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丼思在镇子口接到信鸽,当时三个六对信鸽认人很好奇,但栗丼思没有理他。那是因为三个六在他眼里层次太低,还不配知道驯化的方法。虽然这个方法,在某些圈子里,并不是秘密。
比如说,刘黑眉和马至善知道,山河会的人也知道。
栗丼思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知道自己的手下马上就要混入一身腥的豪宅了。与此同时发生的事还有三个六的手下人在渔场“装比找踢”。
栗丼思想到三个六这个下作却有效的安排,心中嘲笑或者也是自嘲:我可以为了十几两、几十两银子而杀人,有人却可以为了区区二两银子而不惜被二十人群殴,虽说都是金钱的奴隶,差距还蛮大的嘛。
他没有兴趣去想那几个奉命去渔场冒险的人是死是活,栗丼思现在把全部的兴趣都放在李巴山的死活上了。
自打离开三个六家到现在,栗丼思混在来来往往的百姓中,已经绕着自由林转了不知道多少圈。这个二层小楼,所处地段繁华,一楼面积不小,二楼视野极佳。栗丼思猜测,以山海镇的房价,怎么也得一百多两才能买下来吧。
“这都是用我弟弟的命换来的血钱!”
栗丼思之所以绕着小楼一圈又一圈,除了观察环境以外,也是为了平复心中的怨怒。到此时此刻,栗丼思已经绕着小楼走了四十多圈,内心的冷静程度终于达到自己满意的标准。而在这四十多圈的过程中,外人丝毫没有发觉异样,依旧当他是个陌生的游客。
栗丼思和弟弟栗丼志虽然都想要李巴山的命,但兄弟俩有一点是完全不同的。栗丼志是武者,他要杀李巴山,就算用上歹毒埋汰的招式,基本也还是属于面对面的较量;而栗丼思是杀手,他的武功虽在栗丼志之上,但他却打算让李巴山只能在临死前看到自己的脸。
术业有专攻,像栗丼思这样武功不俗的杀手其实不多,一般的杀手面对面作战的能力其实也就和雷东强这种百夫长差不多。栗丼思的内心深处还是想和不共戴天的仇人来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但为了弟弟能够大仇得报,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
“既然李巴山已经投靠了郭硬,那三个六拖住一身腥的时候,李巴山必会去一身腥家负责保护郭硬,以弥补变弱的防守。”栗丼思如是想道。
训练课结束,李巴山离开自由林,一改平日漂亮的衣着,穿的十分黯哑,而且宽松。本来李巴山是带着口罩的,这样混在人群中,没有人会注意。但栗丼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哼,墙头草,随风倒。李巴山,栗某要教教你如何对即将要死的新主子尽忠。哈哈。”栗丼思看着李巴山的背影,心里笑道。
接着,栗丼思又有了新发现,不管李巴山走到哪里,离他六米左右,有三个人始终保持这个距离,各自分散在李巴山的周围,穿着同样很不起眼。
“雕虫小技,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栗某。你们先走,我办完事,随后就到。哈哈。”栗丼思心中又笑。他在自由林脚下,发现在走远的李巴山周围乔装的苗显、冯道德还有赵有光的行藏,并不急着跟踪他们,反而隐秘地爬上自由林的房顶。他要让自己的复仇更加把握。
记不得是第多少次按照山河会传授的这种方法上房揭瓦了,在栗丼思刚刚掀开第五个位置的瓦片时,就对二楼的布置了如指掌。“看来构造还是比较简单啊,栗某还以为需要掀开六块呢。”栗丼思的职业决定他不会有自言自语的习惯,所以他每次执行任务时,一有发现,都会告诉自己的内心-------如今已是最好的倾听者。在这之前,最好的倾听者,是他弟弟。
栗丼思又想到了他弟弟,他马上意识到:这次的任务真的很特殊,自己从来没有在做事的时候如此思维发散。
“阿志,李巴山死了之后,哥哥会把他的尸首弄得缺胳膊少腿。这样他去了阴间,就会变成残废鬼,到时候你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他。我再多给你烧些纸钱,你多收买些鬼兄弟,帮你一起欺负他。哈哈,阿志放心,谁敢给李巴山烧纸,我就杀了谁。然后一样把尸首弄得缺胳膊少腿,变成残废鬼,听你发落。哈哈哈哈。好了,哥哥正在做事,阿志先不要打搅我。哈哈。”栗丼思暂时哄住了心中顽皮的弟弟。
“按照方才揭瓦法所探,东边的窗子,锁得很虚。”
街上人来人往,耳目何止百千,天色固然渐晚,但更皆因熙熙攘攘而不聪不明,故栗丼思撬窗进屋,都无人一人发现。
连二楼高的栗丼思,街上都无人能识,那么四丈高树上的笑心道人,(包括栗丼思在内)就更无人能觉了。
栗丼思心中时时在笑,却不思人心本就好笑。
笑心道人在树上待了片刻,就见栗丼思重又溜了出来,然后带好东窗,悄悄从楼上下来,街上的人依旧没有发现异常。笑心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还算像个山河会的。
栗丼思往李巴山去的方向走后,然后笑心道人从树上下来。如果李巴山兄弟现在需要乔装才能让自己显得不起眼而隐没在人群中是一种境界的话,那么栗丼思不需乔装就能做到便是第二种境界,而像笑心道人这样穿着高档次道袍、头戴紫金冠、身背两把剑还能做到不引人注意那绝对算是第三种境界。如果有人非说还有第四种最高境界的话,恐怕只有裸奔不引起人注意算是了。
笑心道人也不悄悄的,就正常爬上二楼,然后自然地打开方才被栗丼思撬开的东窗,进了屋。从随后关闭的窗子能看得出来,他一定还有进屋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楼下还是有人看见的,只不过是个小孩------恐怕也只有耳聪目明的小孩才能发现。
当家长听小孩说有个神仙从二楼的窗户进了屋的时候,家长下意识一抬头,见窗户都是合着的,笑了,“哈哈,我儿将来,能当作家!”
笑心道人在楼上转了一圈,发现李巴山的茶叶里,有毒药;凳子上,有毒钉;被褥上,有毒针;整个二楼,哪哪都是毒。
笑心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还算是个山河会的。
笑心道人有下楼转了一圈,楼下大都是沙袋、皮靶之类的练武用具,想必栗丼思的毒器大都用在李巴山的房间了,所剩还真不多,只有两个皮靶中藏有毒针。笑心道人把这两个皮靶拿在手里,见一楼空荡荡的,还剩一个水缸。果不其然,水缸里全是不知名毒药的溶液。笑心道人这下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是山河会的?
就算李巴山的屋子里堆满了毒药,都不及这一缸毒水来得绝决。因为前者只针对李巴山一个,后者却不知会害死多少人。笑心道人暗想:也对,这不是任务,是私怨。
笑心道人上楼仔细收拾了一下李巴山的房间,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把有毒的东西全拿到一楼之后,房间里除了床架和衣柜,也不剩啥了。
笑心道人正常的打开自由林的门,正常的把水缸搬出门外,然后正常的把所有有毒的东西拿到水缸旁边堆成一个小堆。
火折子在手,毒被褥很快燃起大火。夜色慢慢降临,这堆火是如此的灿烂,以至于没有人会想到在这光焰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恶毒。笑心道人已经走出十丈开外,见已经有人被吸引到火堆旁边并发现自由林的门大敞四开时,便捡起路旁的一块石头,“嗖”的一下------幸好没有打到任何人的脑袋------就把水缸的最下边打出一个洞来。毒水很快就流个精光,火堆的最后一点火星,也在这摊毒水之中彻底湮灭。
笑心道人继续栗丼思的足迹,也往一身腥家的方向去了。
现在一身腥家,四周寂静,外墙没有牵狗的巡逻队,门口也没有保镖。院内的仆人大都在房中装睡,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只有两个值夜班的仆人,在院里战战兢兢的糊弄职责,打算看到什么都装没看到。
李巴山和身旁的三人,此时已经翻过围墙,爬上了屋顶。
“奇怪,怎么没有狗叫?”李巴山几人都很纳闷,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些。
“看,那个郎中学徒模样的人!”兄弟几个潜伏在屋顶看到院子里出现可疑的一幕。
只见这个学徒,从厕所里出来,借着夜幕的掩护,在院子里鬼鬼祟祟兜了好大一圈,似乎在观察环境。而那两个值夜班的仆人,却丝毫没有发现。
一身腥在离开家的时候,手下人就已经把所有的狗都锁起来了,之所以没有狗叫,还是多亏了这个学徒模样的人喂的好啊。
李巴山几人正准备等这个郎中学徒模样的人回屋之后,好跳进院里,打晕值班仆人。谁知,这个学徒接下来做的事,让兄弟几个长了见识!
只见这个人偷偷绕到一个仆人身后,一手捂嘴,另一手不知拿着什么,往这仆人脖子上一划,便把人放下。另一个仆人刚觉得有些不对,一回头,就被这人一手按住口鼻,另一手用凶器往这仆人喉咙上连刺几下,然后也把人放下。
接着,郎中学徒把这两人拖到假山后面,又把大门的门闩打开,才若无其事的往郭硬父子的房间走去。
李巴山几人见那杀人的学徒进了屋,自叹没有那人狠毒。
感叹归感叹,兄弟几个立刻悄悄的上了郭硬父子所在的屋顶,掀开一块瓦片,看到屋里坐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