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打算抛弃我们的组织，和火焰神殿的杂碎们一起，成为我的敌人？”
渐渐收敛起来的笑容，鹿绝的话带着令人心悸的意味。
“……”
魂没有说话，然而他的眼神底下透露出的愤怒已经不知不觉中传递出了自己的决心。
“是么。”鹿绝好像是在惋惜着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魂，真可惜，你站错队伍了。”
他的话就像是一阵寒风，携带者夜晚的颜色拂过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所有人的心脏都是一紧，透骨的寒意传递到大脑。
“你还真是自信。”流娜忍住伤口的疼痛和逐渐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边勉强的笑着，一边讽刺地说道，“一个连神官都算不上的家伙，也妄图要挑衅火焰神殿的地位吗……”
“挑衅？”鹿绝终于把目光投向流娜，“你没有搞清楚状况吧……我可不仅仅只是，挑衅它而已啊。”
“毁灭它，取代他。甚至是……”鹿绝的眼底仿佛有看不见的光芒流动了过去。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啊……”鹿绝不在意的笑了笑，“这就不是你能够知道的了。你也不过只是火焰神殿的小喽啰罢了，跟你说这么多，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鹿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摸了摸旁边那只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狼的脑袋。被鹿绝的手掌接触到的白狼，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之所以借助拉里的身体，也只是跟你见个面而已……算是，我们蠡组织和火焰神殿的友好会面吧。”
鹿绝说道，朝对面的所有人，包括魂，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突然，他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突然破开的大洞，血腥味充满了周围的空气，鲜血和内脏不断的从那里面潺潺的流了出来，在脚下铺开，
鹿绝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就像胸口的那个破洞并不存在一般。他的视线里闯入了一个人的面孔。
柔软的褐色碎发，精致清秀的五官，瞳孔里满是嗜血的意味，渲染成噬人的祖母绿。阿尔维斯的手掌上冒起熊熊的黑火，比起普通的深渊之火有着更加纯粹的毁灭气息，此刻正深深的插进了鹿绝的胸口，鹿绝胸口那个巨大破洞的边缘，被极致深渊之火炙烤的焦黑。
“真是大意。”鹿绝咧开嘴，朝阿尔维斯露出一个笑容，“你就是……阿尔维斯了吧。威廉的孙子……”
阿尔维斯没有回答他，他的眼底尽是疯狂，嗜血，和仇恨。他手上的黑火猛然爆发出更大的力量，从那个破洞往上，烧向鹿绝的脖颈，头颅，周围的空气都被高温烧灼的扭曲起来。
“终于见面了呢，阿尔维斯。”
鹿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烧的即将变成灰烬，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反而朝阿尔维斯那里更凑近了一步，说话时候的鼻息甚至可以吹到阿尔维斯的脸上，那张属于拉里的脸仿佛和一个银色头发的俊美男人重合起来，“你身上的魂格……”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收了。”
黑色的火焰已经烧到了脖颈，他的下巴也在慢慢变成灰烬，鹿绝的笑容就这样，渐渐的消失在黑色的火焰之中。最后在原地只留下了半具焦黑的下半身尸体，随后也被黑色的火焰烧成余烬。
整个空间的气氛都仿佛凝固了，没有人说话。
阿尔维斯看着地上那团灰烬，他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
他知道，刚才杀死的，并不是真正的鹿绝……只是一个借用身体的棋子罢了，然而他却不知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看到鹿绝的笑容，他说话的声音，疯狂的杀意跟愤怒就不可抑制的涌了上来，身体里的极致深渊之火就算没有自己意识的驱动，也自动的灼烧起来。
看到鹿绝的那张笑脸，就仿佛能够透过那里看到整个雅思托里数十万的血肉，威廉神父的尸体，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将手插进了那个男人的胸膛。
一定要……一定要报仇。
哪怕为此堕入地狱。
看到阿尔维斯沉默的背影，流娜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心酸的情绪浮上来，她是知道为什么阿尔维斯如此愤怒的，所以看到刚才阿尔维斯杀死拉里的身体的时候，她却感到了理所当然。将拉里的尸体保存起来，送到火焰神殿，由流域系的掌控者获取灵魂里的记忆和秘密，也是获得情报的重要手段，阿尔维斯的做法毫无疑问是很不理智的，然而流娜却一点责怪的想法都没有。
流娜呆呆的想着，她突然看到男孩缓缓的转过身来，朝自己走过来。
“阿尔……”
男孩缓缓的走到流娜的面前，两人互相看着，仿佛有什么话在无声无息的传达。
阿尔维斯突然伸出手，抱住流娜的脖子，将下巴靠在流娜的肩膀上。
流娜一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到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流到自己的肩膀，耳边响起了阿尔维斯的哽咽的声音。
“流娜……对不起。”
男孩断断续续的道歉声，仿佛解开了某个纠缠起来的结，一股热流慢慢的流进流娜的心里，修补好了心里面此前的破洞。不再灌入细碎的风。
流娜轻轻的同样搂住阿尔维斯，那个还属于男孩的瘦小躯体，仇恨，背叛，杀戮，这些黑暗的东西，他却甘之如饴的感受过了。对于流娜来说，即使是认识仅仅一年多的阿尔维斯，也是足以视作“弟弟”的家人角色。
阿尔维斯，他和我一样，也背负着亲人的性命的血海深仇。我看到他的眼神，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当时的我自己。真的是很像啊……想要将某个人彻底抹杀，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无法平息的那种眼神。
曾经在屋顶上说过的话印在心中。
“没关系的……”流娜搂着阿尔维斯，低声说道，声音温柔，“我不该把你和我的仇恨捆绑在一起，相信我，我会帮助你的。”
帮助你……一起完成你的复仇。
因为某些事情争吵，几乎互不相往来，因为某种契机，交换了心灵之后便重归于好，甚至比之前更加亲密。这样的情节，仿佛是骑士小说中的那些美好故事和美好传说。
然而现实并不是小说，仇恨，背叛，在童年里得到这些东西作为礼物，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和灵魂。
所以没有人看到，和流娜仿佛亲人般拥抱在一起的阿尔维斯，将脸深深埋进流娜的肩膀，看不见表情，看不见情绪。
夜晚是漆黑的，就像天空疲倦的阖上双眼，安静的躺在夜色的怀抱。它是最宽容的神明，展开巨大的漆黑翅翼，人们可以在这样的夜晚，将所有不安，愤怒，恐惧，怨恨，抑或其他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偷偷的塞在那里。
所以同样也没有人能感觉到，被阴影遮住了面孔的阿尔维斯，轻轻的勾起嘴角，绽开一个弧度诡异的笑容。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