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闻樱出声回答了苏珊的这个问题:“二战的时候,美国人要攻打日本,当时中国有一个很出名的建筑家,梁思成,他写了一封信给美国军方,跟他们说,在奈良有很多古老的文化建筑,希望他们在攻打日本的时候,能够把这些建筑保存下来。最后美国军方接受了他的建议。”
“真的?”苏珊有点不太相信,“日本的建筑,他梁思成操个什么心?那美国军方也真是怪了,竟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山口先生点点头,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夏小姐并没有说错,正是因为梁思成先生,奈良才在二战的时候保全了下来,奈良的百姓对梁先生十分感激,曾立志纪念这位伟大无私的学者。”
苏珊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对山口先生冷嘲热讽:“嗯,今天我一定要去看看这座因为中国人而保存下来的寺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安国寺,静静地座落在半山腰间,庙门很小,庙内所供的佛像也不多,然而,整个寺庙之内却很干净,没有半点尘屑。整个庙宇沿用的是中国古代的建筑风格,木制的结构,石墩,大红的柱子。
不知道是不是山口先生下了什么命令,整个安国寺,没有一个其它的香客或者游人,一个主持模样的老和尚领着一二十个小和尚,坐在大殿内半闭着眼睛整齐地吟诵着经文。山口先生来到佛祖前,响亮地三击掌,无比虔诚地拜起佛来。
夏闻樱和苏珊也跟在后面拜了拜,苏珊的眼睛不住地往四处瞟,似乎在寻找什么,不一会,她惊喜地朝旁边眨了眨眼睛,夏闻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群小和尚里夹杂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薛航和文哥,他们将头发剃得精光,身着僧袍,嘴巴有模有样地张张合合,可只要外人走近了去听,就可以发现,这两个男人完全是在滥竽充数。
薛航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朝夏闻樱做了个生气的样子,而文哥则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意思自己已经看到她们了。
山口先生祈完福,站了起来,走向主持,谦恭有礼地讲了一大通客气话,然后回过头来,对夏闻樱她们说:“主持说,他请人准备了一些斋果,请你们去后堂享用。”
这些日式的斋果,都是用糯米做成的,很小巧,也很精致,苏珊一连吃了十几个,大呼好吃。夏闻樱却只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筷子。
“怎么了?这些斋果不合你的胃口吗?”山口先生问。
夏闻樱摇了摇头:“不,这些东西都很好吃。只不过,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出过门、坐过车子了,忽然之间,觉得有点累,想睡一小会。”
山口先生也不勉强:“那好吧,我让人送被子过来,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呆会再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跟主持聊聊。”说完,他退了出去,不一会,真有一个僧人送了两床被子来,放下东西就走了。
苏珊趁着接被子的机会,看到外面守着五六个黑衣人,她狠狠地拉上了门,愁眉苦脸地说:“那家伙也太小心了吧?他这么防备下去,文哥和薛航要怎样才能把我们救出去呢?”
夏闻樱不说话,她抓起那两床被子,细细地搜索起来,没一会,从被子的一个角缝里搜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苏珊唱催眠曲!大点声。”
苏珊凑了过来:“什么意思?”
夏闻樱也不知道,不过,既然薛航他们这么说了,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别管,照做!”于是,房间里立即想起了苏珊那跑调千里的歌声,听得外面的守卫们直皱眉头,捂住胃直抽搐——这女人的歌声实在是太难听了。
十多分钟之后,就在苏珊唱得自己都快要吐的时候,墙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洞,光头薛航和文哥从洞里钻了进来,苏珊惊喜地停止了唱歌,正想要打招呼,不料,文哥却用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他小心地撬开了地板上的一块木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录音机来,稍稍做了一下调整,顿时,房间里又响起了苏珊那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外面刚刚还在庆幸终于不用再被折磨下去的几个守卫,又重新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四个人借着歌声的掩护,从墙洞中钻到了隔壁的房间之中,只见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个洞,他们又从这洞里钻了过去。就这样,一个洞接着另一个洞,四个人几乎把这整排的房间都钻了个遍,又重新回到了大殿,他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佛像的后面,地道的入口,正在这里。
佛像前,山口先生在跟主持谈经论道,询问他个人和整个山口组在新的一年内的运气。两边人的距离不足五米,薛航他们紧张得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手心里全都是汗。他们小心翼翼地揭开地道口的厚木板。不料,刚一揭开木板,一只巨大的老鼠从地道里窜了出来,吓了苏珊跳了起来,这一跳不打紧,正好踩着了老鼠的尾巴,小家伙立即发出了一声惨叫,惊扰到了佛前的那两个人。
不等这四个想要逃跑的人找到可以躲避的地方,主持大师已经手执佛珠绕到了佛像后,将他们抓了个正着。
薛航和文哥立即将他们各自的女人护到自己身后,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一旦主持大师开始喊人抓他们,那么,他们也只好殊死一搏了。山口组那么多精英在这个地方,夏闻樱几乎能预想得到他们几个被抓后的模样。
不料,主持大师并没有声张,而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直叹道:“可怜哦,可怜!”然后,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见到过一般,又回到了佛像前,与山口先生继续讲经。
“怎么了?”山口先生问。
主持大师语带慈悲:“几只老鼠被野猫追得东躲西藏,吓得都快没了魂。可怜啊,可怜。我佛慈悲,但愿这几只老鼠平平安安才好。”
山口先生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野猫替你们捉老鼠,免得你们这里东西被老鼠偷吃,难道还不好吗?为什么大师反而同情老鼠,而不感激猫呢?”
大师叹了口气:“这几只老鼠,虽然爱偷吃点东西,可它们在庙里住了些时日,也算是寺庙中的一员了,更何况,它们除了偷点我们吃剩的东西之外,并没有犯什么特别大的错。而那只野猫,虽然能捉老鼠,但是常常惹祸,它那锋利的爪子总是抓坏了神像前的帷幕,甚至还总是跑到佛像的肩膀上睡觉,亵渎神灵,所以,在我看来,老鼠虽有害,却不如野猫可恨,如今老鼠有难,我自然余心不忍。”
主持大师这话说得高深,虽然他表面上在说老鼠和猫,实际上却是在评价山口先生和薛航他们。山口先生没有听明白,薛航他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在主持大师看来,薛航他们就是那几只在庙里住了些时日的老鼠,虽然薛航他们假意当和尚,并非有心向佛,而只是想要救他们的女人,他们的这种行为,是在利用安国寺,但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坏影响,更何况,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自保而已。而山口先生则不然,山口组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只拥有着锋利的爪子的野猫,他们来这里拜佛,虽然心诚,却严重影响到了其它老百姓和香客正常的祈福,山口组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作风,正是佛家所痛恨的。因此,在主持大师看来,忙于逃命的薛航他们自然比山口先生要更值得他支持与同情,所以,他明知道那四个人就在佛像的后面,他也没有告诉山口先生,反而还出言替他们掩护,方便他们顺利逃走。
薛航他们同时松了口气,赶紧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抓紧时间钻进地道,重新盖上了入口处的木板。他们的时间并不多,那卷录音带并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那些守在门外面的黑衣人很快就会发现到事情的不对劲的。他们必须要在对方惊觉过来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地道里有几套衣服,他们几个人赶紧换下了身上过于引人注目的服装,穿上便服,薛航和文哥都戴上了一顶帽子,用来遮盖他们的光头。
苏珊看着两个男人发亮的脑门有点发傻:“你们怎么真把自己的头发给剃了?你们这戏会不会演得太敬业了一点?”
薛航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僧袍一边说:“你以为山口组的人那么好对付吗?再说了,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谁知道这庙里有没有山口组的奸细,如果不是我们真的出家当了和尚的话,今天就已经被他们当成闲杂人等给清出去了,哪还有机会救你们。都怪你苏大小姐,什么地方不好挑,偏偏得挑个寺庙,可怜我们那又漂亮又有型的头发啊!”他一想起安东尼在看到他的这个造型时,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就很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