的结果,她才不要。
是以,彩云飞选择做一个普通的士兵,宁可无法与月落天相认,也不要冒被他赶走的危险,她无法做到与他并肩,但至少可以近距离地看着他,知道他近况如何……
赵鹰玩味地看着彩云飞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愿被他认出?”
“不错。”彩云飞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军营累赘,豪气道,“上场杀敌,我也可以。”
话落,彩云飞便经过赵鹰身边,走出营帐,赵鹰跟着出来,叫住她道:“你去哪儿?”
“回营帐。”
“彩云飞你可想清楚了,你说将来若是被他知道你和那么多男人共睡一个营帐,他会怎么想?”赵鹰满口讥讽,不失时机地打击彩云飞。
彩云飞的双脚定在原地,赵鹰虽然是在嘲笑她,却说得没错,她此去的营帐里全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虽然没人知晓她是女人,可是,莫说将来月落天会知晓这件事,就她自身而言,她可以忍受与那些男人睡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