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少秋眼中,郭松柏已不仅仅是人形,还是由好多个点组成的靶子。低扫大腿、拳击头部、高扫踢头部、低扫再大腿,甄少秋再次对已经躬身如虾米的郭松柏展开上下齐飞的打击。就算一直没有机会重击对手的胃,光凭这上上下下的拳腿组合,拖垮已无还手之力的郭松柏那也是迟早的事。
然而让郭松柏在头部和大腿在被不停威胁的的情况下,一直保持对胃部严密的防守,这根本不可能。
甄少秋再次抓住郭松柏因护头而暴露出的胃部空档,一个直冲膝,第三次重击郭松柏的胃。
郭松柏知道自己再被警告两次便会被罚下了,就是说他还可以最后使用一次摔法。郭松柏心下一横:这拳腿膝的狗血规则,给我克制得要死,再这样下去,非趴下不可,栗师兄说的对,用摔法摔残对方,就是输也不能让对方好过,要是甄少秋这小子没被摔残,这一下照样能重创对方,之后我反败为胜也说不定。
这个念头就在郭松柏胃部几乎报废的瞬间彻底爆发,郭松柏这时候抱住这一膝的膝窝,猛地将甄少秋抬起,忍住胃部强烈的呕吐感,疯狂向台下冲去。
台下的乡亲们,见到这一幕,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逃开,只见郭松柏抱起甄少秋从擂台上跳将下来,一起摔在台下,顿时激起一片灰尘。
张捕头赶紧飞身下擂,暂停比武。
尘烟很快散尽,张捕头拍拍身上的灰,吐了两口吐沫,看见甄少秋躺在地上,就对弯腰喘着粗气的郭松柏提出:“你这次属于严重犯规,对方若是无法继续比武,就算你输。”
郭松柏心想:不这么干,不是也一样输吗,哼哼,就是输,也得拉个垫背。
就在郭松柏以为终于解脱,决定接受这个结果的时候,甄少秋坐起身来,咳嗽两声,举手示意,对张捕头说道:“等一等,张头儿,这老拳痞不能这么轻易就输,我答应过李教头,必须让他横着下擂!”
刚才甄少秋被郭松柏阴了这一下,两人体重相加,摔力恐怖,幸亏自己是后背大面积着地,不然非被摔残不可。
本来甄少秋被摔得意识涣散,躺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耳边却仿佛真切的响起了李巴山经常对学员也包括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你一定行!”
“没错,我甄少秋一定行,一定能让这个玩赖包子得到应有的惩罚!”甄少秋心里的声音激昂起来,身上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郭松柏刚刚松了一口气,不料甄少秋重又站了起来,而且出言不逊,不由心中叫苦,转而安慰自己道:天啊,还打啊,我的胃都受不了了,不过说不定他已经被我摔的不行了,看我一顿大摆拳抡死他。
听见张捕头大吼一声“开”之后,甄少秋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跳上来拼了老命一般,两只胳膊大摆拳抡得车轮一样圆,不停对着自己的头部狂轰乱炸。对方看来是要一鼓作气解决摔伤后的自己。
甄少秋刚才就存了教训郭松柏的想法,此时看见郭松柏这幅架势,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情绪反弹,当下不退反进,直拳迎向郭松柏。
郭松柏一个摆拳正打在甄少秋侧脸的同时,甄少秋的后直拳也击中了郭松柏的胃。双方这一交手,各后退了一步。
郭松柏反胃之余已经没有后手,甄少秋却不同,他利用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在分开的过程中,不忘接上一个正蹬,这一蹬力点是前脚掌,就如长矛一般,再次戳中郭松柏的胃。
这一蹬,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郭松柏如之前一样又抱住了这腿,但这回,他没能施展接腿摔,而是抱着这腿跪趴在地上。
郭松柏不行了,他的胃不舒服怎么办,吐呗。
郭松柏不行到底的时候,故意一口将胃里一堆不可名状的东西吐在抱着的这条腿上。吐完,开始在地上装死。
这老拳痞果然够痞!
张捕头见状赶紧拉开这条腿的主人甄少秋,防止他暴怒伤人。
“你们大郑武道的人,太特么埋汰了!”甄少秋尽力克制自己不去踢装死的郭松柏,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要骂一句。
不得不说,郭松柏这场打的,从脑瓜顶埋汰到后脚跟,毫无武德可言。
由于郭松柏一直装死,所以被人抬了下去。
一到大郑武道的阵营,郭松柏立刻诈尸,哼哼唧唧跟众人挤出几个字:“一定防好膝。”说完,擦了擦流出的哈喇子,缩在一旁,养胃去了。
栗丼志见事先告诉郭松柏的计策没有奏效,心里郁闷,但转念一想,郭松柏最后吐了对方一腿,真是爽啊,故而心情还不算太糟糕。
下一场是赵有光对茅育生,拳腿膝的规则。赛前赔率受牛结实等人虚假消息影响,在一赔三左右。
此时现场工作人员正在清理郭松柏的呕吐物。
茅育生走到栗丼志的跟前,问了他一个问题:“栗师兄,咱们输了多少钱了?”
栗丼志一算,输了这两场,七个人一共是十四两银子。
茅育生一听,出了一个主意:“师兄,不如这场大家合伙再押十四两,我的拳头你是知道的。”
茅育生练的是纯拳击,拳法在这次双方参战人员中是最强的,寻常武者就算会腿会摔,也要被他重拳击倒。栗丼志对茅育生的拳头还是很有信心,也觉得茅育生加注捞回赌本的提议很有道理,当即认可:“好注意!茅师弟,这回能不能翻本,就看你的拳头了。”
李巴山这边,此时对即将上场的赵有光进行最后的嘱咐:“对方是纯拳击,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他重拳击倒。而且这个人是左势,重拳在左手,对付他,一定要按之前训练的来打。”
赵有光身色轻松,微微点头。
突然狼豹组负责加注的组员来人报告,栗丼志加注十四两。
这次比武除了赛前投注以外,还设立了比武当天的加注项目,由于之前投注的人太多,所以为了有所限制,当天加注最低不能少于五两白银或五贯钱,也就是五千个铜子。
李巴山特意让负责加注的狼豹组留意大郑武道的加注,果不其然,栗丼志加注十四两,看来对面在惨败两场之后,对第三场依旧很有信心。
李巴山对赵有光再次叮嘱:“有光小心,千万不要大意,好好打,你一定行!”
赵有光也明白大郑武道此时加注意味着什么,眼神坚毅地冲李巴山深深点了点头。
开场之前这柱香,还剩一个指甲盖的长度就要燃烧到结尾。
而这时,镇上大佬们那桌宴席上,却空着一个座位,徒留用了一半的碗筷在跟前放置。
这个位置的主人,正是镇子口大哥三个六。
他此时就站在离擂台很近却安静得很的一间小屋里,身后就是他的生死兄弟外八字,而二人的对面却坐着一个年纪大了几岁,四十多左右的大汉。
这间小屋是三个六名下诸多房产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但此时却成了临时密谈的好去处。
“六子,小八,坐下说话。”这个大汉虽只比三个六和外八字大上几岁,但气势却稳压二人。他貌似随和间,却能让人内心莫名其妙地产生恐惧,仿佛随时会性命不保。
三个六方才在擂台前推杯换盏看比武,心情不亦乐乎,却没想到,外八字中途过来。三个六知道是谁来了之后,赶紧来到了这。
三个六和外八字听从大汉的话,各自找椅子坐下,三个六笑容可掬的对那大汉说道:“哈哈,彪哥,好久不见啊,这次来有什么事吩咐我哥俩?”
这个大汉叫李天彪,是山河会执法神将中的一员。所谓执法神将,其实就是山河会用来对外暗杀,对内威慑的暴力机器,这组人个个都是杀人无数的一流高手,且直接对总舵主负责。因为执法神将人数太少,所以取神将之名装神弄鬼用以增加威慑力。而且执法神将的组员,每一个在山河会中的级别都和各堂口的香主不相上下。
李天彪还是那样貌似随和:“六子,小八,彪哥问你们,你俩还想不想拥有比现在更大的财势?”
三个六和外八字低头偷偷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想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当年,三个六和外八字二十出头,在镇里厮混,并开设小赌摊。
那时候,哥俩一有闲钱,就到处结交兄弟,每当与人冲突约战,对方找的大手子就会在赴约之前莫名其妙地被人废掉手脚,连凶手的特征都说不出来。渐渐三个六和外八字的名号在镇上传开,并且小有势力。
当哥俩带着小兄弟在镇里最繁华的镇子口一带,想扩大赌摊经营的时候,被当时镇子口一霸“秃脑亮”带人扫荡,损失惨重。然而就在第二天,“秃脑亮”的秃头,便被挂在镇子口的大牌坊下。由于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衙门始终无法破案。那一次,整个镇子都知道了三个六和外八字有多么不好惹,哥俩自此正式成为“六哥”、“八哥”。
按说在这小小的山海镇,以三个六和外八字的实力应该控制全镇才对,但自从三个六称霸镇子口之后就再没扩张势力。镇上的小青年茶余饭后没屁闲着的时候,最爱讨论的问题就是这个怪事。
其实三个六起家背后的秘密,全在今天这间不起眼的小屋里。
当年,李天彪不过是山河会的一名普通杀手。二十七八岁,一晃奔三十的人了,李天彪觉得再这样下去,一辈子都难以出头。当他奉命来崂山追查宝藏的线索
,在山海镇留宿期间逛街的时候,小赌摊前三个六的敢想敢干,外八字的头脑灵活,给李天彪留下深刻的印象。
李天彪当天晚上,就找了他俩,互相达成协议,李天彪负责帮三个六和外八字抹杀在原始积累过程中出现的一切障碍,作为回报,三个六和外八字定期给李天彪上交财物,并且听从其号令。
起初三个六哥俩并没有当回事,而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请,让他俩对李天彪的手段,既信服又畏惧。
这笔日渐丰厚的被动收入,慢慢让李天彪疏通了山河会中不少关系。
至于三个六称霸镇子口之后,没有继续扩张,原因也和山河会有关。镇上其余几个大流氓中,海边垄断镇上鸦片来源的渔老大绰号一身腥,其后台原来就是山河会的唐国豪。虽然那时候,唐国豪并不是泰山堂的香主,但李天彪同样也没当上神将。所以二人都低调地没有在山海镇再动手脚。
这些年,三个六在山海镇敛财,定期将巨额银票交给前来收钱的李天彪的手下,却再一直没有看到过李天彪本人。
这次李天彪来,三个六和外八字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