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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上元

日子恰如冬天的残雪在初春的阳光下慢慢融化,转眼间已到了上元佳节,宫里宫外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而永昌宫的书房内却充满肃杀的气息,宇文远表情凝重地望着风尘仆仆赶回京师的风火雷电四大得力护卫,久久没有言语。

风火雷电屏息静气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风护卫,你说神机营也配有野雉羽箭?”宇文远背负双手,一边思忖一边问。

真是百密一疏,原以为只有皇室宗亲和有功之臣才有野雉羽箭,没想到神机营也配有野雉羽箭,只是神机营由大司马魏程一人管辖,他一向恪尽职守,怎么会让野雉羽箭流落到普通士兵的手中去呢?

风护卫肯定地点了点头,宇文远再次陷入沉思。

“启禀二皇子,据当日替志太子治病的随行军医透露,志太子身中两箭都是穿心而过,可见射箭之人箭法精湛,绝不是普通的兵卒。”火护卫不等宇文远发问,就连忙将自己打探到的惊人消息告诉宇文远。

在两军对阵的混乱状况下两箭都能穿心而过,这样的身手除了神机营的神箭手,恐怕一般的士兵很难做到,宇文远越听越心惊,难道皇兄之死和大司马魏程有关?但是大司马魏程为人正直,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更是传授皇兄宇文志武学兵法的恩师,他怎么会蓄意谋害皇兄呢?

神机营的神箭手共计二十名,有权调派他们的只有大司马魏程,除非神机营中混入了外贼,否则大司马魏程难逃嫌疑!

“雷护卫,我让你调查那两个被大司马就地正法的士兵来历可有眉目?”宇文远皱着眉头问道。

雷护卫摇了摇头,道:“卑职没有打探到这两个士兵的底细,因为有关这两个士兵的花名册已经被人蓄意烧毁。”

可恶!看来谋害皇兄的人心思缜密,事前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要想继续顺藤摸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而大司马魏程又先斩后奏,将当事者就地正法,这条线索算是就此中断了。

“虽然没有打探到这两个士兵的消息,但是卑职在得到火护卫的密报后潜入神机营,发觉训练的神箭手只有十八人,还有两人不知所踪,卑职为免打草惊蛇,没敢继续查探,特来请二皇子示下。”雷护卫连忙补充道。

三大护卫都带回了令宇文远振奋的消息,惟独电护卫却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宇文远狐疑地看他,风火雷三名护卫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电护卫。

电护卫沉吟了一下,才小心谨慎地道:“卑职一直负责跟踪三皇子的动向,除了已经禀报给二皇子的那些消息外,最近卑职无意中听到三皇子向大司马问及神机营的事,似乎三皇子曾经给大司马举荐过两个神箭手……”

“有这等事?”宇文远心头一动,虽然这些线索看似环环相扣,但是太过巧合,反而错漏百出,让人不得不怀疑幕后之人的叵测居心。

绕了这么多圈子,只是想让他认为是三皇弟宇文齐特意在神机营安排了奸细,趁两军混战之机谋害了皇兄宇文志,以宇文齐城府之深、手段之毒,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幕后之人却忽略了一点,宇文齐虽然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但是却生性多疑,假使他决心对宇文志不利的话断不会留下这么多蛛丝马迹!

看来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从大司马魏程身上入手才行。

宇文远轻轻地抚摸着书桌上的楠木匣子,心情突然无比沉重,宫廷尔虞我诈,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幕后之人的真面目会是谁呢?

“自今日起,你们四个不用再调查这件事了,下去吧。”宇文远摆了摆手,示意四大护卫退下。

风火雷电虽然不懂宇文远为何要他们半途而废,但是他们明白宇文远的决定从来都没出错过,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应声离开。

宇文远开始忧虑,从种种迹象看得出来,谋害皇兄宇文志的幕后黑手已经知道他在暗中查探真相了,如果这时他再让风火雷电继续调查下去的话只会让对方狗急跳墙,既然对方想让他认定事情是宇文齐所为,那么他就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吧!

从书房出来之后宇文远就直奔自己的寝宫,他一早就答应了顾新颜,等一下一起去皇兄宇文志墓前祭奠,屈指一算,皇兄过世已经两个多月了,不知道他在阴间过得可好?或许那里没有了残酷的权力争斗,日子会变得更简单和轻松吧?

远远地看到倚在门口等他的素衣女子,宇文远的嘴边就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即使就这样看着不施脂粉的她,他依然觉得她是天下间最美也是最令他动心的女子!

宇文远疾步上前,握住了顾新颜的手,柔声问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和如烟刚准备好祭拜用的果品纸钱,王爷来得恰是时候。”宇文远的手厚实而温暖,让顾新颜开始贪恋这种彼此惺惺相惜的感觉。

尽管依然相敬如宾,但是每次只要宇文远一靠近她,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一天看不到他的人影,她的心里就会空荡荡的,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找不到栖息的地方。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异样感受,以前和宇文志在一起时她感觉安心和温暖,却不曾这般患得患失过,因为她坚信宇文志会一辈子守着她,疼着她,他们是早被认定了的一对金童玉女,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宇文志会丢下她,可是自从宇文志突然故世之后她脆弱了许多,如今的她很害怕失去身边的亲人,尽管宇文远只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但是经过两个月的朝夕相处,潜移默化之中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身边有他在的感觉。

当她弹琴的时候他会吹箫相和。

当她刺绣的时候他会看书作陪。

当她烦恼的时候他会说笑话逗她开心……

在宫婢太监面前他是威严不可一世的二皇子,可是一到她这里,他就像一池春水,温柔体贴,让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沉沦。

坐在前往宇文志墓地的马车上,顾新颜和宇文远之间没有说话,只是借由彼此掌心的温度来抚慰对方的心情。

汉白玉的墓碑在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大理石砌成的坟墓前摆放着一些水果点心,空气中还残留着檀香的气息,有几片焚烧过后的纸灰飘散在坟墓的上空,久久盘旋不去。

顾新颜和宇文远面面相觑,看得出刚才有人前来祭拜过宇文志了,大概是看到了他们的马车,所以不等照面就匆匆离开了。

“二皇子,王妃,刚才似乎有人来祭拜过志太子了。”如烟后知后觉地叫道。

“看来挂念皇兄的不只是我们呢!”宇文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墓前精致的贡品,轻声叹息,要是自己早来一步就好了,或许能找到一些有关宇文志死因的蛛丝马迹。

如烟利落地在原有的贡品旁边放上顾新颜亲手准备的水果糕点,斟上美酒,点上檀香,递给宇文远和顾新颜。

“皇兄,你一定在气我抢了你的新颜吧?所以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查明你的真正死因,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还你一个公道,等到那一天你一定要在九泉之下祝福我和新颜,不许再生我的气了,这杯酒权当是我给你赔罪吧!”宇文远像是闲话家常似的唠叨了一通,随后举起手中酒杯,将杯中美酒洒在宇文志的墓前。

就知道宇文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哪有人在自己哥哥墓前这样玩世不恭地说话的,唉!真是败给他了。顾新颜有些羞惭地在宇文志墓前跪了下来,檀香缭绕,迷蒙了她的眼。

望着墓碑上宇文志的名讳,顾新颜感慨良多,短短一个多月,发生了许多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祭拜宇文志的亡灵?志哥哥,新颜对不起你,这一世新颜不能嫁你为妻,下一世新颜愿意做牛做马服侍你。

顾新颜一蹙眉,宇文远就知道她又在后悔嫁给他了,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会放下过去,珍惜眼前的缘分呢?

如烟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志太子,王妃有二皇子疼惜照顾,您可以安息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王妃和二皇子从此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吧!”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丫头呵!宇文远忍不住冲她微笑颔首。

顾新颜偷偷地望了眼身边坦然自若的宇文远,冰封的心渐渐融化了一角,既然注定了彼此要相守一生,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忘掉一切不开心的过往吧!

一阵疾风吹过,卷起满地的纸灰,在宇文志的墓前盘旋飞舞。

祭拜了宇文志,宇文远和顾新颜匆匆赶回永昌宫,今晚圣上要在御花园大宴群臣,庆祝上元佳节。

这是顾新颜和宇文远大婚后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场合,自然得好好梳洗妆扮一番。

金丝蹙雾红衫薄,银蔓垂花紫带长,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加上顾新颜本就天生丽质,看着像画里面走出来的心仪之人,宇文远的目光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紫红色的锦袍,胸前盘踞着四条腾云驾雾的金龙,和宇文远与生俱来的霸气浑然一体,让顾新颜自心底生出几分敬畏之情,而当她发觉宇文远的视线火辣辣地停留在自己身上时她的脸颊顿时也跟着火烧火燎起来。

“二皇子,王妃,时辰不早了。”如烟笑着提醒眼前这对相看两不厌的璧人,小姐和二皇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怪志太子临终之前会把小姐托付给二皇子,也只有二皇子这样气质高贵的男子才配得上绝世无双的小姐。

宇文远和顾新颜恍然回神,忙收回迷失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并肩走向被宫灯照得如同白昼的御花园。

御花园内张灯结彩,处处透着新年的繁华景象,受邀的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们三五成群地攀谈着,张家长李家短,聊得不亦乐乎!

在靠近皇帝宝座的右下方聚拢了一大帮官员,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将身穿朱红色织锦蟒袍的宇文齐围在了中间。

户部侍郎是三皇子一派的核心人物,这时少不得挑头说道:“三皇子每日晨昏都到长乐宫向圣上嘘寒问暖,仁孝之心感天动地,圣上龙体痊愈,三皇子可谓功不可没,咱们毓庆皇朝素以仁孝治天下,三皇子问鼎太子之位看来指日可待。”

其他官员连连点头附和,都说三皇子礼贤下士,堪比求贤若渴的周文王。

宇文齐连忙摆手,一脸谦虚状,道:“诸位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依祖制二皇子是本王的兄长,太子之位本就非他莫属;论才德,二皇子更是远胜本王,只要二皇子能让毓庆皇朝国泰民安,本王第一个拥立他做太子。”

户部侍郎听后不免赞叹道:“三皇子事事以江山社稷为先,实在令我等敬佩,不过太子一位攸关国运,有德者方能居之,唐太宗李世民虽然排行第二,但文韬武略远超太子建成,贞观之治流芳百世,足见自古为帝者并不是单纯以长幼而论的。”

顾渊在一旁听到户部侍郎的高谈阔论,禁不住冷笑一声,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侍郎大人就不要再蛊惑人心,陷三皇子于不仁不义吧!”

户部侍郎和宇文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对于顾渊的反应显然早有预料,于是不甘示弱地还以颜色。

“宰相大人现在贵为皇亲国戚,自然是站在二皇子这边说话了,不过我等听说大人之女原本和故世的志太子订有婚约,二皇子却贪恋美色,硬逼圣上下旨纳了为妃,大婚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身为人子不为圣上分忧解劳也就罢了,还托病不上早朝,试问这等不思进取、目无君上之人何以服众呢?”

顾渊没想到户部侍郎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众人面前这么抢白自己,但是顾新颜的确和宇文志青梅竹马,如今宇文志尸骨未寒,他就巴巴地把女儿嫁给了二皇子宇文远,说没有私心谁会相信?要是此刻再跳出来为宇文远说话,势必会被朝臣非议,所以顾渊只能哼了一声,强自隐忍心中怒气,大义凛然道:“是非自有公论,我女儿和志太子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何来婚约之说?尔等蓄意诋毁二皇子,妄议国事,难道是想蛊惑圣上废长立幼吗?”

户部侍郎还想争辩,却被宇文齐一个眼神阻止。

宇文齐上前一步,来到面有怒色的顾渊面前,微微一笑道:“宰相大人所言极是,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此乃人之常情,顾小姐……哦不……如今本王该尊她一声二皇嫂了,二皇嫂和二皇兄情投意合、鹣鲽情深,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佳话,清者自清,宰相大人又何须在意旁人的闲言闲语呢?”

宇文齐这话明着像是替顾渊说项,但是里面暗含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无非是讥讽顾渊见风使舵、攀龙附凤罢了。

顾渊被宇文齐这么夹枪带棒的一番奚落,老脸顿时有点挂不住,却又碍于宇文齐尊贵的身分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顾新颜来到御花园时正赶上宇文齐借机奚落自己的父亲,心中立时像被油煎了一样刺痛起来,因为自己连累年迈的父亲被文武百官讥笑,她真是罪莫大焉!

察觉到掌中柔荑意欲抽离自己,宇文远神色一凝,用力握紧顾新颜的手指,两人十指紧扣缓缓步入御花园。

跟在他们身后的总管王太监立即机灵地赶在宇文远发怒之前朗声叫道:“二皇子、二王妃驾到!”

朝臣和命妇们一听二皇子夫妇到来,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张望,尤其是平日难得入宫的朝廷命妇们更是对传说中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二皇子夫妇充满了好奇。

她们瞪大了眼睛,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并肩而行的宇文远和顾新颜身上。

什么叫龙生龙、凤生凤?只要看着眼前这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就知道了。

难怪宰相千金会迫不及待地转嫁给二皇子,先不论二皇子高贵的身分,光是二皇子器宇轩昂的不凡气度就让在场的命妇们情不自禁地生出爱慕之心来,恨不相逢未嫁时!能和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共结连理、长厢厮守是一个女子几世才能修来的好福气?

当然,见了二王妃的所有朝臣和命妇们都不奇怪一向睥睨天下的二皇子为什么独独对二王妃情有独钟了,二王妃玉骨冰肌、美艳出尘,仿佛广寒仙子下凡尘,惹得朝臣们猛咽口水,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命妇们都一个个意乱情迷,直恨苍天不公平!

面对众人惊艳的眼神,宇文远绷紧的脸部肌肉终于渐渐舒展,只要他的爱妃在他身边一站,就能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朝臣们乖乖地闭上嘴巴。

他宇文远心仪的女子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倾城佳人!

“三皇弟,你若羡慕为兄娶得如花美眷,那么改日也让父皇为你挑选一位才德俱备的名门淑女吧!”

江山与美人,他宇文远绝不会拱手让人,即使对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宇文齐的脸色因为宇文远挑衅的语气陡然阴沉下来!

因为宇文齐刚才奚落了自己的爹爹,顾新颜此刻自然也不肯错过回敬他的机会,只见她轻启朱唇,柔声道:“王爷,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三皇弟眼光挑剔得紧,当日三皇弟曾经赞叹宰相府里的梅花与众不同,可知三皇弟心仪的绝色女子应是如腊梅一样品性高贵的女子。”

“是吗?可惜宰相府的梅花只有一株,本王已经捷足先登,真是对不住三皇弟了。”宇文远很有默契地与顾新颜相视而笑,眼眸中尽是柔情蜜意。

宇文齐的手潜意识地握紧,不以为然地道:“宰相府的梅花虽然美艳,但如今已然凋零,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宇文齐嘴上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心底却气愤难平,看宇文远和顾新颜十指相握的亲密情状,自己终究还是输了顾新颜这着棋!

朝中文武谁不知道当初宇文远和宇文齐都曾经连番造访宰相府,为的不就是娶顾新颜为妃以期得到宰相顾渊的鼎力支持吗?如今胜负已分,宇文齐的言词难免就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了。

宇文远不再理会宇文齐的挑衅,牵着顾新颜的手径自来到顾渊面前,翁婿热络地攀谈起来,其他拥立宇文远的朝臣自然围拢过来讨好巴结,御花园顿时分成两个阵营,当然两相一比较,宇文远这边明显占了上风。

宫婢太监络绎不绝,将各色美味佳肴端上桌来,只等龙辇一到,就可以开宴了,但是圣上却迟迟未来,在场的朝臣们不安地交头接耳起来。

宇文远正待出言安抚,御花园门口突然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司礼太监立时精神抖擞,朗声高呼:“圣上驾到!”

众人连忙下跪迎接圣上,龙辇一路载着圣上直到上首搭着毡帐的高台,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圣上抖抖索索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宇文齐见父皇面色苍白,精神委顿,不由心中一惊,昨日自己还进宫向父皇问安过,那时父皇面色如常,只是有几声干咳,看上去并无大碍,怎么才一夜未见父皇就一病至此了?

看来父皇所剩时日已然无多,自己要及早行动才是,免得又被二皇兄宇文远占了先机。

宇文远对于父皇时好时坏的身体倒是早有防备,他目光真正在意的是和圣上龙辇一起出现的大司马魏程!

圣上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朕与众卿家许久未在御花园开怀畅饮了,今日适逢上元佳节,少不得和众卿家君臣同乐一番,众卿家无须拘束,开宴吧!”

“谢圣上,微臣等祝愿圣上龙体康健、寿与天齐!”户部侍郎唯恐被人抢了风头,圣上话音一落他就率先回应道。

朝中文武看到圣上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哪个还敢拿圣上的龙体来开腔?个个闷头举起酒杯,山呼谢主隆恩之后就先干为敬。

见户部侍郎哪壶不开提哪壶,宇文齐心里禁不住捏了一把汗,其他文武官员暗自讥笑户部侍郎不懂察言观色,只怕他这一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要被圣上狠狠教训一番了。

“但愿如卿吉言就好了。”没曾想圣上居然长叹了一声,举着酒杯沉吟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朕年已老迈,要是哪天朕也随太子仙游而去,不知道谁堪继承我毓庆朝的江山?”

圣上此言一出,在座的满朝文武和命妇们顿时一片哗然,宇文远和宇文齐更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两派势力立时因为圣上意欲册封太子的话而剑拔弩张起来。

“启禀圣上,三皇子宽厚仁德,处事沉稳,堪当太子重任!”户部侍郎没有忘记宇文齐事事要争先的再三教诲,连忙跳出来提议。

圣意难测,越是龙体违和,越不能提立储之事,免得圣上以为别人巴不得他早点殡天,宇文齐一念及此,身上不由冷汗直冒,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堵住户部侍郎这张不知轻重的烂嘴,省得他将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去。

“圣上只是病情反复,静养一下就会康复如初,何况志太子尸骨未寒,现在提议立储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不等宰相顾渊反驳,一向保持中立的大司马魏程面色沉郁地说道。

宇文远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大司马魏程,蓦然想起了那个一早在宇文志墓前拜祭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大司马魏程,只是为什么他不光明正大地祭拜,却偷偷摸摸、神秘兮兮的呢?

圣上浑浊的双眼看了看神情紧张的宇文齐,接着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宇文远,最后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道:“立储之事的确应该早作打算,顾爱卿,魏爱卿,你们回去之后好好和朝臣们议一下,等朕身体好些就商议这件事。”

“微臣遵旨!”顾渊是踌躇满志,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女婿推上太子宝座;魏程则黯然神伤,身为故太子宇文志的授业恩师,心底难免惆怅和失落。

圣上体力不支,没等酒过三巡就早早地回了长乐宫,众朝臣挂念着立储之事,也都没有心思再饮酒作乐了,倒是那些命妇们叽叽喳喳地闲话家常,没一刻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