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航把韩唯的照片拿给医生看,问:“那个叫周博的人,是他吗?”
医生接过照片,仔细地辩认了一下,说:“不是。虽然年纪差不多,可是面貌跟体型差远了。她儿子长得很胖,跟照片上的这个人,一点都不像。”
薛航又问:“这位周先生打算把他妈妈送到哪里就医?”
医生:“加拿大。”
不是日本。难道真是他们猜错了?韩唯真的跟姓白的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薛航依然不肯放弃自己的猜测:“韩唯可不是一般人,他想要找个人来冒充自己,接走他妈,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已经越来越肯定,他就是周博。”
苏珊叹了口气:“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连他想干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防备?并且,我们的人员又这么多,他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就下手,我们是防不胜防啊!”
薛航:“防不了也得防!在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之前,我们要用尽一切办法来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这真是个艰巨的任务,夏闻樱看着身边这支庞大的保镖队伍,为之头痛不已:“就算我们找到他了,又能怎样?在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做任何事情。”
薛航:“我不知道。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地找到他,那么,他绝对会干出一件让我们所有人都伤心的事情来!”
还有一个人,是他们必须保护的,就是方思同。
方思同对夏闻樱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如果他有什么闪失,这对夏闻樱而言,绝对是打击。可是寺庙那个地方,人来人往的,不是说你派几个人守在那里,就能保护得了方思同的安全,并且,青帮也不是山口组这样的组织,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干扰到佛门的清静。
因此,劝方思同重返红尘,也成为了不能再拖延下去的事情。
怎么劝?这真是个问题,夏闻樱已经整整思索了三个小时了,还没有找到可行的办法。
“试试这个。”薛航将一盒巧克力放在了夏闻樱的面前,瑞士的,酒芯的,水滴状。这种巧克力,曾经贯穿了夏闻樱和方思同的年少岁月,在为了他们之间一个没有说出口的约定,一度是他们所向往的幸福的代表。
夏闻樱讶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小心眼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不但在努力帮她想法办开解方思同,就连道具都买回来了。
薛航有些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一下:“管不管用,我可不负责。”没错,他跟方思同是情敌,但是,他一直都承认,方思同是一个值得他尊敬的男人,他很感谢方思同曾经守候了夏闻樱那么漫长的岁月,如果不是因为方思同的保护,他薛航也就不会有机会在后来遇到夏闻樱。
他不想方思同有事。这点想法,是发自内心的。他想帮助方思同,也是发自内心的。他终于明白了夏闻樱为什么在当初能够不计较一切地帮助孙洽洽——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要帮的,是自己所在乎的人的心目中所在乎的人。
“谢谢你!”夏闻樱的眼睛里有了泪光,第一次主动地、温柔地拥抱住了薛航:“真的,很谢谢你!”
初春的气候还有些冷,夏闻樱站在禅房的门外,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将风衣裹紧了一些。
门,紧闭着,如同方思同的心。
“回去吧!”清冷的声音从门的那一边传来,如同这个季节里的风,虽然带着几许情意,却不免有些凉。
夏闻樱坐在门的这一边,遥想起了当年:“方大哥,你还记得吗?我刚刚进孤儿院的时候,特别的不合群,一个朋友都没有。那时候,我常常会想起死去的亲生父母,一个人躲起来哭,而你,就会把你舍不得吃的巧克力送给我,你跟我说:闻樱,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那年我们多大?你十岁,我八岁。我没记错吧?”
门的那头静悄悄的。
夏闻樱并没有放弃:“从那天起,我在心里,就把你当成了我的亲人。每当我最最绝望,最最伤心的时候,我都会对自己说:别怕,我还有方大哥。我想,你也应该一样吧,你也一定把我当成了你的亲人,对不对?你一直都很疼我,舍不得我伤心,见不得我难过,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有多担心。”
门的那头还是静悄悄的。
夏闻樱继续说:“我知道,孩子没有了,你很伤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正是这个孩子自己的选择,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他觉得他的父亲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他还不想太早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分散掉你太多的精力。所以,他想了想,他还是暂时回去吧,等他的父亲忙完了更重要的事情之后,再回来!”
门的那头有了声音:“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过是个废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控制不了的废人。”
见方思同有了回应,夏闻樱赶紧趁热打铁:“谁说你是废人?你忘了你的科研了吗?你忘了你的专利了吗?你的生命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存在的,你的存在,并不属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家庭,而是属于科技领域,属于全人类的。之前的我们,都错了,不只是你的养父养母、徐雪莉,就连我,都错了,我们都试图把你禁锢在一个狭窄的圈子里,让你成为我们的固定财产,结果让你进入到了一个不适合你的圈子里。正是我们的自私,才阻碍了你的前途和发展,而你的孩子,他用他的方式提醒了我们。方大哥,我们都已经醒了,你,是不是也应该醒了?”
方思同惨然道:“我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清醒什么是混沌了。也许,这辈子,我注定就是一个得不到幸福的男人。”
夏闻樱将带来的包装盒拆开,拿出一颗水滴状的巧克力来,从门最下面的缝里,塞了过去。
方思同想起了夏天的夜晚,年幼的自己和同样年幼的夏闻樱偷偷地爬起来,去院子里看星星,充满稚气的脸吃吃地笑着……
然后,第二颗。方思同想起了某个清晨,年少的自己和同样年少的夏闻樱手拉着手在沾满着露水的青草地上奔跑,快乐的充满着汗水的笑容……
然后,第三颗。方思同看到了白发苍苍的院长,将一座奖杯递在他的手中,并当众宣布他是学校之光……
第四颗,方思同在医生的帮助下,听到了孩子强有力的心跳声……
第五颗……
第六颗……
一声压抑的哭泣声从内心的深处窜了出来,越来越高,最终变成了号啕大哭,方思同捧着满手的巧克力糖,将脸埋了进去,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与那些记忆中幸福的片断混和在一起。
夏闻樱用一整盒的巧克力糖,唤回了迷失已久的方思同,这个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过于失败的男人,终于又记起了生活中的闪光点,照亮了他的方向。
机场内,方思同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跟夏闻樱夫妇告别,面容虽然依旧苍白,但好歹有了一丝生机。他要回他之前的母校了,他与之前的教授取得了联系,他的导师告诉他,最近学校里有一个新的课题,希望曾经在这方面有过优秀成果的方思同能够加入到科研小组里去。方思同接受了邀请。
也许夏闻樱说得没有错,搞研究,才是他的人生之路。
徐雪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相关消息,跑到机场来拦人,她拉着方思同不肯放,满脸的哀怨:“我呢?我该怎么办?”
方思同小心地掰开徐雪莉的手:“我已经委托了律师,过几天,他会找你谈我们的离婚问题。”
徐雪莉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不,我不离婚。方思同,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方思同看着试图用眼泪来挽回他的徐雪莉,叹了口气,说:“雪莉,放手吧!你对我的爱,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也很感激。但是,爱情,不能成为伤害别人和自己的理由,不是吗?放手吧,对你我都好!我会记得你的,也会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那我们呢?”方思同的养父母也赶了过来,方妈红着眼睛,愤怒地看着即将离开的养子:“我们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样来报答我们吗?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
“爸,妈。”方思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不过,他对他们已有所安排,“卖专利的钱,我留了一千万出来,存折我已经快递给你们了,相信很快你们就能收到,密码是妈妈的生日。当初,你们收养我,也是想老了有靠,如今,有了这一千万,我相信你们在今后的日子里,可以衣食无优。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们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