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调教的法则
第二天,男仆传严旭去正厅见主人。
严旭有心试探“小月”,跟着男仆去了。
进了厅,男仆跪在门口。严旭见灭站在“小月”身畔,正噙着一抹冷笑。想起昨日她那番威胁话,严旭低眸,向前倾身,勉强算是弯腰、低过头。
安安浑身不自在。“快、快进来吧。”
灭的手搭在安安肩上,让她保持镇定。
安安偷偷顺了顺气,心里不停的打鼓。
灭令男仆上茶。
男仆端来茶,低头高举托盘。
“九日,还不快给主子端茶。”
九日?“你叫谁?”严旭微愠。
“你不叫严旭吗?区区一个奴儿不配有姓,旭字拆开,就叫九日。”灭说的理所当然。
安安扑哧笑出声来。九日……呃,这个名字……
严旭憋着气,端起那杯茶,摆在“小月”面前。他必须想个办法测试,她到底是不是安安。
灭向安安使个眼色,安安收到,看着面前的茶碗,不由得想起昨天,灭对她耳提面命……
“安安,你了解严旭。依他的脾气,只有下猛药,才有可能让他转性,学着尊重你。你心疼、不忍,对他好,帮着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一再被忽略,一再被漠视,你想继续过那样的日子吗?”
“我逼他向你低头,是希望他能体会到不被人尊重的难受,这样,他才有可能明白你的苦处。你要狠下心,用力的为难他,把他欺负你的怨气发泄出来,给他上一堂记忆深刻的课程!”
安安想到灭教她做的事……那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灭在一旁轻咳,催她动作快点。
安安暗叹一声,伸手去接茶。
手碰到碗边的一刻,安安故意嫌烫,打翻了那杯茶,茶水不偏不倚,全泼在严旭手臂上。
安安厉声训斥道:“你难道不知道要把茶吹凉再递给我吗?”
严旭睨着她,深沉的眼眸如一潭静池,没有一丝波动。
安安被他瞅的心慌,强撑着严厉的表情。
“上茶。”灭扬起一抹讽笑。
男仆送上新茶。
这一次,严旭端起,打开碗盖,轻吹,视线始终不离“小月”的眼睛。
安安强打精神,压抑身体发抖的冲动。要不是灭在一旁撑腰,她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好可怕啊……严旭的眼神威力超强……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在他的注视下都会乖乖招供,何况她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
严旭缓缓的将吹凉的茶移到安安面前,定然的目光让人生畏。
安安鼓起勇气,再次打翻茶碗。“这么凉,教人怎么喝啊!”说完这话,安安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她像不像电视上常演的坏心眼、难伺候的恶娘娘?
她以为严旭会生气。哪知严旭对男仆说:“上茶。”沉稳的声调,自然透着一股威严。
安安看向灭。照昨天的剧本,这会儿,严旭应该怒不可遏的拂袖离去,然后灭站出来,好好惩戒他一番。可是,严旭压根不按剧本演……这回,她还砸不?
灭没看安安,反倒颇有兴趣的瞅着严旭。这男人,不简单啊……
不多会儿,茶又上来了。
严旭极有耐性的照之前的方式,吹了一碗不冷不热的茶交给“小月”。
怎么办?接还是砸?灭没有指示,安安拿不定主意。看来,做坏人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可不行。安安咬咬牙,冷声说:“这会儿,我不想喝了。”
说罢,站起来,对那碗茶视而不见。“灭,我们出去玩。”
安安拉着灭的手,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紧张,紧张到,手指抖的使不上力气。
初战,安安险胜。
灭夸了安安一顿,又指点了几处要点,两人击掌,敲定下一回合对战内容。
午饭的时候,安安和灭入座,一干男仆在周围伺候,包括严旭。
站着看别人吃饭,严旭还是头一遭。跟他身份相同的男仆训练有素的忙来忙去,一会儿倒茶水,一会儿换盘碟,还有给主子擦拭嘴的。
伺候到这份儿上了,干嘛不直接让人喂?严旭不以为然。
灭瞧了严旭一眼,诡秘的笑了。“九日,给你个机会,讨主子欢心。”
听灭又用那个名字叫他,严旭不愿理她。
灭看向安安,安安马上对他说:“坐下,我要你喂我吃。”最后那个字,安安用奇异的语调拖长音,名曰撒娇。
严旭只觉一阵阴风掠过,心生恶寒。
“快点!我饿呢。”安安努努嘴,瞟他一眼。
严旭撩起衣襟,端端正正入座,举筷夹起一块肉片,接着小碟送到她嘴边。
安安小嘴一嘟,娇声道:“我不爱吃这个。”
严旭先是看了看她,谦逊的低眸,敛去眼底流窜的怒火。他倒要看看这个“小月”有多大胆子!
严旭换另一样菜,喂给安安。
“这个也不爱吃。”
耐着性子,严旭又换一样。
“不爱吃。”
一连换了六、七样,安安干脆把脸转向一侧,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爱吃。
灭欣赏着严旭因竭力压抑脾气而不自然的表情,抿嘴轻笑。
亏着严旭修养到家,她不喜欢,就一样样的换,满满一桌菜,主料加配料三十几种,依次夹给她试。
安安却没他那种耐性,手一扬,把严旭筷子夹的菜打飞。“你存心饿死我嘛!”
严旭紧抿的唇线微微动了动。
“是啊,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笨奴儿。”灭事不关己的在一旁附和,存心看笑话。
“你到底想吃什么?”严旭压着火,沉声问。
安安终于等到这句话,暗松口气。装模作样扭捏了一番,她才说:“我想吃鱼。”
严旭夹鱼,这回安安张嘴吃了。
普普通通的鱼肉入了口,就像突然化开一样,甜蜜蜜的滋味顺着舌头,进了胃里,再由胃传至心里。心口暖烘烘的,像历经严冬,终于迎来春季一样激动。安安一感动,泪水眼看就要涌出来了。
灭在底下用脚踢她一下。
安安收了收神,悄悄吸吸鼻子。不能怪她这么感动啊。认识严旭十年了,不要说他喂她吃东西,就是手都没牵过一下,这样温馨的情形,教她怎么能不落泪?
安安越发觉得灭的主意是对的,这不,马上就见成效了吗?严旭喂她吃饭……这是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事啊!
严旭又夹了一块鱼肉,安安很想张口吞下,连同筷子和拿筷子那只手,不过,她忍住了,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嘴撅的老高。
她想,想要得到幸福,按灭的指示做准没错,所以,她要更加、更加努力的难为严旭!
严旭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你想吃什么?”
安安偷笑。“鸡丝。”
接下来的模式就是,严旭问一句,安安答一句,严旭夹一筷子,安安吃一口。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饱了。”安安发话。
严旭放筷子。
“九日,也喂我吃一口啊。”灭双手托腮,一脸羡慕的冲严旭挤眼。
严旭冷瞥一眼,不予理会。
灭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你表现不错,这些剩菜……全赏你了。”
安安瞅瞅严旭的脸色。呼,好恐怖,比铁面王子还要恐怖上一点点。拿剩菜打发人,有点过分哦……想归想,安安却是支持灭的。
因为,次战,安安大获全胜。
夏日的午后闷热的要命,古时候又没有空调,只能依靠人力造风。
安安午睡,严旭奉命为其驱暑。
一个小时,安安睡的舒舒服服,严旭却拿着大蒲扇,像个傻子似的煽了一小时。在这一小时内,严旭仔细研究安安的睡容,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他发现,用来作参照的记忆十分模糊。
安安在记忆中只有模糊的轮廓,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影像。她眼睛大大的,可爱有余,漂亮不足。他记的更多的,是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因为在他面前,她总是低着头。
这么说来……他似乎从未仔细瞧过她……
严旭想的入神,视线在那张睡颜上来回巡视。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安安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刻,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愣住。
一个乍然想起屋里有人,另一个……原因不明。
安安爬起来,慌忙整装,脸红的像颗熟透的苹果。刚刚,严旭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她?那样灼热的眼神……就像一把燎原之火……他一直那样注视着睡觉的自己吗?
安安像逃命一样,夺门而出。跟严旭呆在一间屋子,她快要透不过气了。
刚出门,就撞上灭。
“你起了?”灭往屋里探头,瞅瞅那个“人工风扇”。“正好,咱们一起去外头转转。”
不用说,这个“咱们”自然少了严旭。
三个人上了街,灭和安安走在前头,严旭一个人不高兴的跟在后头。让一个大男人像小媳似的包着纱巾遮住大半张脸,任谁也不能高兴了。
安安不时回头,同情的瞅着严旭。
“要狠心,想想他是怎么对你?你同情他,就是对自己残忍。”灭提醒她。
安安点点头。
灭转头,呼唤后面的仆人。“九日,我们累了,过来伺候。”
她能不能……不叫那个名字……安安又差一点笑喷。她就没办法像灭一样,把“九日”这个名字叫的那么自然。
严旭走过来,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黑眸深奥难测。
“发什么愣啊,还不趴下,给主子当椅子。”灭很邪恶。她挑了合欢国最热闹的一条街正当中,让严旭趴下给人椅子。
“不会。”严旭傲然挺立。
“哦,不会没关系,我教你。”灭一边坏笑,一边走近他。
安安想象了一下,何谓趴下当椅子。基本上,四爪着地,挺直腰背,像张四腿凳子。这不是变相的下跪吗?
这样一想,她突然跳到严旭和灭中间,赔笑道:“灭,那里有块石头,我想让严……呃,九……抱我坐……”
唉,九日这个名字,真的好难念出口。
灭瞧了她好一阵子,转了身往前走,算是默许了。
安安转身,仰脸看着严旭。“你抱我坐……”顿了一下,她又弱弱的补了句。“好不好?”
严旭不答,走到那块石头上坐下。
安安怕他不愿意,也不敢过去。坐男人大腿这种事……她没有主动的勇气。
过了一会儿,严旭见她不动,拍了拍腿,示意她过来。
安安受到鼓励,喜形于色,屁颠屁颠跑过去,在严旭的帮助上,坐到他腿上。恩赐啊,殊荣啊……作为躯壳的安安乖乖坐正,作为灵魂的安安却兴奋的扭动身体,做芭蕾舞旋转动作。
除了嘿咻的时候,她还没靠他这么近过。她能感受到散发自严旭身上的阳刚霸气,能感受到独属于男人的气息,还有一种……受到保护的安全感。
虽然严旭的手并没有抱住她,但仅仅是这样,也够她欢喜一阵子了。
灭在边上看着,直摇头叹气。这么容易就满足,真是不贪心的家伙。如果她是安安,一定趁这机会把严旭整到连他妈妈都认不出来。
严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小月有意保护他。一旦那个女人难为他,她便站出来替他解围。最惹人怀疑的是,她懂得他的底限,只在他容忍犯围内作怪。若她不是安安,如何解释这些疑点?
三个人到湖边赏景,在湖边雇了一条小船。
灭先跳上船,指挥严旭必须抱着安安上来。
严旭看了看安安,一手揽腰,一手抱腿,打横抱起她。刚上船,手里的人还没放下,灭的声音又响起。
“哎哟,瞧瞧,小月的鞋子脏成什么样了。”灭一边说,眼神儿一边瞟向严旭,意思很明白——还不快给主子擦鞋!
这是古代,没有纸巾,擦鞋布。这会儿在船上,让严旭到哪儿找擦鞋的东西?难不成用衣服?安安瞅着两人互拼眼神,都不肯让步,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给严旭。“用这个……快、快擦。”
严旭瞪了她一眼。
安安在他的怒视下退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细着嗓子扯出傲慢的声调。“别让我等太久。”
严旭抢过手绢,弯腰下去。
“等等。”灭拉着安安到船边坐下,这才满意。“好了,擦干净点。”
严旭忍了忍,走过去,蹲下。
谁知灭在后面踢了他一脚,硬是让严旭单膝跪下。
“看什么看,我是好意,这姿势舒服一点。”灭环胸,得意的笑笑。
严旭知道,跟这女人计较也没用,抬起安安一只鞋,用手绢擦去上面的泥土。
“别敷衍,那里还没擦干净呢。还有,那边,那边还有灰。”灭在后面,不停的挑毛病。
严旭唇线紧抿,看得出气的不轻。
不过,安安没工夫担心他的心情,她美滋滋的看着他一点点擦去鞋上的脏东西,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替灰姑娘穿鞋的王子。被男人膜拜的感觉……真的好奇妙。一点兴奋,一点喜悦,一点骄傲……她有些理解,为什么女人都喜欢男人跪下向自己求婚。那种心爱的男人臣服于自己脚下的虚荣感,是无可替代的。
安安沉浸在幸福中,连严旭几时擦完走开,都没注意到。
“你喜欢,晚上让他给你洗脚。”灭一脸坏笑。
“可以吗?”安安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芒。她像受恶魔诱惑的小孩,渐渐露出邪恶的本性。
“你高兴,怎么样都行。”灭往严旭那儿瞅了眼,煽动道:“想不想看落汤鸡?”
安安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愕然的张着小嘴。“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不想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这句话,算是说到安安心坎上了。她想,非常想。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定很有趣……这是安安邪恶的那部分的想法。善良的那部分虽然竭力反对,但声势却越来越渺小。
好吧,安安承认,她想看严旭出丑。因为他总是一身无懈可击的从容,天塌下来也不能动摇他的冷静。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专为打击她这种小人物的。在严旭的威严下,她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何不……趁此时机,反击一次呢?
至此,心里那个善良的天使安安,被恶魔安安一脚踩死。
灭怂恿安安去推。严旭就站在船边,背对着她们,肯定也料不到她们使坏。
安安心脏咚咚狂跳,紧张却兴奋。
她猫着腰,贴到严旭身后,眼睛一闭,双臂一伸,向前一撞——
扑通!
人就掉下去了。
安安盯着泛着水花的湖面,怔怔出神。完了,严旭会不会游泳?毫无防备的掉下去……会不会淹死啊?
不出五秒钟。
水面浮出一颗黑色头颅,头顶浮藻,还有几根芦草。乍一看,还以为是河童。
“扑——”安安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嘴,但是,憋笑实在难受,她干脆放弃隐忍,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严肃的大律师扣了一顶绿帽子,几根枯草竖在头顶,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向下淌水,那张正被水冲洗的脸就是再酷……也够让人笑破肚皮的了。
安安没良心的大笑,直不起腰来。她真的……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水里的严旭脸色阴沉的可怕。这女人绝对不是安安!那个胆小的女人绝对不敢这么整他!
“船家,回岸。”灭心眼最坏,朝水里的人摆摆手。“九日,自己慢慢游回去吧,我们等着你哦。”
晴空万里。
平静的湖面上,张扬着欢乐的笑声,以及……水中几不可辩的黑点。
回到府里,严旭换下湿衣,正打算打水洗澡,却见安安站在门口,惶惶不安。
“对不起……”安安搅着腰间丝带,内疚的说:“都是我太贪玩……你能原谅我吗?”
严旭套上外衣,系紧腰带,就是不肯说话。
安安小步跑进去,挽着他的手。“原谅我,好不好?”
严旭低首,淡淡的看着她。
安安一脸诚挚,清澄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楚楚动人。
严旭也知道,推他下水的主意多半是那个灭出的。这个小月样子呆呆的,跟安安有的一拼。他在心里叹气,面色稍霁。“嗯。”
见他答应,安安笑起来。“热水准备好了,你去洗个澡吧。”
严旭没拒绝,任她拉着出去。
安安领着他左拐右拐,走到一间石屋,推开门,里面雾气腾腾,偌大的水池装满热水,水面漂着一层娇艳的红色花瓣。
“我就不陪你洗了。”安安嘿嘿一笑,关门出去。
严旭脱了衣服,试了试水温,坐到浴池里去。
刚下水时,不觉有异,在水里泡了几分钟,他突然觉得皮肤火辣辣的疼。严旭奇怪,捧起水,发现水的颜色是红的,因为花瓣的缘故,他以为水是被花色映成红色,这会儿仔细看,才发觉……
这根本是一池辣椒水!
严旭蹭的站起来。
“吼吼……”笑声,自屋外传来。
严旭抬头,发现石屋顶上一个人影闪过,接着,听到一串窸窸碎碎的笑声。
那个女人竟敢变着法整他?!
屋里,灭和安安面对面笑的乐不可支。
“亏你想的出来,泡辣椒水,这得多疼啊。”安安埋怨道。
“你不是玩的挺高兴,那些辣椒还是你亲自挑的。”灭哼了哼。为了怕煮出来的水不辣,安安可是挨个把辣椒尝了个遍呢。
“嘿嘿。”安安挠挠头,虽是不好意思的表现,却没有一点做错事的心虚,眼睛里诡异的光芒反而更亮了。“你说,接下来再玩什么啊。”
好嘛,这丫头玩上瘾了。灭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大晚上的,没啥可玩的,不如让他跳舞?”
“他不会吧……”严旭若不肯跳,不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灭趴在她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安安张大嘴巴。“这样太……过分了吧。”
“你想不想看他跳舞?”灭眸子里闪着引人犯罪的邪恶。
“唔……”安安心里天使和恶魔又开始新一轮的战争,不过,这次很快分出胜负。安安邪邪的笑起来。“好吧,照你说的做!”
这边的严旭全身被辣椒刺激的难受,冲了几遍清水也没减轻痛苦。他怒冲冲的回自己房间,却被灭拦下。
“九日,往哪儿去啊?”灭笑意轻慢,真真的气死人不偿命。
“让开!”他这会儿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哟,这是奴儿对主人的口气吗?看来,我们对你教导没起多少作用吗?”
严旭不再说话,硬闯过去。
灭让他撞了一下,故作娇柔的哎呀了一声。
严旭停下,古怪的瞅着她。他可不是为了撞倒她而停下的,而是……刚刚那一撞,好像……
灭迎着他怀疑的眼神,镇定自若。“发什么愣啊,还不来扶我一把。”
严旭思索了一会儿,伸手去拉她。只不过,他故意用力过度,将灭拽进怀里,另一只手不偏不倚摸在她胸前。
瞬间,明了。
灭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也不闪躲,反而就势贴进他怀里。“九日啊,你应该把热情留给小月才是,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乱摸人家呢?”说完,还冲他眨了眨眼。
严旭皱眉,一把推开她。
“你们……”安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异常清晰的引起两人注意。
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严旭和灭搂在一起……并且,严旭的手放在灭的胸部上!他们、他们……
灭抽出小扇子,掩住嘴,弯弯的眉眼却泄漏太多笑意。
严旭看到安安,一点称得上意外的反应都没有。
这情形,让安安想起严旭和徐丽纠纠缠缠的情景。心底阴暗的一面悄悄抬头,她面无表情的说:“九日,进屋来,我要看你跳舞。”
严旭不搭理她,往另外的方向走。
“站住!”安安命令,下一秒,对灭使个眼色。
灭动作敏捷,扇头轻点一下,就把严旭定住了,揪着他的衣服拖进事先准备好的屋子。那拖人的动作……力气可够大的。
严旭被拖进屋子,看见里面八个人,两人一组,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手里拿着八根粗竹竿。
安安在堂上坐好,阴着脸盯着严旭。
灭把他推到那八人中间,给他解了穴,守住门口。
“跳舞。”安安没有温度的声音此刻真有那么一点威严的感觉。
严旭四下看了看,冷冷回道:“不会。”
“不会没关系。”安安拍了拍手。
那八个人收到指令,开始收合手里的竿子。身在中间的严旭没动,被两根竹竿夹住脚踝,钻心的疼让人反射的抬腿。
竹竿的开合十分有节奏,严旭想不被夹,就要配合这个节奏,不断变幻步伐。看过人用两根竹竿跳,可没见过有人用八根竹竿跳。这真是个阴险的整人点子。
严旭的火气上来,也不管疼痛,直挺挺的站着,就是不肯跳。
那竹子敲在骨头上声音极为清脆,可想而知严旭有多痛。
可是,安安也在气头上,看他存心反抗,更是不肯饶他,执意让男仆的动作更快些。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灭什么也不说,抿着嘴,自顾自轻笑。
最后,安安含着泪跑掉。
这一战,安安惨败。
安安失了兴致,成天躲在房里不出来。
灭装作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主动找安安。“你想半途而废吗?”
安安不说话。
“你想放弃他?”灭逼问。
这不是她放不放弃的问题。安安难过的想。她不漂亮,也不聪明,但凡有点脑子的男人都不会喜欢她,不是她说不放弃,就能圆满的。
灭在屋里踱了两步,眼底闪过一道光芒。她笑着说:“既然你不想要,那严旭就归我了。”
不等安安说话,灭迫不急待的扬长而去。
安安不放心,偷偷跟去,看看她想干什么。
灭知道安安跟着她,却不拆穿,直往严旭房里走。她也不敲门,大咧咧的闯进去,噙着恶质的笑。“九日,给爷端杯茶来。”
严旭懒得看她,摆弄的上的书卷。
“怎么?伺候小月的时候见你挺勤快……我哪里比她差吗?”灭自己搬了凳子,挤在他身边。
严旭不动。
“你好生伺候我,兴许我一高兴纳你当妾,此后荣华享之不尽呢。”此时的灭一身温柔不见踪影,面上,眼内,尽是本性的邪恶。
话说到这儿,严旭淡淡扫她一眼,不着痕迹的讽笑。
灭也不气,兀自枕着桌子上,目光轻慢,在他脸上徘徊。“我这人呢,吃软不吃硬,对不服从的人……”
“悉听尊便。”不待她说完,严旭便不痛不痒的说。威胁的话,他听多了,想他低头,绝不可能!
灭假惺惺的叹道:“何必呢,我又不难为你,随便服侍我睡一两夜就行了。”
严旭嫌恶的盯着她。
灭咯咯笑了半天,忽然,面色沉下,冷冷的说:“从了我免去你受苦,若不从……”她妖异的笑起来。“我整人的手段,可不止是推你落水那般过过家似的游戏。”
“我对你……”严旭礼貌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淡淡一笑。“没有兴趣。”
灭笑了,笑意邪魅。
灭罚严旭挑水浇园子,并且不给他饭吃。
他们住的这个府邸一个小时转不过来,让严旭把宅子每一寸地浇湿,可是个不小的工程。如果单纯做体力活,就是浇十个宅子,严旭也应付得来。可是,粒米不进,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两天过去,严旭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灭闲着没事,充当监工,看他偷懒,就拿小石子丢他。她本有功夫,看似小小的石头却能在身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安安见了,一肚子的气,转成心疼。
夜深人静,安安偷偷从厨房端了些吃的,送去给严旭。
严旭守着香喷喷的饭,却不动筷。他可没忘是谁把他引去泡辣椒水的。
安安小声说:“这些饭菜里面没捣鬼。”
严旭显然不相信她。
安安拿筷子,挨个吃了一遍,喝了口粥,以示清白。
这样,严旭才肯吃。
“你的脚……有没有事?”安安还惦记着那天因她任性而施加于他的伤害。
严旭只吃不说。
安安挪开凳子,跪下,动手脱他的靴子。
严旭停了动作,低头看着她。
安安的动作很轻,挽起他的裤腿,脱了袜子……“啊——”安安惊呼,眼泪一下子跑出来。
脚踝肿成包子了……他就顶着这么重的伤,挑水浇了两天院子?安安心疼的快不能呼吸了。
她跑出去,不多会儿,端了一盆热水回来。
严旭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有一丝别扭,但想到这伤因她而起,也就由着她替他脱袜洗脚。
安安一边给他洗,一边掉眼泪。“对不起……”
严旭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再在这里呆下去,非被折磨死不可。安安担忧的想。灭那个人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残忍,眼里透着一股狠劲儿,让人生畏。一开始,她还觉得灭是温柔慈善的好人,可这几天,灭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一丝人情味儿?
灭说,这样做都是为了她的幸福。可是,如果她的幸福要用严旭的痛苦来换,她宁可不要!
想到这儿,安安猛然惊醒。没有什么比严旭还重要,只要他好好的,她幸不幸福,根本不重要。
安安站起来,抓住严旭的胳膊。“我们逃走吧。”
严旭微微一怔。
“我们必须逃走,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第四章 患难见真情
严旭不能理解“小月”的做法。
她没有理由带他逃跑。在那座府邸,他是她的奴隶,她可以违背他的意愿,强迫他做任何事情。就算如她所说,逃跑是为了他免受折磨,可她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跟一个奴隶出逃,莫不是她和那个女人一同设计的游戏?
严旭不十分确定。像这种富家小姐,日子过的无聊,设计一个奴隶玩这种游戏也并非不可能。虽然“小月”看上去不是很聪明,但凭这张单纯老实的脸,她还不是轻易骗他上当?
两个人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趁夜离开。同行的两人各怀心思,严旭是对她存着一份戒备,安安是对前路一片茫然。
她和严旭是灭带来的,要想回去,自然还要借助灭的力量。现在,这样跑了,等于绝了自己的后路,再也不能回去了。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合欢国,他们能去哪里?
安安真的很后悔一气之下冲动的签了那份契约。就算受些冷落,也好过流离失所吧?这下倒好,翻身不成,倒和严旭一起落难了。
两个人出了城,漫无目的的一直往南走,结果走入一片林子。
入林之前,从远处看这片林子不大,还以为很快就穿过去了。往前走了二里地,才发现树越来越粗,路越来越黑,再回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了。
密林丛立,像恶魔出没的森林一样,笼罩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安安害怕,紧贴在严旭身后,仓惶的瞅着暗处的影子,充满戒备。安安只顾着往严旭身上贴,没留神脚下,踩了严旭好几脚,还差一点把他绊倒。
严旭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转头凶道:“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跟恐怖的森林相比,严旭的凶显得和蔼多了。安安讪讪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我胆子小……”
“你走前面。”严旭说着,就把她拎到身前。
“不要啊!”安安两腿发软,死命向后倚。这个鬼地方,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奇怪的东西?她可没胆子走前面。
严旭架住她的肩,皱起眉。“站直了!”
安安转身,站是站直了,但两只手紧紧揪着严旭的衣服,可怜兮兮的央求:“让我走后面吧,我保证不踩到你。”
“前面和后面有什么不一样?”她就这么害怕吗?树林不过黑了一点。
“藏在你后面,安全一点。”
“你怕的那个东西,从背后出现不是更可怕?”严旭故意吓她。
安安一愣,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仿佛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我还是走前面好了!”
虽然安安不在后面绊他,在前面一样有办法妨碍他走路。
她两只手紧抓着严旭的胳膊,身体尽最大可能往他身体靠,严旭左半边就像绑着一个沙包似的,根本没法好好走路。
严旭心里有气,瞥了她一眼,忽然说道:“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安安身体一僵,转头的动作就像一个没上润滑油的机器人。“哪、哪有声音……”
严旭煞有介事的往左右看看,似在确定什么。“嗯,好像是那边。”严旭指着一个方向,语气慎重。
“什么……我没听到啊……”安安死盯着严旭指的地方,脑子里已经飞掠过无数恐怖影像。
“也许是野兽。”
安安倒抽气。“是狼?”
“可能。”
“那怎么办?”安安绝望的看着严旭,吓的快哭出来了。
严旭低着头,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林子里漆黑一片,“小月”的面目并不十分清楚,但是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亮亮的,格外动人。
他本打算吓她一吓,出出气就算了。可是,看到她这副逗人的模样,竟收不住使坏的心。“不好办啊……狼一般是群体行动,遇上只能认命,等着被撕成碎片吃掉。”
安安脑子一懵,身体先做出反应,拉着严旭,往反方向狂奔。
严旭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跟她跑了一段,才想起,这一通乱跑,非迷路不可。“小月,停下。”
安安这会儿啥也听不进去了。她一想到他们会变成狼群的晚餐,脑子里就剩下狂跑这一个指令了。
人在遇到危险时的爆发力,真是不容小觑。
身娇体弱的安安竟拉着严旭跑出几百米远。不过,只顾着奔跑,安安没仔细看路,被一棵大树露在外面的树根绊倒。
“啊——”
眼见安安就要摔飞,严旭使劲一带,将她拉回。但因惯性过大,安安脚后跟一绊,面朝着严旭,向后倒下。
严旭没站稳,跟着扑倒。
时间的脚步突然放慢。
安安眼睁睁看着严旭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一只大手勒住她的腰。
天旋地转之后,两人位置对调。
严旭跌到地上。
安安跌到他身上。
还有……
相触的唇。
所有的恐惧,一下子飞了。安安张着大眼睛,惊诧、错愕,还有一丝丝的慌乱。一时间,许多思绪从脑中闪过,独独忘记应该把侵犯人家的嘴唇移开。
严旭受的震撼不比她小。他翻身,将胸前的小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四目相接,呼吸交错。
看着这个像妻子,又不是妻子的女人,严旭辨不清胸口激荡的情绪是什么。为什么刚刚那个意外之吻,让他莫名怀念?
安安傻愣愣的看着身上的男人,思维处于混沌状态,心脏却跳的飞快,快要爆炸了。这不是她和严旭的第一次接吻,但这个吻带来的惊心动魄,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因为,严旭看她眼神完全不同!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有点冷漠,可现在,那淡淡的目光中隐约有样东西,仿佛要吞噬掉她一样。
这样的目光,让人心慌、战栗……
树叶的沙沙声,打破了这刻宁谧。
这声音就在安安耳边,她听的最是真切。“什么声音?”
严旭往一侧看了看,淡淡的说:“哦,是条蛇。”
“哇——”话音刚落,安安便像考拉一样,整个身体攀在严旭身上,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幸好严旭臂力过人,没被赘趴下。“放手。”
“有蛇!有蛇!”安安死命抱着他,越害怕,手劲越大。
“你想勒死我?”
“我害怕呀!”
严旭拉不动她的手,只好带着人起身,抱着她坐下。严旭背倚着那棵树,看着身上这只“趴趴熊”,无奈的叹气。“没有蛇,我骗你的。”
“真的?”安安略微松手,怯怯的问。
“嗯。”
“那刚刚是什么声音?”
“没看清,什么昆虫在爬吧。”
安安听了,又抱回去。“昆虫也很可怕!”
严旭二度叹气。“你不怕什么?”
安安想了一会儿,嗫嚅道:“什么都怕……”安安放开手,离开他温暖的身体,在他面前低着头。
两个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严旭身体微倾,靠坐在一颗枝叶繁茂的树下,安安跨在他腰间,虽无接触,却引人遐思。
几只萤火虫徐徐飘过,点亮幽静的森林,为阴冷的黑暗,添了几许温馨的光芒。
“对不起……”安安由衷的道歉。
严旭心神微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替她理顺耳侧的头发。“你说过很多次了。”
“这次不一样……”
“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
“你带我逃跑。”
“那个是……”安安顿住,这才想起严旭是把她当成“小月”才谢的。唉,这样也好,如果严旭知道,是她害他到一个女尊国受罪,非把她踹去太平洋喂鱼不可。
严旭看出她难过,心想,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一定没吃过苦,为了帮他,跑到这鬼地方担惊受怕的……真难为她了。严旭的语气放轻,说道:“这片树林太大,我们还是等天亮再走吧。”
“哦。”安安跪的腿酸,一屁股坐下,想休息休息。谁知,这一坐,触感柔软,她觉得奇怪,又蹲了两下。“咦?”
严旭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无心的行动,不小心触动危险的部位,于是……
“哎呀,不好意思!”安安发现自己的窘态,连忙从他身上挪开。
为掩尴尬,严旭曲起一条腿。这一刻,充分体现出古代服饰的便利之处。
“呃……”安安抬头,看严旭又恢复一脸肃然,想说的话统统憋回肚子里。
只不过,胆小的她,一只手仍然攥紧严旭的袖子。
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两个人继续前进。白天的森林看起来漂亮极了,完全不是晚上那个阴森森的模样。日光穿透枝叶,洒下一道道圣光,仿佛精灵居住的仙境。
昨晚迷失了方向,只能勉强依据太阳的位置判断,继续往南走。
森林超乎想象的大。
走了半日,安安便没力气了。从昨晚到现在,没吃没喝,肚子咕噜噜的抗议。逃出府的时候只想着带钱,却忘了这落后的地方不像现代,随处都有卖食的地方。
真应了那句,有钱没处花。
“我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果树。”
“我跟你一起。”
严旭瞅着她一瘸一拐的步子,扬了扬眉。“你不是走不动了?”
“可是……”
严旭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安安摁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可是……”
严旭知道她担心什么。“大白天的,你是怕狼,还是怕鬼?”
安安瘪瘪嘴。“什么都怕……”
严旭眸光微闪,似含一丝笑意。“没东西吃,你连害怕的机会都没了。”
“哦。”
严旭走了两步,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别乱跑。”
安安眨眨眼睛,愣愣的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严旭才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安安突然喊道:“要快回来哦!”
严旭没回头,扬起手,摆了摆。
等看不见人了,安安泄气,倒在草地上。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朵云彩。
这样美丽的景色,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安安微微一笑,沐浴着大自然的气息,不知不觉睡着了。
安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可是,严旭还没回来。
森林晚间那种阴冷的气息悄悄浮现。
安安抱着一颗小树,瑟瑟发抖。
这么久过去,严旭去了哪里?该不是……遇到狼了?不会、不会。大白天,哪来的狼?那就是……爬树的时候,不小心跌下来,摔伤了?
想到这儿,担忧战胜了恐惧,安安不抖了,放开小树,往严旭消失的方向跑。
不能出事啊,拜托,千万不要遇到意外!
安安走后,树丛里走出一个身影。身影静立了一会儿,尾随安安去了。
安安跑了很久。
天色从半黑,到全黑。路从清晰,到模糊。
安安跑不动了。应该说,是吓的,挪不动步子了。
阴风习习,树叶响动。
安安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只要她一动,立刻就会扑上来,把她吃掉。恐惧,使全身冰冷,空气也像凝住一样,让人喘不动气。
安安的手指偷偷动了动,几次想要鼓起勇气喊严旭的名字。
可是,她很怕,她一出声惊动了躲在暗处的怪物……好吧,唯物主义教导我们,世上并没有鬼怪,这都是她自己想出来吓自己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冲破心理障碍又是另一回事。
她喊不出声。
安安又急又怕。跟严旭走失好几个小时了,如果他真遇上意外,正等待她去救他,而她却在这里被自己的幻想吓的动弹不得,延误救援的最佳时机……严旭若是出事,她一定不能原谅自己!
安安用力的闭上眼睛。拼了!就算被怪物吃掉,她也要救严旭!安安握紧小拳头,使出最大的力气,大声喊——
“严……旭……”轻飘飘、软绵绵、有气无力。
安安心口一紧。自己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结果就吼出这么点声音?安安,你是笨蛋吗?
安安深吸一口气,又试了一次。“严旭。”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要大一些。
安安没被怪物吃掉,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出来吓她,胆子自然也大了起来。“严旭,你在哪?”
第一声喊出去,第二声底气更是十足。
安安抛开恐惧感,边跑边喊。
然而,无论安安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
一只猫头鹰咕咕的从安安身边过。
“啊——”安安吓的抱头蹲在地上。强撑的勇气,也在搜寻无果后,再一次被黑暗吞噬。
安安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只能抱着自己,小声的哭泣。“严旭……你在哪……”
过去的记忆在眼前重现。
他们的初次相遇,他们在结婚典礼的宣誓,那五年的时光,虽然没有值得珍藏的部分,但严旭从没让她吃过苦。作为一个丈夫,他尽了自己的责任。而她,却是个不懂满足的妻子。
她干嘛要签那张契约?干嘛要听灭的话整治严旭?那样的生活,或许沉闷,但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贪心,只会让人失去更多。
她知道错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希望严旭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让她一个人留下……
“不是说过,不要乱跑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安从地上跳起来。
严旭,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严……旭……”安安轻喃他的名字,激动的泪水狂涌而出。“严旭!”安安大喊一声,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着他,不停的念着“对不起”……
安安的反应,出乎严旭预料。或者说,之前发生的全部都让他意外。
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小月”。他想知道,她跟着他是不是一个阴谋。“小月”胆子很小,如果他把她丢在森林里,她一定会向同伴求助。可是,这个胆小的女人居然因为担心他,一个在黑暗的森林里到处寻找他……
严旭心里莫名的感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这么关心他?
“我好怕……我以为你出意外……”安安抽抽搭搭的说:“以后,我宁可饿肚子,也不要你去找吃的了。”
严旭看着她。素净的小脸早已被泪水淹没,丑的一塌糊涂,可是,这样的她却让他坚硬的心有了一丝软化。
严旭轻搂住她。
安安怔住。
他是第一次……像这样抱着她……
严旭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搂着怀里的人,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安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同时也听到他的。强而有力、沉稳坚定的心跳比她听过所有的乐章都要优美。
在他的包围下,安安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没有心痛,没有茫然……就像长久漂泊的小舟,找到停靠的码头。一切,有了归宿。仿佛只要在这片胸膛保护下,再也没有忧愁,只有平静……与幸福。
这就是……被拥抱的滋味……
安安甜甜的、甜甜的露出微笑,闭上眼睛,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那一晚,两个人并肩而坐。安安靠在他胸前,做了一个无比幸福的梦。那一晚,严旭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肩。
两天后,他们终于走出森林。
前方不远,有个小村子。
他们用银子换了一间空屋,暂时在这里住下。
可是,没住几天,村子就来了一批官府的人来抓私奴。其实,就跟古代强抢民女的坏官一样,只不过合欢国有权有势的人抢的是美男。
官榜贴出,言明,但凡拥有私奴的人家都要到石场做工,如若不从,就将私奴充公。
安安问身边的人,什么叫充公。
“充公就是回去做官奴,官奴每天是要伺候好几个女人的。”那女人重叹一口气。“不过,也没有办法。让奴隶去受苦,总好过咱们去那吃人的石场。”
“石场很恐怖吗?”吃人?有怪物?
“你是不知道,石场是奴役犯人的地方,犯了重罪的人才被发配到那里,基本上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这些年,石场缺人手,官府每年都以多一倍的工钱吸引百姓,但还是没有人愿意去。”
“还是把奴私交上去吧。去了石场,他们岂能轻饶咱?横竖都是死,何必去遭那罪。”
“是啊,是啊……唉,我和我家奴儿十年的感情……”那女人未说完,难过的哭起来。
安安听了,神色凝重。
这些官兵把村子围了个滴水不漏,就挨家挨户拖奴隶去了。乡下小村,百姓质朴,有的人买奴隶回来是为了做伴,一同过日子的。主仆之间有了感情,一时间硬要拆散他们,那情景,别提多凄惨了。
安安匆匆赶回家,这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有了主意。
推开院子门儿,安安在屋里找到严旭,冲他高兴的笑了笑。“我打听到官府招工,想去那里工作,赚点钱。”
严旭听了,沉思片刻,问道:“什么工作?”
“石场,听说工钱很多哦。”安安避重就轻的回答。
“我也去。”他们出府时带的钱不多,只花不赚,金山银山吃空了。
“哎呀,不行。男人不能外出抛头露面啦。”
严旭微皱眉。
安安笑了下。“那我就去了啊,你在家呆着,不要出去哦。男人出门会被抓走的。”
“嗯。”严旭顿了一下,又说:“你自己小心。辛苦的话就不要做了。”
安安连连点头,轻快的跑出门。到院子里,才吁出一口气。
可千万不能让严旭知道真相,现在这情况,设法保住他最要紧。可不能让严旭去当官奴,伺候想要孩子的女人!
石场原是一片荒山。
把山凿开,取石头放入竹筐,用扁担挑下山,就是这里的工作。监督他们干活的人手里拿着鞭子,闲着没事就朝人身上挥两下。
条件恶劣,劳动繁重,整个就是一处人间地狱。
这会儿,安安才明白,他们说的石场吃人是怎么回事。
午饭发的馒头都是风干的,喝的水像黄泥汤,干活慢了还要挨打……在这里做工,比奴隶还不如。
头一天,安安只做了半日工,便累的腰直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有些自不量力,可是,让她自私的舍弃严旭是万万不能。
安安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回来啦。”安安带着灿烂的笑容进门。
严旭从里屋走出来,先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番。
安安心脏一紧,心想,幸好回来之前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头再去,得带身替换的衣服。
严旭随手倒了杯水给她。“坐下歇歇吧。”
这待遇可跟在府里受他端茶时不同啊,那是强迫的,这可是自愿的。安安高兴的接过杯子,冲严旭傻笑。“我去做饭。”
严旭看着她进厨房,跟着进去。“有什么需要帮忙得吗?”
安安转头看他,眼里尽是惊讶。
严旭卷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呃……你会做饭?”
“不会。”
“那你……”
“不能学吗?”
不是不能,是你学很奇怪……她为他做了五年的饭,从没见他下过厨房呢。安安递个盆子给他,教他怎么摘菜,怎么洗。
严旭听一遍就记住,端着菜和盆,进行实践去了。
安安望着他认真的表情,微微一笑。老婆做饭,老公在身边打下手,是她长久以来的心愿。她一直以为严旭是个远庖厨的大男人,嫁给他以后,她曾以为这个愿望一辈子也不会实现了,谁知……
意外收获啊!
只要严旭天天帮她帮洗菜,让她在石场扛一辈子石头也行啊。
安安心里甜丝丝的。
吃完饭,严旭主动要求洗碗。
安安在一边站着,看着他不熟练却从容的动作,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你不累吗?”严旭忽然问。
“哦?”
“工作结束,回到家不想休息吗?”
“现在就是在休息啊。”
严旭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说:“是吗。”
安安笑起来。“我只要看到你,就把辛苦全忘了。”话出口,安安才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合时宜,脸红起来。
严旭倒不在意,淡淡的说:“每个人的需求不同,在忙碌过后,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
安安状似无心的追问:“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呆着呢?多没意思啊。”
“不为什么。”
安安心里一酸,幽幽的说:“你这样子,跟你在一起的人,不会难过吗?”
严旭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的看着她。“会难过吗?”
安安一愣,肯定道:“当然啊。你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会让关心你的人感到寂寞。”
“我不赞同你的话。”严旭一边洗,一边说:“我的烦恼说给她听,她不仅帮不了我,还会跟我一起烦恼。”
安安不说话。
“我说的不对?”
“唔……你的道理我明白,但是,如果是我,就希望把心里的事情说给亲近的人听,倾诉也是一种解除压力的方法。”
“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应该独自承担责任,而不是让别人一起担心。”
安安苦笑。“那是因为你很强,强势的人不需要外在的关怀,软弱的人却把别人的关怀当成生存的必需品。”
“你是说……女人需要关怀?”严旭看着她,目光熠熠。
“是啊,哪个女人不需要呢。”安安悻悻撇嘴。
“你也需要?”
安安在他眼中寻到一抹趣意,脸一红,把洗碗盆抢过来。“我去倒水!”
严旭有些奇怪。
不仅仅是帮她洗菜、洗碗,连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古怪。
到底是怎么了?
安安想的专心,怠慢了手上的活。监工的人悄声走过来,扬起鞭子,抽在安安背上。“发什么呆,还不快凿!”
安安咬牙忍着疼,不敢吱声,加紧举锤子干活。
这里的人都有虐待倾向,打人的时候越听到哭叫声打的越兴奋,只有忍住不出声,让他们觉得无趣,才能少挨几下。
果不其然,那人叫嚣了一会儿,就去寻别处偷懒的人了。
安安扭了扭背,被皮鞭抽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这会儿,她不由得庆幸。瞒着严旭是对的,若被他知道实情……他大概宁愿被抓走吧。
在现代,安安是勤快的小主妇,里里外外一把罩。可在合欢国,她跟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没啥两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敲石头,挑扁担的体力活,她哪受得了?
昨天半天,今天半天,她的手就磨起泡来,红肿的手掌跟烧红的猪蹄子差不多了。还有脚……古人穿那绣花鞋是布底的,在这碎石满地的山上,走路硌的生疼,情况不比手好多少。
安安满腔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