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菩萨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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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菩萨蛮(青鸟)

第一章 初遇

蔚蓝的天空里,一只苍鹰奋起冲天,试图躲开致命的利箭,但是它的努力显然只是徒劳,注定难逃的劫数,令它哀叫着倒栽下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美的抛物线。

“震南兄,你的箭法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实在令小弟佩服。”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王天阳微笑着看了看天边的彩霞,难以想象一只搏击长空的苍鹰会被赵震南一箭命中,它飞得那么高、那么远,在他看来,要将它射落简直是难如登天。

赵震南朗声一笑,豪爽的他对好友兼军师的恭维并不陌生。“天阳,你就少给我灌迷汤了。”当下催动胯下骏马奔向苍鹰落下之处,正准备俯身将猎物收入囊中,忽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斜刺里窜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苍鹰抢了过去。

“喂,喂!这只老鹰是我先射中的,你怎么可以不经我的同意就想白拿呢?”来人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是你射中的?”赵震南见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一身劲装打扮,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俊俏得叫人挪不开视线,尤其是那一身细皮嫩肉,像极了姑娘家,无形中削弱了他的英武之气!“就凭你?嘿嘿……”唇边荡开一抹揶揄的笑容,赵震南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见赵震南一脸讥笑的神情,白衣少年不由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责问道。

“我说这位小兄弟,瞧你年纪轻轻的,说起谎话来怎么都脸不红气不喘的呢?这只老鹰明明是我先射中的,你不妨仔细看看,这箭身上还有我做的标记呢!”赵震南对少年并无恶意,更无意为难他,只是向他点明事实。

少年闻言愕然,急忙拿起手中的苍鹰上下一看,只见这只苍鹰的左右眼上分别插着一支箭,左眼里的那支箭他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莫非右眼里的那支箭是他的?少年再仔细一看,果见箭身上面刻有一个“南”字,想必是对方口中所说的标记吧!

“这支破箭是你的?”少年扬了扬手中的箭,不信地问。

“破箭?你仔细看看清楚,这支箭的箭头可是用纯金打造的,只有皇族中人才配使用呢!”赵震南傲然地讲解箭的来历,顺便也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份,“好了,现在你总应该将这只鹰还给我了吧?”赵震南得意洋洋地伸出手去。

“纯金打造的就稀罕呵?虽然这支箭是你的没错,可是我的箭也在这只鹰上面呀,既然如此,我们就将这只鹰剖成两半吧!”少年嬉皮笑脸地抖了抖手中犹在垂死挣扎的苍鹰。

“这……”赵震南没想到对方居然耍起了无赖,顿时瞠目结舌。

“怎么?难道你不同意?”白衣少年神情倨傲地问。

赵震南犀利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不屑的少年,而少年也将凌厉的视线直直地射向他,看着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出色外表,桀骜不驯的傲气,两人都忍不住暗暗为对方心折!

“算了,俗话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兄台喜欢,这只鹰就送给你吧。” 赵震南本想与他结交一番,谁料他的话却令少年的脸色再次黑了下来。

“兄台不会忘了这只鹰本就有我的一半吧?兄台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只要我的那一半就可以了。”少年说完自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手起刀落,麻利地将苍鹰一分为二。

赵震南见他刀法精妙,一时没注意他话中隐含的讥讽之意,等到少年将血淋淋的半只苍鹰掷到他的面前,他才注意到少年脸上的不快之色。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王爷无礼?”赵震南的贴身侍卫武刚见主子和一个少年纠缠不休,不放心地赶了过来,见少年出言不逊,急忙拔剑出鞘,厉声喝斥。

“王爷怎么了?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小鼻子小眼睛,嘿嘿!就算是皇帝大驾亲临,在下也不怕他,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少年傲然地瞥了赵震南一眼,神态悠闲自若。

“说得好,说得妙!”不顾赵震南瞬间阴沉的脸色,闻声而来的王天阳鼓掌而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的胆量比之箭法真是不遑多让呀,不畏权势,实在难得!王某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王天阳!”赵震南愠怒地呼唤自己的好友,什么不畏权势?他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吗?

“多谢王兄看得起我。”少年向王天阳抱了抱拳,以示敬意,“不过还是算了吧,别因为我连累王兄得罪了这位王爷,在下只是个山野村夫,不想攀龙……呃,对不起,下面的词我忘了,反正王兄的美意我心领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拎起余下半只滴血的苍鹰,少年决然而去。

“喂!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王天阳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急忙冲着少年的背影高喊。

“乡野匹夫,不提也罢。”少年回头摆了摆手,脚底的步伐更快了。

“你看得起人家,人家可不一定将你放在眼里呢!”赵震南见他碰了个软钉子,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怪人。”王天阳望着白衣少年离去的方向,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给白衣少年这么一闹,赵震南顿时没了继续狩猎的兴致,当下率领众人折返王府。

一行人还没到王府门口,官家田福就急匆匆地迎上前来。

“王爷,你可回来了,宫里的常公公派人带过话来,让您别忘了未时进宫谒见皇上。”

糟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皇帝堂哥昨天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和自己商量,这下好了,又要被皇帝堂哥碎碎念、揪耳朵了。

赵震南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立即掉转马头,快马加鞭往皇宫赶去。

御书房内,皇帝赵哲靖心事重重地来回踱步,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房外。

“常德,你去看看大将军来了没有?” 赵哲靖沉声吩咐着随侍在自己身侧的大内总管,心想这个堂兄弟真是越来越胡闹了,跟他说好未时进宫的,现在都已经快申时了,还不见半个人影,做臣子的居然让他这个皇帝苦等了这么久,看来自己真得好好地教训他一下了!

“不用看了,我这不就来了嘛!”赵哲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要是再不来,朕可要派御林军到嘉昱王府搜人喽!”赵哲靖面露笑意,心中的不快因为对方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大将军,皇上可是等你多时了。”常德不失时机地替皇帝主子鸣不平。

这位抚远大将军兼嘉昱王爷赵震南虽然为人臣子,却全没有半点为人臣子的自觉,让皇帝久候不说,此刻更是堂而皇之地往龙椅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说吧,十万火急地把我召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将军——”常德想提醒他,那是皇帝的龙椅,却被赵哲靖一个眼神阻住。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赵哲靖丝毫不以为忤,身为皇帝,整日被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们围绕着,浑身不自在透了,还是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好,况且他对这位堂兄弟的行事作风早就见怪不怪了。

常德虽然看不惯,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应声退下。

“震南,你今年应该二十五了吧?”赵哲靖状似无心地问着。

“你几时对我的年纪感兴趣了?”赵震南只觉后背泛起一丝凉意,莫非是太后她老人家又在皇帝堂哥面前旧事重提了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收收心了。”赵哲靖的嘴角带着算计的笑意,要让这位生性风流的堂弟乖乖就范,不费点心思怎么行呢?“母后她老人家一直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再三嘱托朕替你物色一位端庄贤惠的名门淑女,不知你心里面可有中意的女子?”

果然是太后老人家的意思,这下麻烦大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会来,上次是因为他主动请缨驻守边疆,太后只好作罢,现在不同了,他已经班师回朝,短期内是不会回边关去了,该用什么借口推托好呢?

“说起这姻缘二字,倒让臣弟想起一桩趣事来。”赵震南正经八百的语气让人难辨真假,“大概是一个多月前,臣弟在长安街上遇到一位算命先生,他说臣弟的生辰八字太硬,若是在三十岁前娶妻,定会招来血光之灾,虽然这些江湖术士的胡话不可全信,但为免将来有什么遗憾,臣弟想过了三十岁以后再行婚娶。”

“有这样的事?”赵哲靖狐疑地盯着赵震南的脸,想从中看出一点端倪来,“朕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不是在故意找借口推脱吧?”这堂弟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游戏人间,平生最受不得束缚,尤其是女人,只要一论及婚嫁,他就推三阻四,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兄最近左右逢源,春风得意,哪还有闲情管臣弟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赵哲靖新近不但纳了兰妃,还与阔别了三年的娴妃破镜重圆,赵震南忍不住出口揶揄这位多情的皇帝堂哥。

“你这话可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朕今天找你来,原本是要给你赐婚的,唉!可惜!可惜了一位如花美眷!”赵哲靖感慨良多。

“有什么好可惜的?皇兄若是喜欢,纳她为妃就是了。”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皇帝堂哥如此扼腕,那女子不知是什么来历,赵震南心里虽觉惋惜,但因为素未谋面,所以并不是十分在意。

“她就是再好,朕也不好意思纳她为妃。”看到赵震南脸上一闪而过的惋惜之色,赵哲靖不由心中暗笑。

“皇兄是怕皇嫂们争风吃醋吗?”赵震南不怀好意地调侃。

“胡扯!”赵哲靖有点沉不住气地低吼,这个堂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近因为娴妃的事,他和兰妃之间的确闹得有些不太愉快,今天之所以破例给堂弟做媒,也是希望能借此缓和自己和兰妃之间的紧张关系,所以面对赵震南的揶揄他也只能默认,“说实在话,朕是不想做第二个唐明皇。” 这次赵哲靖说的倒是心里话。

“莫非她是兰妃娘娘的妹妹?”赵震南想起兰妃娘娘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心底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

“是呵,听兰儿说她这个妹妹不但长得艳若桃李,还能文能武,和堂弟你堪称绝配呵!”赵哲靖一边称赞一边惋惜,“可惜你八字太硬,看来朕只有辜负兰儿的嘱托了。”

“皇兄,其实我……”艳若桃李,能文能武,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女孩儿,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漂亮的女人他赵震南见得多了,但是要找到一个真正合他心意的谈何容易。

“此事不急,你回去想想清楚再来答复朕也不迟。”见自己说动了一向视女人为麻烦的堂弟,赵哲靖禁不住喜上眉梢。

“好吧。”赵震南不忍拂逆皇帝堂哥的好意,只能点头应允。

从御书房出来,赵震南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长安街最热闹的酒楼——天香楼。

赵震南一到天香楼门口,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上前来。

“哟!王爷,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赵震南微微颔首,见店堂内人头攒动,不由惊讶地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来这里用膳的客人如此之多?”

“王爷忘了吗?今天是端午节,城里头热闹着呢!”店小二乐呵呵地回答,可惜端午节一年只过一次,要不然酒楼可就发大财喽!

“楼上还有雅座吗?”赵震南问。

“有,有!”店小二连连点头。

赵震南正要举步跟随店老板上楼,却意外瞥见店堂的西南角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月白色的长衫在人群里分外显眼,尤其是对方大快朵颐的豪放吃相,让人看了不禁食欲大增。

那如女子般俊俏的脸蛋,那我行我素的淡漠眼神,那张扬的冷傲气质,让赵震南的脚下意识地停留在了楼梯的第二道台阶上。

“王爷遇到熟人了吗?”店小二顺着赵震南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个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从少年普通的衣着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正当他猜测赵震南和少年是什么关系时,赵震南早已收回视线,大步往楼上走去。

“小二,等会把那个白衣少年的饭钱算在本王的账上。”想起白衣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相,赵震南莫名地心情大好,要不是碍于白衣少年自命清高的怪脾气,他必定让店小二请白衣少年上雅座来和自己把酒言欢。

“是,小的记下了。”店小二点头的同时不由多问了一句,“可是等下那位客官要是问起来,小的是照实说还是……”

“嗯,要是他问你,你就说是鸿升赌坊的大老板请的客。”赵震南有意捉弄一下那个敢和自己叫板的白衣少年,于是随意地报了个名头。

赵震南没想到,因为自己这句随兴所至的玩笑话,却让白衣少年信以为真地进了鸿升赌坊。

说起这鸿升赌坊,来头不小,据说是翼风山庄设在京城的基业之一,短短三年时间已经发展成为全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赌场,光是看着那人头攒动的场面就已经让人热血沸腾了,何况是对着座座小山似的黄金白银!

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庄家手里活蹦乱跳的骰子,一口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不规则的呼吸吹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好运。

白衣少年一进赌坊就被眼前杂乱的景象震住了,看来赌坊的大老板请客吃饭是假,骗自己赌钱才是真,嘿嘿,既来之则安之,玩一下又何妨?

“押大还是押小?”庄家大声地催促着,“要下注的可要抓紧时间了,我数到十就开啦,一……二……三……。”

“大!”左边的赌徒嘶声喊叫。

“小!”右边的赌徒也不甘示弱地回以颜色。

“十八点,大!”庄家的话音还没落地,人群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唉!老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连输十盘,手气真是背到家了。”张三垂头丧气地摸了摸瘪了的口袋,无奈地摇着头。

“你还好哪!只不过输了十两,我都输了二十两了。”李四输得眼都红了,摸着兜里仅剩的十两银子,不服输的他准备再赌赌自己的运气。

人丛中白衣少年的脸格外引人注目,他出色的外表夹在这些满嘴脏话的赌徒中间让人感觉十分刺眼,尤其是他好得出奇的运气。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好奇地观察着庄家手里的骰子,高兴时就赌上几把,居然把把都赢,虽然眼下他只赢了一百两银子,可在他而言却是个不错的开端!

“哟!小兄弟的手气不错嘛!”庄家露出圆滑的笑容,以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问着满脸兴奋的他,“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什么?”白衣少年有点不明所以,今天可是他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走进赌场,当然摸不透这赌场的内里乾坤喽!

“一赔十,怎么样?”庄家眼光灼灼地盯着白衣少年面前的一百两银子。

“一赔十是什么意思?”白衣少年好奇地问着。

“我就简单地说吧,若是你输了,一百两银子就归我,要是你赢了,我就输给你一千两。”听到白衣少年的回答,庄家一下子就摸清了白衣少年的底细,原来只是个运气不错的雏儿,他还以为这小子是个行家高手呢!真是天助他也!“小兄弟,你敢不敢赌?”

“赌就赌!”白衣少年豪气凌云地拍了下桌子,明知庄家是有意激将,可他就是不信这个邪!众目睽睽之下,谅庄家也不敢出老千吧?更何况自己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不怕对方使诈!

围观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众人屏息静气,等着好戏开演。

庄家将骰子扔进碗里,手势熟练地上下一阵摇晃,之后利落地倒扣在桌面上。“小兄弟,你是押大呢还是押小?”

“小!”庄家的手快,但他的眼睛更尖!白衣少年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你可要想清楚了,等骰子一开可就没后悔药可吃喽!”庄家故布疑阵,试图动摇白衣少年的决心。

“愿赌服输,你这就开了吧,哪来的这么多废话?”白衣少年不耐烦地蹙紧浓眉,想跟他玩阴的,再去娘胎里走一遭吧!

庄家竖起大拇指,得意地揭开谜底。

“三点小!”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抽气声中,白衣少年从容地将庄家面前的一千两银子收入自己的腰包里。

庄家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小子可真邪门了!自己明明算准了十八点,怎么开出来却是三点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小子是何时动的手脚?又是怎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的手脚呢?庄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认栽。

正当白衣少年兴高采烈地想要抽身离开赌场时,赵震南悠哉游哉地踱了进来。

本来赵震南是不想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淌混水的,但是从酒楼出来以后他一时心血来潮,想起了先前对店小二说的那句玩笑话,也是闲来无聊,于是信步来到鸿升赌坊探个究竟,看看那傻小子有没有中自己的圈套。

没想到一进赌坊就看到白衣少年那张春风得意的笑脸!

“这位小兄弟真是真人不露相呵!”赵震南一边鼓掌一边出其不意地堵住了白衣少年的去路,庄家不懂武功,自然不知白衣少年的手法,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看见白衣少年用的正是四两拨千斤的武林绝技,一时手痒,想会会这个白衣少年。“有钱大家赚,小兄弟,能否与本王赌上一局呢?”

年轻人闻言抬头,见是赵震南,不由微微一愣,这世界也太小了吧?怎么又碰到这讨厌的王爷了?

“小兄弟,怎么这么好兴致上赌坊来玩?”赵震南故意装出一脸惊讶的神情,目光中隐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怎么?这赌场是你家开的?”白衣少年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顺带奚落他几句,“王爷不关心国家大事,怎么倒管起赌坊来了?”

赵震南早料到少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所以也不生气,只是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坐到了庄家的位置上。“人生得意须尽欢,偶尔放浪形骸一下也无伤大雅,小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也属有缘,这里是一万两银票,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本事赢了去?”

一万两!旁边围观的赌徒们一听这个天大的数字,吓得连连咋舌,这位庄家挥金如土,来头一定不小,光看他傲视群雄的架势,便知道他非富则贵。

“王爷,你不会是来真的吧?”白衣少年半信半疑地望了赵震南一眼,心想这人贵为王爷,为人也还算豪爽,应该不会在赌场上与自己较真吧?

“本王像是开玩笑的人吗?”赵震南潇洒地将手中银票押到了桌面上,眼光直直地射向他,“小兄弟,你不会是怯场了吧?”

少年闻言立时沉下脸来,本来他委实不愿和这个王爷纠缠不清,以免招惹上麻烦,但眼下的情势却逼得他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来。“笑话!这世上还没有让我佟喜……害怕的事情呢!不过我只有这一千两银子做赌本,如果王爷不嫌吃亏,我自当奉陪到底。”

“原来你叫同喜,这名字倒挺吉利的,难怪你手气会这么好。”赵震南微微一笑,神情间大有揶揄的意味,“看起来本王也得改个好名字搏个彩头,对了,就叫同贺好了。”

“我的佟是人冬佟,不是胡同的同。”佟喜见他拿自己的名字说笑,禁不住鼓起了腮帮子。

“佟这个姓很少听到呢!好像礼部侍郎也姓佟,难道你们是一家?”佟姓的人不多,赵震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皇帝堂哥曾有意将兰妃娘娘的妹妹许配给自己,这使他忍不住对佟喜的身份关切起来。

“在下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怎么会与皇亲国戚沾边呢?”佟喜眼神飞快地一闪,随即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可赵震南却早将他这个不易察觉的眼神捕捉到了眼底,聪明的他并不急着点破他,只是诡秘地笑弯了嘴角。

“咱们就以一局定输赢,怎么样?”赵震南豪爽地抓起桌上的骰子,“本王若是输了,这一万两银子就归你,但若是你输了,本王也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给本王做三天的书僮就可以了,这么划得来的赌局相信你不会错过吧?”

哇!赌场里顿时一片哗然!这对佟喜而言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若能轻轻松松地赢回一万两银子自是再好不过,即便输了也只要委屈自己三天就可以了,面对赵震南充满挑衅的眼神,佟喜终于下定了决心,树要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好,我就赌这一局。”

“爽快!本王最喜欢你这样的人了。”赵震南眼中难掩兴奋之情,佟喜呵佟喜,你就等着当本王的书僮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不惯佟喜那副阴阳怪气的表情,他决定好好挫挫佟喜的锐气,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赵震南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佟喜一时心中没了底,不过眼前的情势已不容他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开始吧。”

“好!”感到自己的气势盖过了眼前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年轻人,赵震南的心情大好,他利落地将骰子扔进碗里,开始摇晃起来,骰子撞击之声令赌徒们紧张得忘了呼吸,“小兄弟,为了公平起见,就由你来喊停吧。”

佟喜看着他老练的手法,心里一阵发怵,赵震南转得太快了,以致他的火眼金睛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唉!看起来自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佟喜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大还是小?”赵震南扣着碗底,脸上是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就押小吧,不过王爷是否可以让我来揭开谜底呢?”佟喜全神戒备,生怕赵震南从中搞鬼。

“当然可以。”赵震南一边潇洒地移开手,一边不忘调侃他,“小兄弟是对自己信心不足呢?还是信不过本王的为人呢?”

佟喜被他一言点破心事,不由红了脸。

“开呀!小兄弟,别愣在那儿,快开呀!”在众人的连声催促下佟喜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揭碗底——

“小兄弟,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赵震南蓦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突然间只觉一股美妙的触感自佟喜手上传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佟喜的手小巧玲珑,手指细如葱管,一个大男人却长着一双比女孩子还好看的手,真是咄咄怪事!

佟喜惶急地甩开他的手,脸色红得出奇。“不必了。”说完深吸一口气揭开谜底。

不可能!佟喜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发生如此惊心动魄的大转变,看着那三颗小小的骰子,一阵头晕眼花!骰子上的数目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八点!

“承让!”赵震南眉开眼笑,“小兄弟,从现在起你就是本王的书僮了,哈哈……。”

不会吧?自己的好运气就这样终结了?佟喜顿时像泻了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一向言出必行的他只能忍辱负重地在赵震南的后面充当起跟班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