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独孤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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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鸡鸣狗盗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杨涛算着日子,眼瞅着距离冬至已经没有几天的时间了。现如今的节庆之日甚多,春夏秋冬无论哪一个季节都有着三五个节日等着人们来过。不过除了年节以外,还就得数冬至和上元两节最为世人所看重了。冬至一阳生,冬至的到来,代表了世间阴气渐收,阳气转盛,又是一年循环的开始。也因此明堂大典、南郊祭天,这些在朝廷中排在头等的礼仪,便都是被安排在冬至这一天。每年冬至之时,纵然穷困潦倒.人们也会花去一年来许多的积蓄,又或是向人借贷,在这一天更易新衣,备办饮食,去享祀先祖。所以冬至又被称作“小年”,亲友之间庆贺往来,一如年节。杨涛为什么会惦记着冬至这一天?只是因为他早与木兰约定好,便是这一天在潼关再见面的。

周侗忽然觉得,最近这几日杨涛习练起武艺来,似乎没有以前专心致志了,这在长久以来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于是周侗便叫住了杨涛加以询问,杨涛竟然面泛羞涩,喃喃作答道:“木兰就要回来了。”就在杨涛说话的时候,木兰已然向外公一家挥手告别,驱赶着那匹胭脂马儿,由蟒川直奔潼关而去。

不一日,木兰来到了函谷关上,只见此处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通名函谷,号称天险。木兰不由得心底暗暗赞了一声:“好一处兵家必争之地!”此时天色已晚,再加之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来,木兰算了算时日,后天才是冬至节,便也不忙赶路,就近找到一处驿站歇下不提。

这大雪纷纷扬扬,直直下了一夜。待到第二日一早,木兰起床后便到柜前会了帐,去后槽牵马时却发现,自己的那匹胭脂马儿,竟然不翼而飞了。木兰连忙找到店家加以询问,那店主人唯唯诺诺,只是回答不知道,木兰又问了跑堂的小二以及司槽的小厮,也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木兰又在后槽的周围看了又看,一晚的大雪早已将天地间刷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能找到丝毫蛛丝马迹。木兰郁闷了,忽然想到曾在函谷关发生过的有关“鸡鸣狗盗”的典故,随即自嘲道:“不曾想竟然让我遇到了孟尝公子的门下。”

木兰是个豁达之人,眼看当下没得头绪,也看到店主实是一个忠厚老实之人,便不去过分为难于他,只是叮嘱他此后还需多多留意店里住客财物的安全。木兰心道:“自己是要在今晚日落之前赶到潼关周家大院的,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找寻丢失的胭脂马儿。”虽然心中仍有些不舍,也只能背着包裹独自出门迈步往西去了。

一夜的大雪,将整个道路下得分外难行,木兰又是失却了代步的马儿,单凭两条腿,这速度想快也是快不起来的。木兰心里一着急,便也不去沿着官道走了,只是认定往西的方向施展起精湛的轻功,飘飘若仙地沿着小径飞奔向前,也幸亏是一场大雪之后,官道上的行人都没有几个,小径之中更是见不到一个人影,木兰此举才没能惹得惊世骇俗。

就这样,木兰直直行走了四个多时辰,待到她气喘吁吁地进得周家大院之时,天色已然黑透了。也是冬日里天黑得能早些,其实时辰尚早,木兰就入得内院先去拜见了师傅周侗,周侗看到木兰只身一人前来,便奇怪地问道:“怎么?没遇见涛娃子麽?”木兰回道:“徒儿刚刚才到,便先来拜见师傅了。”周侗说道:“涛娃子到风陵渡口接你去了,你没看见他麽?”木兰跺了下脚,连声叹息:“哎呀,徒儿走得是小径,并没有路过风陵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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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涛此时已经在风陵渡口等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眼看四下里已然漆黑一片,许久都没能见到一艘自对岸驶来的渡船,杨涛心道:“渡船想必全都收工了?为何还是见不到木兰姊姊?该不会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再等了有一刻钟,杨涛悻悻然便打算无功而返,突然隐约看见一艘小船自对岸缓缓地驶将过来,伴随着船桨打水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阵嘶嘶马鸣,杨涛大喜:“此番过来的应该就是木兰姊姊了。”

杨涛正要上前搭声,心中却突然生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木兰姊姊害我在冰天雪地里苦等了她这么久,我且藏于路边吓她一吓。”想罢,杨涛便借着夜色,将身形隐匿在路边一丛干枯的芦苇之中,静候着那艘小船靠岸。

那船儿吱吱呀呀半天才靠到了岸上,从船上打着灯笼走下一个人来,杨涛借着火光细细看了看,那人一头焦黄的毛发,络腮的大胡子微微卷曲着,竟然也是黄色。只见那须发皆黄的虬髯汉子下得船后,便从艄公手中接过缰绳,牵下了一匹马儿,那马儿摇头摆脑嘶嘶直叫,看样子尚未得到彻底的驯服。杨涛一看此番到来之人,竟然又不是自己苦候许久的木兰姊姊,心中顿感失望,正要从隐匿的芦苇丛中钻出来,转念又是一想:“我此刻贸然窜出,会不会惊吓到这位牵马的虬髯汉子?若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想到此处,杨涛便打定主意继续隐匿下去,待到那虬髯汉子走远之后,再出来也不迟。

杨涛看着那汉子牵着马儿越走越近,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寻思着:“这虬髯汉子牵着的这匹马儿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真真好似木兰姊姊的那匹胭脂马儿。”一旦想起来,杨涛心里就愈发觉得不安。“木兰姊姊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莫非就是半道上被这虬髯汉子将马儿盗走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是直接冲上前去加以责问,还是先悄悄地跟定着他,然后见机行事?”杨涛再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两种办法皆不可行,“直接冲上去,万一我猜错了,这匹马儿并不是木兰姊姊的那匹胭脂马儿,可就不好收场了。悄悄地跟着,现在天色已然黑透了,那要跟到什么时候才能确定这汉子真是一个盗马贼呢?”眼瞅着那虬髯汉子将要走远,杨涛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来木兰姊姊曾对自己说过,若要驱赶自己这匹胭脂马儿,喊“驾”是不行的,要喊“得儿”,这是她们那儿的方言,这匹胭脂马儿自小听惯了的。于是,从路边的芦苇丛中,突然传来杨涛发出一声尖锐的“得儿”。

其实杨涛是猜对了的,这匹马儿正是木兰的那只胭脂马儿。那个虬髯汉子名唤段景住,北地涿州人氏,只因生得一头金色毛发,被送了一个“金毛犬”的绰号。段景住其人,生平只靠去北边地面盗马为生,会识别好马,精通契丹、西夏、蒙古等诸国语言,这一日欲往西夏行走,路过函谷关之时,不料自己所骑乘的那匹马儿在大雪中不慎马失前蹄,竟然崴到了脚,段景住着急赶路,便暗中顺走了木兰这匹并不怎么神骏的胭脂马儿,聊以代步。那料这匹马儿脚程虽不怎么样,脾气倒是不小,一看主人忽然由一位俏生生的美貌女子换作了一个鲁莽的虬髯汉子,便怎么也不听段景住的指挥,若非这“金毛犬”骑术高超,一路上最不济也要被摔下马来三五回。段景住一看竟然盗了这么一匹顽劣的马儿,自己便也犯起了一股子倔强的劲,心道:“想我‘金毛犬’段景住纵横江湖十数载,什么烈马没见过?什么烈马没骑过?我还奈何不了这个小畜生了!”于是,这一人一马便在大道上拧起劲来了,这一闹,待到行至风陵渡之时,天色已然晚了。段景住本来想在渡口旁的驿站之中将就一晚,却害怕遇见追赶而来的失主,便硬是唤来了一艘小船,给了艄公双倍的渡资,方才连夜渡过风陵渡口,想着直接到潼关镇里再作歇脚算了。

就在段景住牵着这匹仍然不怎么温顺的胭脂马儿,踏着积雪迤逦前行时,杨涛的一声“得儿”却突然响起,胭脂马儿听到熟悉的口令,也不去管缰绳仍然牵在段景住的手中,猛然奋起四蹄,一声长嘶便往前冲去。段景住一个没留神,竟然被那胭脂马儿挣脱了缰绳,眼看着它大步流星从自己身旁窜过,愈走愈快,愈行愈远。段景住稍微愣了一下神,一惊一怒之下,便开口大声骂道:“哪个忘八羔子竟敢惊了老子的马儿?!”

杨涛此时正在不断懊恼,心道:“谁知道木兰姊姊这匹胭脂马儿竟然如此敏感,在自己的一声喊叫之下,竟然撒丫子径直跑开了,看这越跑越远的架势,怕是不好追得上啊。”杨涛正想着,忽然听见那虬髯汉子竟然一张口就骂起人来了,杨涛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便从芦苇丛中一跃而起,三两步来到那汉子面前,也张口骂还道:

“你这个杀千刀的盗马贼,盗了我姊姊的马儿不说,竟然还敢出口伤人!小爷我平生最烦听见有人骂‘忘八’二字,你这厮算是撞到我的刀刃上了!且来吃我一拳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