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看着头顶的太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阳光很刺眼,刺得眼睛有些酸涨。
刚才那个幼儿园女老师轻轻地靠近我,拾起莉莎的画,对我微微一笑,小声地说:“我把这些画收集起来,做一本画册。”
她的手里拿着一叠绘画纸,都是小朋友们涂鸦之作。看来她是个细心的德国女孩,看模样,刚从大学毕业。我依然平躺在草地,对她眨眨眼睛。
“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带着莉莎回家了。”她善意地提醒我。
我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莉莎既然已经睡着,我不忍心吵醒她。为了让她睡的安稳,我的身体一动都不动。
年轻的老师明白我的想法,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人”,离开了我们。
好人……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好人……身为美国最大的华人帮会青龙会的少帮主,比普通人了解更多的黑幕,比普通人见过更多的丑恶,比普通人懂得更多的规则……而对“好人”这个词语,从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在我眼里,事情有对错之理,而人没有好坏之分。但以世俗的观点来判断,我绝不属于“好人”,而我也安于“坏人”的身份。假惺惺地做好人,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是黑暗之子,我讨厌光明。
老爸说,生于江湖,死于江湖,这是宿命。
这话真难听。
虽然我觉得老爸说的没错。
草地上吹过一阵风,一些不知趣的树叶扑到我的脸庞上,我疲倦地睁开眼睛,继续看着天空的太阳。
太阳已经落到我们身旁的大树后面,气势削减了很多。不断吹过的晚风,令我感到有些冷,莉莎还沉沉地睡着,小小的嘴巴动个不停,大概是做着一个吃冰激凌的美梦。
随手捡起盖在脸上的一片树叶,放到眼前观察:枯黄的树叶有些破碎,但细长的脉络依然清晰。卷曲的叶柄,似乎象征着它落下树枝那一刻的痛苦。
再过一个月就是老妈的忌日,那时候,我也该回旧金山了。老妈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能通过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才能让我朦朦胧胧地记起老妈的模样。
没办法,老妈死的时候,我才六岁。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接着是老爸疯狂的嚎叫声。
我想不通,为什么老妈会义无反顾地替老爸挡那颗子弹。真的想不通。
女人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很傻。老妈真的很傻,凭老爸的体质,即便中了一枪,也未必会死掉。她这样匆匆忙忙地抢到爸爸面前,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不值得。她为什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老妈真笨。也许没时间考虑,也许老妈根本不考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