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独孤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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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煎太急

书接上回。

话说王丙看见对面那汉子丢给自己一根齐眉长棍之后,便使出一个【把火烧天势】的门户,王丙不敢怠慢,便横着棒,也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那“打虎将”李忠看着王丙只吐了个寻常门户,站定身子蓄势不发,心中想道:“这厮的棍法也不见得有多么高明麽,尚不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想罢,李忠赶前一步,举起手中齐眉长棍搂头盖脸劈将下来。只见王丙叫了声:“来得好!”,便鼓起双臂的气力,托起长棍,硬生生接下了李忠这雷霆一击,两根棍子在半空中“嘭”得一声响,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王丙试过这一招,方才稍微放下心来。王丙的武艺本就不是以气力见长,硬拼这一下,乃是为了探探对手的深浅,这一试,王丙自信自己的武艺并不输于对面那个汉子。于是,王丙便施展开来一套【太祖棒】,开始招招抢攻。

且说太祖皇帝以一对拳头,一条杆棒,打下了大宋万里锦绣江山。自来帝皇,从无如宋太祖之武勇者。那一套【太祖长拳】和【太祖棒】,对于大宋朝的那些江湖中人来说,就算不会使的,看也看得极熟了。

对王丙使出的这套【太祖棒】,那“打虎将”李忠自然也是识得的。李忠心道:“莫要小瞧于我,就凭这套【太祖棒】,是破不了我花团锦簇、滴水不漏的防守的。”想罢,李忠便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端的是水泼不进。

王丙看到那汉子使了套棍法将周身护得周全,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自己分明在什么地方见到有人使过一套同样的棍法。忽然,王丙眼中的那汉子似乎多了一身精彩的花绣,青森森地盘着好多条龙。王丙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那李忠也不停手,赶上前去便还是一棍,口中却问道:“有话便讲?”

二人便这样棍来棍往,手中不停,口中也不停了。

“不知教师可认得史家庄史大郎麽?”王丙架住李忠那一棍,嘴里却问道。

“我曾教过大郎几日枪棒,你是如何识得的?”

“哈哈,好让教师得知。我儿与那史大郎乃至交好友,我曾在史太公府上见过史大郎习练棍法,与教师你使得一般无二,因此问上一问。”

“喔?敢问令郎如何称呼?”

“犬子单名一个‘涛’字。现如今拜在潼关‘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周老拳师门下学习武艺。”

“哎呀,我听史大郎说过此事,令郎曾在黄河滩上还救过史大郎一命呢。”

说到这里,“打虎将”李忠可是再也不敢和王丙交手了,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赢王丙,就算勉勉强强赢下来了,按照东家王铸的吩咐,将那王丙废到这儿,以后有无脸面去见史大郎还是小事,被那周侗的徒弟前后追杀,自己可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结一段善缘也是好的。

想罢,李忠连忙停下手来,将王丙拽到一旁,悄声说道:“我那东家王保正,要害你们爷俩性命,让我借着比武的机会暗中下些狠手,若非兄弟你识得我的套路,险些让我铸成大错啊。”听罢此言,王丙顿时泛起一身的冷汗。

“未曾想这王铸竟然如此阴狠毒辣,这可如何是好啊?”

“兄弟你且速速回家,慢慢再作计较罢。”

这边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儿,那边王铸王保正便觉得有些奇怪了:“那李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正打着突然又不打了,倒凑在一块咬起耳朵来。”正欲上前责问,只见王丙扶着腰缓缓走了过来,对着他说道:“三伯,小侄刚才一个不留神闪到了腰,今天怕是握不住棍子了。且等小侄回家将养两日,再来与贵府教师比过。”

言罢,王丙拉起王老爹,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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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说王老爹一路上问起王丙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丙闭口不答,只是急匆匆地赶路。这边王铸也是问起了李忠适才的情况,李忠还是一口咬定那王丙正比试间突然闪到了腰,自己便扶他到一旁察看,一时间急切恢复不了,只得约定来日再战。王铸听着也问不出个什么里格朗来,便放李忠回去歇着了。

王丙拉着父亲王老爹一路小跑赶回了家中,便紧紧闭上了大门,生怕身后有人追着。王老爹被王丙拉着这一顿跑,一把老骨头差点被折腾得散了架。王老爹气喘吁吁地倚在门上,嘴里一直念叨:“哎呦,我说三郎你这又是中了什么魔症?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王丙不答反问道:“爹爹,你可知道适才三伯家那位教师姓甚名谁麽?”

“这我哪里会知道。”

“说来也巧,原来那人便是史家庄史大郎的师傅,江湖人称‘打虎将’的李忠。”

“那又如何?”

“那李忠偷偷告诉于我,你那好三哥,我那好三伯,正要害我们爷俩的性命,让他在比试的时候暗中下些狠手呢。”

“竟有此事?好你个王铸,看来这兄弟实实是做不成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三郎,我们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王老爹直到此时方才丢掉了心中的一丝侥幸。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王丙哀叹了一声,只能如此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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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铸王保正眼见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老四已经死去好些年了,王铸便叫来老六、老七,兄弟三人当天下午便施施然来到王老爹家中,准备狠狠地打上一场秋风。

王铸拍开王老爹家中大门,秋风三人组便径直往堂屋正中一坐,王丙赶紧奉上了三杯热茶,满口“三伯、六伯、七伯”叫着。王铸喝了一口茶水,张口对着王老爹说道:“老八啊,你一去这么多年,县里摊下的赋税、徭役,可都着落在三哥我的头上了。三哥我看在兄弟情分上,那可是一分没少地都给你垫着呢。现在兄弟你出息了,衣锦还乡了,三哥我家大业大的,一家子那么多口人全都指望着我一个人吃饭呢,咱们兄弟一场,三哥我也就不给你算利息了,你把本钱还给我就行了。三十年,我算算啊,一共是三百六十贯零七十二枚大钱。”

王老爹直接就呆滞了,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王丙倒是尚能开口说说话:“三伯,这么多钱,我们家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啊。”

“嗯,这么着吧。有多少你就先拿多少出来吧,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剩下的钱嘛,让你爹立一份字据,稍缓些时日再还也未尝不可,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王铸喝完了茶,也不让王丙添水,便嚼着茶叶笑呵呵地说道。

王丙连忙回到里屋,搜索了半日,只捧出六十贯零七十二枚大钱来,王老爹哆嗦着双手划上了三百贯一张欠条,老三、老八签字画押,老六、老七从中作保,王铸拿起来看了看,两口吹干上面的墨痕,折了折便稳稳地放入了衣袖里面。王铸数也没数,将桌上六十来贯钱拿在手中,起身便走。临出门时,满载而归的王保正又回头对王老爹说了一句话:

“老八啊,我刚才算出的这三百六十贯零七十二枚大钱还只是赋税给你垫上的,徭役折下来的银子我要回家好好查一查才知道啊。你且等两天,待我查出个数目便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你的。哈哈哈哈。”王铸这声笑得,着实畅快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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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爹又一次病倒了。

他这次是被自家的三哥活活给气倒的。王老爹心里很清楚,这种官司,就算自己打到京城去,也是必输无疑的。王老爹这次是真后悔了,后悔自己在潼关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非要赶回老家来受这口鸟气。王丙服侍在王老爹榻前,愁眉苦脸地只是唉声叹气。

王木兰生气了。

木兰问过爹爹王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便想:“王铸这等狗贼,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我若不去做这替天行道之事,学着一身的本事又有何用?”

当天晚上,木兰换上了一套夜行的玄衣,用黑巾蒙住脸面,仗着一身精湛的轻功,毫不费力便摸到了王保正家的后堂。一番搜寻之后,木兰终于在书房里找见了正拿着那张欠条嘿嘿傻笑的王铸,一抬手间,王铸哼都没哼出一声,咽喉间便被一支袖箭洞穿而过,王保正睁大了双眼四处张望,临到气绝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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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正被人杀了。

保正家新聘请的教师“打虎将”李忠也在当晚不见了踪影,临走前还卷走了好些金银酒器。咸阳县衙发下了海捕文书,各处追捉,出赏五百贯,写了李忠的年甲、贯址、形貌,到处张挂。

王木兰只是将那张三百贯的欠条丢给了爹爹王丙,暗暗叹息了一声,便自回屋内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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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燃萁,相煎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