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楼下,候着一辆考究的马车,彩云飞刚跨出迎春楼的门槛,一个紫衣姑娘便从她身后擦肩而过,媚眼含羞,丹唇娇艳,所经之处,洒下一片清雅的脂粉香,走至马车下,紫衣姑娘刻意清了清嗓子,噙着笑意柔声唤道:“我的爷,你的紫罗来了。”
马车内的男人没有应声,只是伸出一只手臂,紫衣姑娘抿嘴轻笑,将她白嫩的玉手欢喜地放至男人的掌心,车中男人稍稍使力,紫衣姑娘娇吟一声,便被拉进车厢,跌入男人的怀里。
紫衣姑娘上马车的刹那间,车帘掀起,彩云飞不经意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车中男人的模样,心中猛地一怔,那笑得暧昧的男人不是赵鹰是谁?彩云飞鄙夷地瞪了瞪已经垂下的车帘,对赵鹰的印象更是坏了几分,赵宛静竟以为她哥不近女色,还对他芳心暗许,实乃天真。
“哟,那不是迎春楼的头牌紫罗姑娘吗?她不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吗?”一个男人嫉妒地看着开走的马车说道。
“这世上哪有真正不卖身的妓女?不过是借口罢了,一旦傍上有钱人,不知有多放荡。”另一个男人酸溜溜地搭腔。
彩云飞匆匆离开京城回到双竹城九王府时,月落天还没有从芳华医馆回来,待在王府实在无聊得紧,她便决心去竹林练剑,其实,月落天对她出入王府并没有限制,她大可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去,但许是顽性使然,她偏偏喜欢上了翻墙而出的方式。
从墙根拿出藏好的青凤剑,彩云飞大步朝着竹林深处,可当走到她亲自开辟出来的竹林空地之时,她傻眼了,因为空地上残留的竹根全部不见,曾经参差不平的空地变得平整干净,而被她砍倒在四周的竹子也全部不见,空地一角多出一个简陋的竹棚,竹棚下面还有一个小巧的竹椅……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这片竹林有人看管,是以被人打扫过吧?
自见到风影之后,彩云飞一直心烦意乱,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拔剑出鞘,试图依靠练剑将愁绪发泄干净,只可惜,不专心的人不但练不好剑,还会让烦闷的心更加烦闷。
她没有认他又如何?她逃离了他又如何?有一件事还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便是风影他没有死,彩云飞深爱的男人还活着,这是她痛苦的根源。
那个男人于她而言,就像是最甜蜜的无解剧毒,即使以为他死了,她仍爱得无怨无悔,爱到无人可以取代,他若死了,她只须暗暗爱着恨着痛着,寻得一份心死的平静,可一旦发现他还活着,试问她要如何才能欺骗自己他已经死了?她如何平静得了?
除非她爱上别的男人,不过,这有可能吗?从她懵懂单纯的十二岁,到如今的十八岁,整整六年,她心里装着的人,只有一个,要她如何在获悉他仍活着的时候,勉强爱上别的男人?
若是当初她没有跳崖该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不会亏欠大师兄,就不会嫁给他或者其他男人,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大胆地向风影要一个解释,若是风影有他的苦衷,或许她会原谅他……
“呵呵……”彩云飞大汗淋漓地将剑收回,坐在竹椅上笑得凄迷,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假设,有的只是错过,万劫不复的错过……如今她是费青帆的妻,是月落天典租的妾,这双层关系将她的身体紧紧束缚,即使她呼吸艰难,充满厌恶,亦不能不顾一切地摆脱,因为她认定了一件事,便会完成,绝不食言,绝不!
那是一个阴天,正在房中挑选衣裳的彩云飞隐约听到阵阵脚步声的临近,直至停在房门外,再无声响,她好奇地打开门,惊讶地看到月落天略显疲惫地站在门口,瞧见她的那刻,黯淡的凤眸渐渐亮了起来,眸光炽热,毫不掩饰对她的思念之情。
“王爷回来了。”彩云飞突然手足无措,只好将门开大,几日不见,再见他的时候,竟然十分紧张,望着他瘦了一圈的俊脸,心中莫名泛疼,一只手举到半空,差点情不自禁地摸上他的脸。
“云儿可有想本王?”月落天跨进门槛,一手倏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利落地关上房门,一个漂亮的旋转,“砰”一声,彩云飞已经被他突地按在了门背上,月落天的额头抵紧彩云飞的额头,气息灼热地凝视着她,似在等她的回答。
“……”彩云飞的身子微微颤抖,心跳加快,对于他的触碰,她总会莫名紧张,甚至呼吸急促,这些天她想的人都是风影,根本就没有其他男人,她不会为了取悦他而撒这种谎。
“不想是么?”月落天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失落,放在她腰际的手在她背脊上轻轻滑动,道,“无妨,本王可是想惨了你。”
闻言,彩云飞的眼眶蓦地发红发湿,月落天说想惨了她,可她想惨的人却是风影,泪珠一滑,月落天迅速覆唇吻掉所有他能捕捉到的咸涩,低声唤道:“云儿……云儿……我的云儿……”
一边是浓情炽心之人,一边是无情痛心之人,却非得凑在一块儿,极尽亲密之能事。
当二人的唇瓣贴合在一起之时,天际突地打了一个响雷,彩云飞微微一惊,软软的身子不自觉地倒向月落天,抱住他的腰身,他的吻好甜好暖,虽然和着淡淡的药味,但她却愈来愈生出对其欲罢不能的眷恋。
紧闭的房门之外,是淅淅沥沥、不止不休的秋雨,朦胧的红绡帐内,是百转千回缠缠绵绵的男女,极致的喘息与娇吟声倾泻于哗啦啦的秋雨之中,更显****的悱恻缱绻。
雨止之时,夜幕亦悄然降临,但房内男女的缠绵仍未停歇,不过是七天未见而已,彩云飞感觉月落天就像是七年没有碰过女人了般,竟然如此贪恋……贪恋她的身体……
她明明可以感受到月落天贪恋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莫名深沉的爱意,可她却不想承认,更不愿接受这增加她负累的事实,是以,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那炽热的双眸,甚至想堵住耳朵,不听他那深情的呼唤,还违心地告诉自己,压在她身上的不过是个好色的男人而已。
不擅长自欺欺人无妨,多欺几次,也便习以为常,可她的心却没有因此而好受多少。
若不是月落天的脸变得愈来愈惨白,咳嗽声频繁地止也止不住,彩云飞以为他会将今日的欢爱进行到二人都累得昏死过去,他毕竟是个体弱之人,床笫之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实属不易,只不过彩云飞隐隐觉得,今日的月落天有些怪异,他似乎很不痛快,似藏着极大的心事,却又无法对人诉说,是以才以这种方式发泄吧?
彩云飞乖乖地依偎在月落天温暖的怀里,鼻息间全是他清新怡人的男人香,她默默闭上双眸,暗暗斥责自己今日的不知羞耻,竟然生平第一次将身上的男人想成风影,极致之时,若非月落天恰好吻住她的唇舌,“风影”二字就会从她口中大声地溢出。
人心中藏着的千不该万不愿,往往会成为最危险的惊雷,让人应得措手不及,她该庆幸她的心事没有被月落天发觉么?发觉了又如何,他典租她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只是她真的好难过好无助,只要一静下来,那个戴着狐皮面具的男人便会强势地霸占她所有的思绪,让她不知不觉地陷进去,难以自拔。
蓦地,彩云飞脑海中突然蹦出“方小花”三字,或许搁下一个人的办法不是逃避,也不是练剑,而是找其他重要的事取而代之?不错,她要找到自己的爹娘,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熬过了这两年,她便是全新的彩云飞,而这无奈的两年内,她大可做一些不触犯费家与王爷契约的事。
芳华医馆。
这日师徒二人同时看到彩云飞踏进医馆大门,展卿衣朝着迟六挑了挑眉,迟六便识趣地正准备关门,却被彩云飞阻止道:“小六,不用闭馆。”
师徒二人疑惑地看着她,彩云飞对着展卿衣微微一笑道:“展哥哥,我今日是特意过来看你替人治病的,你若是闭馆,我可走了。”
展卿衣斜觑她一眼,压根儿不信她的话,但只要她肯在医馆多待,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病人一个一个进来,展卿衣虽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是不忘在她面前卖弄一番,难得笑容可掬地对待病人,而彩云飞安静地坐在医馆一隅,托着腮帮子愣愣地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病人,病人对展卿衣的夸赞之词、感激之色,她统统视而不见,不断偷瞄她的展卿衣断定,小飞虫肯定心里有事。
没有病人进来的间歇,展卿衣坐到彩云飞身边,一只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又晃道:“小飞虫,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