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仲夏的夜晚，暖风阵阵。
露天阳台，圆白色的欧式长桌上摆了一个烛台以及满桌的菜肴。一个穿着圆点花裙的美丽女子，站在阳台栏边，痴痴的望着一楼的大门。
黑漆漆一片。
没有她熟悉的身影和刺眼白亮的车灯。
将失望幽怨掩住，浅浅的勾起45°嘴角，依然是往日恬静的模样。
一双小手轻轻拽着她的一角。女子转身，俯下身，温柔的与只够她半腰的小女孩平视，“小晨，找妈妈什么事？”
年仅四岁的小女孩吃力的抱着一个酒瓶，奶声奶气道：“妈妈，我把爸爸最爱喝的红酒拿出来了，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你爸爸他……”
忽然，一束白亮的灯光闪起，车的机动声也恰时响起。
小女孩立即把酒瓶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飞快的跑进客厅，“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刚上二楼的苏天问还未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已经径直冲到他的怀里，柔柔的身体牵引了他心底最慈爱的地方，苏天问的脸缓了许多，疼爱的抱起小女孩，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晨晨，今天乖不乖啊？”
小女孩重重的点头，小手臂勾着苏天问的脖子，“爸爸，今天是晨晨的生日，陪晨晨好不好？”
“好。”苏天问好脾气的应道，手指轻勾小女孩的鼻尖，“今天都听小寿星的话。”
两个人走到宽大的阳台，程缇惠已经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苏天问把小女孩放在凳子上，像孩子一样吸吸鼻子，“好香啊……”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坐在饭桌上吃饭，暖黄的烛光弥漫着温馨，程缇惠不断替苏晨和苏天问夹菜，满足的看着他们父女两在一旁聊天。娇咯咯的笑声充满了整幢宅子，将寂寞驱散。
小苏晨的左手紧紧拽着苏天问身上的衬衫，一刻也不肯松开。
“小晨。”程缇惠哄道，“把手放开好不好？要不爸爸吃不好饭。”
小苏晨抬头，嘴角有亮亮的油渍，小嘴一撅，不甘心的松开手。
苏天问抚着皱巴巴的衬衫，朗声笑笑：“没事，小晨愿意拽就拽吧。”
小苏晨甜甜的笑了，却听话的坐在自己座位上，过了一会儿，跳下小凳子，跑到一旁，“爸爸，晨晨给你拿红酒。”
“好。”话刚落，口袋里的电话突兀的响起，苏天问放下筷子，接起电话。“喂……恩……我知道了……好，马上就过去……”
餐桌突然安静下来，程缇惠似乎没有听见刚才的电话，若无其事的给苏晨剥虾。
苏天问一脸愧疚，“缇惠，小晨，苏氏有一些事，我必须要去一趟。”
“爸爸。”小苏晨抱着酒瓶，赤足的站在瓷砖上，晶亮亮的眼睛里全是希翼。
苏天问略有些不忍，却咬牙套上西服，摸摸苏晨的头发，“对不起，爸爸下次补给你。”说完，快步离开。
小苏晨望着他的背影，牙齿咬着嘴唇，大滴大滴的泪落了下来。
轰隆隆的汽车起动声渐行渐远。
橘色床头灯，微弱的光亮，一室冷清。
程缇惠侧身望着哈欠连连的女儿，爱怜的抚着她柔嫩的脸颊，“小晨，切完蛋糕去睡觉好不好？”
小苏晨忍住睡意，倦倦的摇头，“我要等爸爸回来，爸爸说今天陪晨晨的。”
程缇惠心底涌起无言的凉意，依旧柔声劝道：“爸爸有事会晚一些回来，晨晨先去睡觉，等爸爸回来妈妈再叫你好不好？”
小苏晨略思索一会，终抵不住睡意同意了，“那爸爸回来一定喊晨晨噢。”
程缇惠肯定的点了点头。
小苏晨安心的笑了，闭上了眼睛。
半夜，悠悠转醒。苏晨摸摸旁边，没有任何温度。慌乱的跳下床，跑到客厅，环视整个屋子，没有任何人。
渐渐的，似听见了若有若无的低泣，苏晨随着声音向左走，到阳台上才发现那熟悉的身影。程缇惠正趴在苏天问坐的位置上，看不清表情，可隐忍的泣音让苏晨不自觉感到心疼，连忙跑过去抱住她。
程缇惠抬起头，见是自己的女儿，立即抱起她，脸上的泪痕还未擦拭。
苏晨仰着头，伸出手，笨拙的擦掉她的眼泪，“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程缇惠心一酸，泪反而落得更凶了，胡乱的擦掉，紧紧的抱着柔软娇小的女儿。
小晨是上天恩赐她的礼物，她从未后悔生下她。在这空白的生命中，她唯有她。
而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幸福。
那天，那个仲夏，那个夜晚，程缇惠一直抱着自己的女儿直至天明。她轻柔的声音飘散在清寂的屋子里，带着心碎的寂然和觉悟。
“小晨，记住以后要找一个平凡人，妈妈只希望你快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不要嫁给商人，也不要接管你爸爸的公司，妈妈只要你快乐。”
妈妈说，不要接管爸爸的公司。
妈妈说，不要嫁给商人。
妈妈说，要快乐。
“妈妈！”一个低喊，苏晨从梦中惊醒，眼睛茫然的看着石灰白的天花板。
“苏晨，你醒了！”陈楠听见声音，立即推门而进，把手中的快餐袋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贴着苏晨的额头，“烧终于退了。”
苏晨怔然的看着周围，触及到右侧铁架上的输液瓶时，才逐渐清醒过来，“这是医院？”
“恩，你昏倒了，我没办法，就把你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你没有按时吃饭，血糖低，要好好休息几天。”
“那爸爸……”
“我没有告诉苏叔叔。你的脸抹了药膏，没事了。”
苏晨摸摸自己的左脸，果然不痛了。她记得自己昏倒在校园草地上。原来最后接住自己的不是林扬。
眼神微黯，妈妈的话又浮在耳畔。
陈楠小心看着她的表情，轻声询问：“你饿不饿？我买了皮蛋瘦肉粥。”
“好。”苏晨感觉自己的胃几乎没有什么知觉了，感激笑笑：“师兄，谢谢你。”
刚吃完饭，陈楠就接到陈嘉临的电话，面露喜色。
苏晨讶异看他，“怎么了？”
陈楠把电话放进口袋，开心一笑：“爸爸说，温哥华那边有消息了，让我和你一起过去。”
依旧是专家室。
“你们坐。”陈嘉临看见他们进来，放下手中的文件。
苏晨刚坐下立即问道：“陈叔叔，你刚才在电话里讲的是不是真的？”
陈嘉临笑着点头，“温哥华那边的consonance医院决定成立个专家小组，我也将加入。”
苏晨松了一口气，心底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地。
或许真的有奇迹吧，而她如此感激上苍。
陈嘉临双手交握，看着他们，“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苏晨听见这话，心一痛，不可避免的想起林扬。如果她要走，那他……还有苏氏……
陈楠没有看见苏晨的沉默，自顾说道：“我打算和苏晨申请温哥华交换生。”Z大算是国内学子们选择人气较高的大学之一，其主要的原因就是每年的交流活动比较多。若是大一，交换的地点大多是国内的主要城市，比如洛洛和大君上次去的云南，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到了大三大四的机会更是让人心动，可以同国外的十八所知名大学进行交换学习。每年去温哥华的交换生并不多，陈楠有信心能争取到这次机会。交换的时间亦是不等，一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都可以，而陈楠打算，“我和苏晨申请半年吧。”
“那也好。”陈嘉临沉吟点头，算是同意了，然后就是……“苏晨，你怎么看？”
好是好，可是……“我们？难道师兄也去吗？那毕业论文怎么办？”
这个问题陈楠早就想到了，“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去，明年三月多就能回来，来得及。”
“可是……”苏晨总觉得不妥。
“陈楠去那边也可以跟你爸爸学习，去外面长长见识也好。”儿子的心思在这几天内，陈嘉临也略了解了一些，苏晨这个女孩倒真是不错，他们能在一起也是自己乐于看见的。
既然陈叔叔都这么说，苏晨只得答应了。
“那我走了，苏氏怎么办？”秦大哥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这一点我有办法。”一个突兀的声音，并不来源于屋内的三个人，苏晨疑惑的看向门口。
一位男子淡笑推开门，不请自入。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