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转了多少道线,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夏闻樱的声音从手机的那头传来,虚弱而倔强:“我是老疤!”
“闻樱!”薛航一听到她的声音,前一刻还嚣张万分的气焰瞬间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他握着手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夏闻樱的态度很公式化:“我不是夏闻樱,我是老疤。不知薛少有何贵干?”
薛航:“我,我,我们能不能见面谈?”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很显然,夏闻樱在思考,薛航战战兢兢等待着她即将要给出的答案,他的内心从未如此紧张过,即便是他初出茅庐时首次代表薛氏与全球著名的TNT财团商谈合作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
“好。”夏闻樱终于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不是现在,必须得等我伤好之后,到时候,我会给你电话的。”
薛航几乎要喜极而泣:“好,好。你安心养伤。我会等你的。”夏闻樱向来说话算话,只要她答应见面,那么她就一定见他。他还想跟她再说点什么,而对方已传来了忙碌的嘟嘟声。
薛航把手机还给那个头顶上染着一个大大的红色“LOVE”字样的小弟,心花怒放地离开了夜总会。
一个很小的院落,几间玻璃墙为主体的房子,这样的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透光性好,卷起窗帘就能晒得到太阳。夏闻樱趴在卧室的大床上,透过玻璃墙凝视着院子里那一排丁香花,白色的十字花瓣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那纤弱的茎干似乎只要风再大一点就会被折断似的。然而,这排丁香花已经有惊无险地种植在那块土壤里两年了。
小紫在削苹果,文哥把她从夜总会调了过来,充当夏闻樱的临时看护,这个年轻女孩一直在偷瞄夏闻樱的脸,夏闻樱一回头,正好将她逮了个正着。
“你干嘛老看着我?”夏闻樱问。
小紫期期艾艾地问:“疤姐,你真的就是薛少在报纸上登了两年寻人启事要找的那个人吗?”由于调来做看护,她终于有幸见到了夏闻樱没有戴帽子里的模样,确实觉得她与报纸上的照片越看越像。
夏闻樱不回答,而是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对那五百万的赏金感兴趣?”
小紫连连摆手:“不是的,我纯属个人好奇而已。那则寻人启事早就没有登了,还哪来的赏金。”就算是有,她也不敢,她怕她有命领这笔钱,却没命花。再说了,如果不是薛少大闹夜总会,他们也不可能会知道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的疤姐,就是夏闻樱,那个曾经在众多美女之中脱颖而出的美人。“疤姐,你去做个手术吧!”
夏闻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微笑着问:“为什么?”
小紫:“这样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美了。”容貌,是女人最大的资本。女人,不都希望自己能美一点的吗?
夏闻樱看着小紫那副娇好的容貌和还不够沧桑的眼神,摇了摇头。
小紫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疤姐,那个薛少看上去对你很痴情啊,你为什么总是躲着他?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这个词真的好遥远啊!
夏闻樱突然问了一个让对方很意外的问题:“小紫,你是怎么进入到这一行的?”
小紫的脸红了起来:“我男朋友在念大学,他家境不好。”
简单的两句话,已经让夏闻樱完全了解了她背后的故事:“你很爱他?”
“嗯。”小紫点点头,“他对我很好的。”
夏闻樱:“你出来做这一行,他知道吗?”
小紫:“知道。我有跟他说我不卖身!”
夏闻樱突然笑了,那道疤痕难看地抽搐着:“早点跟他分手吧!”
“啊?”小紫蒙了。
夏闻樱说得很认真:“真的。早点跟他分手。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亲热,哪怕是逢场作戏。”
小紫在为男友辩护:“他也不想我做这份工作,但是他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所以……”
夏闻樱等不到小紫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那就证明他不爱你。”
小紫的嘴巴窝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周:“怎么可能?”
夏闻樱:“如果是你要去念大学,你男友去做鸭,来供你念书,你会忍受得下去吗?”
小紫冲口而出:“我宁愿自己去卖肾。”刚说完这句话,小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所在,她难过地低下了头:“不会的,不会的。我那么爱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苹果已经削不下去了,小紫丢下水果刀,趴在床边痛哭起来。夏闻樱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紫,记住了:不要太爱一个男人,更不能为一个男人付出太多,不是我们小气,而是男人们承受不起。你付出得太多,如果那个男人也爱你,那么,你的付出会成为他心中的负担,如果那个男人不爱你,那么,你的付出会成为他利用的资本。”
曾经的她,不懂得这个道理,无私无悔地为方思同付出一切,结果,她的付出让方思同内疚,为了回报她,放弃了一切,最后却落得了一个两人都伤心的下场。
二十多天后,夏闻樱背后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她依照诺言打电话给薛航,约他在“扭吧”夜总会见面。
时间是上午,夜总会还没有开始营业,不少工作人员还在睡梦之中。从事这种夜间服务性工作的人员,昼夜颠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薛航在一个打着哈欠的男子的带领下,走进了夏闻樱的办公室,地方很简洁,近五十平方米的地方,只摆了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脑以及一个单人沙发。
“坐。”夏闻樱招呼他。
薛航在沙发上坐下,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一半像天使一半像魔鬼,看到她的脸,会让人惊诧:原来天堂和地狱是邻居。
夏闻樱表现得比薛航想像中的还要镇定:“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薛航:“闻樱……不,老疤。我为我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对不起!”话说到这里,又没有了下文。
夏闻樱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只是为了道歉,我接受了。你可以回去了。”
薛航自然不会只是道歉那么简单:“老疤,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不必了!”夏闻樱说,“我现在很好,没有什么需要补偿的。你也不必再内疚下去,毕竟,你也救了我,如果不是我,我早就死在那几个小子手下了。我跟你之间,再也没有谁欠谁,谁对不起谁。”
“闻樱!”也许是因为激动,薛航又开始有点激动起来,“你非得要把我当成陌生人来看待吗?不对,是陌生人都不如。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夏闻樱还是很镇定:“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如果不是那场选秀,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
薛航:“可我们毕竟有交集了!”
夏闻樱:“我们也回到各自的原点了。薛少,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还在期望什么?你别告诉我,薛氏集团的继承人,从来不缺女人的薛少,爱上了我这个长相吓人的丑陋女人。”
“是,我是爱上你了!”薛航站了起来,看着她,“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一秒,两秒,三秒。沉默。
三秒之后,夏闻樱冷笑着摇了摇头:“薛少,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爱情的,你也不相信爱情。”
“我现在信了!”薛航的语气无比坚定。
一秒,两秒,三秒。沉默。
夏闻樱一字一句:“但,是,我,不,相,信,了。”
薛航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他曾经在夏闻樱无比坚定地相信爱情的时候,对之嗤之以鼻,极尽所能地讽刺、挖苦,如今,他终于浪子回头,而她却赴上了他曾经走过的歧途。
夏闻樱看他的眼神很平静,无爱无恨,无喜无忧:“薛少,你回去吧!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希望了不愿意与你再有所纠葛了。”
薛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扭吧”夜总会的,他与夏闻樱的这场见面,最终还是以他的惨败收场。
说真的,他宁愿让夏闻樱恨着他,毕竟,恨一个人,证明这个人还在她心里占据着一席之地,可她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已经将他在心里扫地出门了。
将客人送走之后的夏闻樱,虽然人在看着电脑里的财经新闻,可脑子里却一直在回响着薛航说过的一句话:“老疤,如果你愿意,去看看你养母吧!虽然她当年也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认回她,但是,你好歹也让她知道一下,你还活着。一个人,在明明知道自己的亲人有可能死了的时候,却还依然骗自己她还活着,这种折磨,太让人难受了!两年来,我从来都没有睡好过,每天晚上都会被恶梦惊醒,我相信你养母所受的煎熬比我更多。我跟她都是当年亲眼看到你跳下海去的人,都是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们都是坏人,我这个坏人之一,想替另一个坏人求求情:即使你不想原谅她,也请你不要折磨她,至少,你让她知道你还活着,至少你让她在有限的有生之年里睡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