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凌舞
跌坐在一只纸箱上的明月,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福乐兄弟。
他们俩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要她去演祝英台还不如直接叫她去上刑场。
天啊!
要她怎么去演祝英台呀?
“你们是不是嘴巴生骨刺呀?”
“嘴巴怎么生骨刺呢?”
“小月是不是高兴得胡言乱语了呢?”
“来,小月,快起来嘛,为了抓紧时间快去换衣服去。”
“我不要。”明月死抱着门柱不放,无论福乐兄弟怎么使劲去拉,明月都咬着牙齿不敢
放手。
“我想……这样子也不是很好吧。”
太好了,总算有像副班长这样的仗义人士站出来替她伸冤了。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副班长。”
“对,这叫马死掉了,即使光着脚丫子也得走出去。”
“可是……”
“别再可是前可是后了,副班长,现在时间紧迫,你想一下,有谁比整天跟在主角后面排戏的配角好的人选的呢!不多不少都会受到熏陶的,更何况咱们家的小月一点都不笨。副班长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咱们家的小月是个笨蛋呀?”
“呀?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咱们就知道,这么说副班长也同意咯!”
随着祝青亭的点头,明月直觉没希望了,福乐兄弟那么好的口才怎么不去当谈判专家呀。
“可是,我不同意。”无论怎么她自己都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呢小月,我觉得挺不错的嘛。”司徒信羽一边比看着一件件的戏服一边说道。“欣欣不舒服去了保健室,本来我是应该陪着她的左右的,可一想到欣欣排练了那么久却不能出演我就觉得好难过,所以决定替欣欣出演这舞台剧了。”
“对呀,明月你也不用害怕的,我会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你的。虽然,福乐兄弟要我扮演的是大坏人马文才,可我不介意,只要能同明月在一起出演就好了。”看着李进彦拿着剧本拼命地在看,明月是一脸黑线。
“你看,小月,你是不是众望所归的祝英台呀?”
什么众望所归?求求你俩放了她吧。
“我,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明月大叫,她真的是开始肚子疼了。
“啧啧啧,好孩子不能说谎哦。”
“就是嘛,要做个诚实的孩子呀。”
“我是诚实的,我没说谎,你们没看见吗?我现在可是难受得在冒冷汗……呀,什么东西?刚才你们把什么扔到我嘴里了。”明月捂着脖子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傅上弦。
“药呀。”
“药?你想毒死我是不是?”惨了,她还吞下去了。
“放心,我怎么会这么狠心呢?那是止疼药,刚才你不是说肚子疼吗?刚才我到福乐兄弟的背包里找到了,还有一包泻……”傅上弦还没说完就被福乐兄弟拉着冲向了另一边的角落。
看他那样子似乎很生气。
明月也因为她的好奇而错过了一个逃跑的大好时机,当她记起时已经被福乐兄弟硬推进后台的换衣间了,而且买了一大箱美年达来诱惑她。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文化祭上的大会主持人柳柳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对着麦克风说道,“因为后台出现了小小的状况,所以出演时间才会延迟了十五分钟,请大家原谅,接下来请大家继续欣赏舞台剧《新版梁祝》。”
语毕,舞台归于黑暗,然后一束聚光灯落向一边的两个坐在木凳上跷着二郎腿的“讲故佬”身上。
“喂,老大,今天又轮到讲谁啊?”
“我说老二你呀怎么这么没记性,昨晚不是说好今天轮到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吗?”
“啊?一座山和一张台都有得说吗?”
台下顿时捧腹大笑。
“哎呀,你这就不懂了,人家只是喜欢用山和台来取名而已。”
“哦,原来是个人名,可名字可真够古怪的……”
扮演讲故事的福乐兄弟两人突然定格,另一束聚光灯带出匆忙赶到的祝青亭。
真正负责旁白的。
“抱,抱歉,刚才的是幻象,现在开始才是真的。”
祝青亭在聚光灯下站好后,在她身后的福乐兄弟逐渐消失在聚光灯的后面。
“从前有个姓祝的地主,人称祝员外,他的女儿祝英台不仅美丽大方,而且非常的聪明好学,但由于古时候女子不能进学堂读书,祝英台只好日日倚在窗栏上,望着大街上身背着书箱来来往往的读书人,心里羡慕极了!”
“唉……唉……”
扮演祝英台的明月趴在窗前长嗟短叹,手中把玩着假发编成的长辫子。
“手帕呀,听见没有,叫你看手帕。”一边帷幕后的福乐兄弟紧张兮兮地小声地给明月提示,可她根本搞不懂他们所说的手帕是什么意思,她早就说了她根本就一句祝英台的台词都不晓得,她唯有一个字地“唉”下去咯。
“手帕呀……”人家可急死了,哪有谁只是一味“唉”下去的。
拜托,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叫她看什么手帕。
忍无可忍之下的福乐兄弟直冲舞台的中央,“小姐,你的手帕。”
“就是嘛,大家闺秀嘛,怎能不是帕来手帕去呢?”
福乐兄弟压低声地说了句“看手帕上的台词”后,就又一溜烟地走掉了。
“难……难道女子只能呆在家里……”明月偷瞄了一下那条青色手帕背后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就是太过于龙飞凤舞了,她完全看不出接下来的是什么字,什么花呢?怎么办?她真的看不懂耶!望向一角的福乐兄弟,他们手忙脚乱的不知在说什么。
算啦,看她的。
“为什么女子不能上学呢?像个白痴一样吗?难道女子就只能在家里发呆吗?”明月又爱改台词了,一边的福乐兄弟顿时扑倒在地,傅上弦却笑得直不起腰,而台下的观众对这一出搞笑版的梁祝越来越有兴趣了。
不过,评判席上的朱主任和班主任的脸色特别难看,作为主持人的柳柳学姐也只能捂着滴汗的额头。
“这签是……”龙天福抚着下巴的假胡须,对着一支签文摇头。
“是什么?”由龙天乐扮演的祝母外表怪诞做作,脸上全是夸张的惊恐。
“有话就直说嘛,八卦先生。”明月忍不住插口道,扮演卜卦先生的龙天幅差点没撞上台角。
“是卜卦先生不是八卦先生呀小姐。”扮演银心的祝青亭尴尬地打圆场。
可对于明月来说卜卦的都是八卦的。
一位俊秀的公子一出场,台下马上掀起赞叹的议论声。
高扎的发簪,轻摆手中的纸扇,一袭儒雅的青衣,腰间配着一对蝴蝶玉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月她本人。
“这下行了呗。”明月无奈道。刚才在后台,福乐兄弟硬是扯下她的长发,还用发蜡拼命地给她的一头短发弄了个什么发髻,现在的她感觉整一头发都痛得发麻了。她摇着扇,试图忘记头顶的痛楚。
“呐,都说咱们家的祝英台行得通的啦!”又再分身扮演祝父祝母的福乐兄弟,马上推着笑地上前道。
“行,这完全没问题了,瞧,咱们家的英台多男子呀。”
什么叫多男子呀?
明月嘴角生硬地抽搐了一下。
“我说呀,哪有父母亲的怂恿自己的女儿女扮男装去读书的?”
“当然要女扮男装去念书啦,要不你怎么去遇梁山伯呢?”
“对呀,乖女儿听妈说呀,经过一草亭看见一个人,记得抓住他跟他结拜哦。”
一旁扮演银心的祝青亭,她娇小可爱,扮演起银心这一角色最适合不过了,而真正引起台下尖叫的是书生打扮的傅上弦和书童打扮的司徒信羽,还有同样是书生打扮的明月。
对于台下的疯狂尖叫明月一点影响也没有,她只是担心头顶上随时掉下来的草亭。
“你不能走。”明月拉住傅上弦的衣袖。
“我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我们还没结拜。”
“结拜?理由是什么?”
她哪知道?“我妈说的。”
听到明月这么一说,评判席上的朱主任差点吐血。
“可我没这么说。”傅上弦笑着说道。
“我不管,总之,你得跟我结拜,剧本里就有这么一幕的。”
原来梁山伯与祝英台是这么结拜的……
负责旁白的祝青亭对着福乐兄弟迫不得已临时改编的剧本几乎要笑出来。
“山伯与祝英台同窗共读,朝夕相伴,日月如梭,把他俩的情意编织成一幅春夏秋冬绚丽多彩的爱情图画。同窗三载情绵绵,一封家书催人归。然后,终于出现了‘十八相送’……”
“梁兄,你看。”
“看什么?”
“鹧鸪呀。”
“小姐,那不叫鹧鸪那叫鸳鸯。”祝青亭擦着汗小声道。
“鸳鸯?那明明是只鹧鸪。”她从没见过这么丑的鹧鸪呢!
“既然你说它是鹧鸪那它就是鹧鸪了。”傅上弦无所谓道。
“你的扇呀祝公子。”信羽将福乐兄弟扔至他脚边的纸扇捡起,应他俩之意交至明月,小声说了句:“接下来的台词。”
又有台词?
明月装模作样地展开纸扇轻摇,一边瞄看着扇背的黑色小字,可天知道福乐兄弟的字有多丑。
“英……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自己配鹧鸪?”
“不愿。”
“啊?可是剧本说你应该答愿配的。”
“怎么配鹧鸪呢?”
“呀,公子,你看前面有条河,漂来一对大白鹅。”祝青亭赶紧道。
“那明明是只鸭怎么会是鹅呢?”
“呃……”
“没办法呀,谁叫祝英台的数学好语文水平有限呢?不晓得借物喻意暗示爱情的她,只好靠人家来提醒了。”福乐兄弟在后台擅自加旁白。
“我家公子是说要替梁公子你做大媒。”祝青亭连忙说。
“我有说过吗?”
“有呀,难道你家公子忘记了吗?”
“那,你家的祝公子要替我家来做媒,不知千金哪一位呢?”信羽接口道。
“祝家九小姐。”
“啊?哦,对了,就是我家的小九妹。”明月瞄了眼纸扇的背面,连忙道:“品貌就像我英台。”
“像你?那我不就惨大了……OK,别再瞪了,你想说剧本说我必须答应,那就答应。”傅上弦好笑道,“好了,拿来吧。”
“拿什么?”
“蝴蝶玉佩呀小姐。”祝青亭小声提醒道,“小姐你要将定情的蝴蝶玉佩交送给梁公子呀。”
定情信物?
明月心想:古代的女子真是可怜,一块玉坠子就给人家做媒去了。
“回到家中的英台,在阳台上,日夜盼望着梁山伯来府上提亲,不料有钱有势的马太守带着随从侍女抬着聘礼来到祝家为儿子提亲,一心想高攀结贵的祝员外满口应允。待山伯去祝家提亲时,祝父已将英台许配给太守之子马文才……”
“哈哈哈,终于轮到我马文才出场了。”
扮演马文才的李进彦一出场全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然后是更为愤怒的倒喝声,不过,这对于李进彦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祝英台呀祝英台,你亲爱的马文才来了,听父亲大人说跑出了个程咬金,为了你祝英台,我马文才要去跟那个梁山伯决斗去。”
他以为自己演的是朱丽叶的表哥呀。
负责背景的福乐兄弟笑得一塌糊涂,那笑声刚好从明月那个位置听得清清楚楚。
“英台呀英台,你可知道我马文才为了你,可以上刀山下油锅即使再多来几个阿拉伯我都不怕,所以请英台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是最好的。”
明月的脸色更难看了,心想,与李进彦的瞎编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布景板后的福乐兄弟笑得更肆无忌惮了,明月真是生怕它会支持不住掉了下去呀。
“英台你回答我呀,是不是听了我马文才的真情告白感动得发不出声来呢?我跟你说呀英台,我是不会死的……”
然而,一个死字的尾音还未发完,随着一声响,所谓的马文才应声倒地。一边再次以梁山伯身份出现的傅上弦,轻吹了一下正在冒烟的枪,说了句,“决斗?你以为这是石器时代呀。”
台下顿时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似乎每个人都为大坏人马文才之死感到欢呼雀跃,完全忘记了应该是梁山伯在极度悲哀和绝望中死去的才对。
见到梁山伯到来的祝英台本也应该是悲喜交加,泪眼婆娑。可是,这个祝英台却双眼发青光,用跑的速度直冲下来到梁山伯的面前,问——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说这支会冒烟的枪。”
“没什么,只是往里头加了块干冰罢了。”
“小姐。”
“银心。”
这时,扮演银心的副班长跑到明月的身边,压低声音在他们耳边嘀咕了句,“刚才柳柳学姐通知,说朱主任要咱们务必提早将舞台剧结束,所以,福乐兄弟说要马上进入最后一场的徇情化蝶。
明月刚想问她怎么个徇情法时,背后的布景被撤离了,空荡荡的舞台的正中央只有一个类似坟墓的坟墓。
当她转过头时,傅上弦而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祝青亭却将一块白布披在她身上。
“这是做什么用的?”明月问。
“小姐是时候去撞碑了。”
撞碑?她没有听错吧。
“可是梁山伯没有死,死的是马文才呀,那我干嘛要去撞碑呀。”
“难道小姐忘记了吗?因为老爷和夫人的阻止,所以你和梁公子就想出了要做一场戏来蒙混过去,在别人看来好像小姐和梁公子死了一样。”
那也不必要她去撞那块刻着“梁山伯之墓”的墙吧。
最后,明月还是要应剧本的要求一路像个白痴一样跑去撞那块墙。
“身着白衣的英台呼唤着山伯的名字,狂奔在旷野之中,她扑倒在山伯的墓前,声声哀痛,然后毅然头撞落墓碑,坟墓轰然裂开……山伯与英台化成美丽的蝴蝶双双飞舞……”应着旁白的要求,福乐兄弟在舞台上放起了两只蝴蝶形状的风筝,然后再蹦出一句,“终于给瞒天过海的梁祝,在森林深处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作为这一出《新版梁祝》的最后落幕。
可是此时响起的背景音乐并不是梁祝的,而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顿时,全场上上下下的人员木然地听着王菲优美的声线唱出——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然后,终于反应过来的福乐兄弟跟箭似的跑入后台的播音室,“啪”的一声按停了播放按钮,全场才归于安静。
正在这时,一曲小提琴的《蝴蝶之恋》开始随着舞台四周流溢而出。
声音的源处,正是舞台的一角,林楠学长正站在那里闭着眼拉奏起了梁祝的主题音乐。
果然是乐器社的社员,林楠学长拉的小提琴也好得没话说。
曲毕,似乎还在绕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