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忙了起来。企业年审的时间到了,严叔说要锻炼锻炼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了我办理,而他自己给我当起了司机。
我们熟悉了起来,话题也多了起来。他给我透露一点社会上的灰暗事件,我给他讲一点大学里的奇闻趣事,这让我们都非常愉快。工作上的充实,竟让我暂时忘了那株开花的树、那个“未来的画家”、甚至秀秀。
可是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一天下午,我回到办公室,看见穆姨正在装工资袋。
“小陈,工资袋我已经装好了,等下有人来领工资,你照着上面的名字发就是了,我得出去一会儿。”穆姨递给我一叠信封,就挽了个包出了门。
不一会儿有人来领工资了,我对照他们的工作证和工资袋上面的名字发下去。
“我的怎么少了两百块?”有人突然问我。
“咦,我的也是!”
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我始终连工资袋都没有打开过,可就是少了两百块钱。那两名员工愤怒了,说难道是我们藏了两百块钱;其他人议论纷纷,说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我拨通了穆姨的电话,穆姨也愤怒了,说我明明当着你的面数的钱交给你的,你是怎么回事呢……志凌站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不慌不忙地说:“只是个误会。”他从自己身上掏出四百块给那两名员工,那两名员工才不说什么了。
傍晚,我独自站在山上的小亭子里,望着天边的云霞变幻,工作中的不愉快好像也随之消散。
“好了,就当吸取一次教训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期然地,我在湖水的倒影中看见走廊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是志凌。要是在一刻钟前,我是没有勇气见他的,但是现在,我稍一迟疑,就往山下走去。
“你现在有空吗?”我走到他跟前问道。
“你有什么事?”他淡然。最近他变得沉默而疏远,也许是工作或者生活当中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吧。平时,他的淡漠只是引起我的暗自猜测,可现在,他的淡然让我有些惶惑。
“一起走走吗?”我刻意忽视他的淡然,说,“今天的事我想向你解释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朝旁边一条稍偏静的小路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一两步远的样子,坦诚地说道:“今天的事是我的失误,我没有做好交接的工作。我本该当面点清楚才是,可是我却疏忽了,这是我的错。但是请你一定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扣钱。”
“不管这其中的哪个方面出了问题,”他转过头来直视我的眼睛说,“最终的责任在你,你觉得呢?”
“是的,可是——”
“是就行了。”他平静地打断我的话说,“虽说是失误,但是毕竟犯了错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是吧?”
我只好默然无语。
“错了就是错了!”他顺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心里揉了揉,然后丢进水里。“你打算怎么办?”他抬眉问道。
“什么怎么办?”我惶惑不安地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一点什么深意,可就宛如水中的狗尾巴草,它在随波飘荡着,好像有条什么小鱼在好奇地拖着它滑行,却并没有什么深层的含意。
终于,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要对这件事负责。”他的语气是轻松、淡然的,却又严肃认真。
这话令人沮丧,可我只能接受。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有!”
“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
“晚上还冷吗?被子够不够?”
“够了,足够了!那四百块钱从我工资里扣除,我要回去了!”我说完径自往回走去。
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放一首《神秘花园》,顿时,那优美的旋律在房中流泻。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是严叔。
“下午是怎么回事?”他坐进一张椅子里,劈头问我。
我把整个事情叙述了一遍。他问道:“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我说:“或许是我吧!”
“不是或许,就是你!”他严肃地说。“发工资是你的事吗?谁让你代发了?就算代发,你又看过吗?做好交接的工作了吗?”
“可是穆姨她……”
“没有可是,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我哑口无言。他站起身离开说:“好好想想吧!”
走到宿舍大厅门口,我听见大家在里面议论纷纷,仔细一听果然谈论的对象是我。
“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她好像还很受宠呢!”
“我好歹是餐厅的副经理,工资竟跟她实习的工资差不多,瞧瞧我一天多辛苦,她多悠闲呐!”这是“丫头”的声音。
“跟老板就谈笑风生,跟我们就没有话讲。”
……
我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往回走。
走廊上立着一个人,借着灯光,我看清了是那个搞清洁的老太婆。有一天早晨,她闷声不响地看着我,把我吓了一跳。
我正打算从她身边走过,她忽然对我说道:“你在这里上班?”
我吓了一跳,好像听见哑巴开口说话了那样惊讶。
“是的,我在这里实习。”我说。
“谁把你找来的?”她直生生地问。
我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告诉她:“严叔和我父母是老朋友,他让我来的。”
“是吗?”她显得不以为然,拉长了声音说:“天黑了就回宿舍,不要呆在外面,都是山,又没有围墙,难道你一个女孩子都不会注意安全吗?”
说完她不紧不慢地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生闷气。
又走过来一个人,是志凌。他在我面前停下,轻声问道:“你站在这里干嘛?”
“不干嘛!”我气乎乎的说。
他一愣,接着关切地说:“回去吧,晚上外面露水重,小心感冒!”
可这时候我正满肚子气没处发,他正好撞在枪口上。我没好气地说:“这个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他一连被抢白了两次,不禁也来了气,他急噪地说:“好吧,你就站到天亮吧,没有人会来叫你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掉下了两颗眼泪。我想:严志凌、严叔、穆姨、丫头以及志云山庄的每个人,我都不会在意了!
我沿着走廊一直走,漫无目的地一面走一面想,心里委委屈屈的。然后,手机响了一声,我一看短信,是志凌发的:“别往前走了,那边已经灭了灯,很黑。我在门口看着,你快回来,别让我过去。”
我呆了呆,终于折了回来。宿舍楼门口,志凌站在湖边的码头上面,灯光射在他身上,我看见他静默的挺立在那儿,望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回来。
我走到他前面停下,望望他。他沉默着,然后转身往旁边的小路上走去,走到宿舍楼后面去了。这个晚上,他再也没有到这边楼来。
我又喜欢一个人往山上跑了,去看那株开花的树,去看那个未来的画家作画。
“画家”一开始看见我连眼珠子也没有动一下,仍然定在画纸上。我安静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挥动着炭笔。
蓦地,他停住了笔,转头冲我气呼呼地质问:“很好看吗?”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又要撕了,不觉有些好笑。“好看。”
他瞪了我一眼,果然伸手就要撕。我连忙止住他说:“不要撕好吗?这张画得挺好的。你不让我看我不看就是了,你千万别撕。”我一面说,一面移动脚步,表示自己不在旁边观看。
他的手搭在画夹上,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我真的不看了,你好好画,我走了。”说着我快步走开了。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我采了一些路旁的野花,找出一个塑料瓶装些水,将这束杂七杂八的野花插上,摆在桌子上。一股香气在房里弥漫开来。
志凌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这瓶野花,一连看了好几眼。他手里拿着前一天我交给他的盘存表,问我一点小问题。
“请不要吸烟!”一看见他伸手往衣服内袋里掏,我就不客气地说。以前的我可没有这么大胆,不知怎么的,经过了“发工资”事件,我憋着一股子气,这股气涨大了我的胆。
他的手停了几秒钟,重新收了回来,手上是空的。
“好吧,不吸就不吸!”他扯出一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
我低头按着计算器,听见他夸张地说:“谢谢你提醒我,吸烟的确不是好事,有害健康。再说,也污染了这么香的花。”
我头也不抬地说:“只要不在我的房里抽,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看来你在发脾气。”他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不慌不忙道。
我依然忙着手里的活,不回答。
“还在为那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生气吗?”
“我怎敢生气!”
“我要你承担责任,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没有要你赔钱的意思。这点小钱我还赔得起。”
我抬头看他一眼说:“我不是为这件事而生气,而是透过这件事,我发现自己很失败。”
“说说看,你怎么失败了?”志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的,”我说,“我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对我有意见。”
“那是你自己多虑了。我想,最终原因是你平时没有和他们打成一片。”
“怎么打成一片?”我不服气地说,“每次别人都这样带着酸意说:‘你是坐办公室拿高工资的人!’你叫我还怎么继续与他们说下去?要不你去帮我澄清一下,透露一下我的真实工资。”
他思索了一会儿。“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我想即使十个人有九个人说了这个话,那么也还有一个人值得你去交往。”
“可是打不成一片!”我的怒火又被他点燃了。
“好吧,我了解你的处境,也知道你很委屈。可是,你连这么点委屈也承受不了吗?”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迸发出来。“我不要你了解,更不需要你理解。以后我同员工们一起吃饭好了。”
“赌气了?”他低头一瞥,说道,“你哭了!”
“不要再说了!”我撇开脸。
“好吧,你尽管对我发脾气吧。可是我也有脾气呀,我生气了难过了对谁发脾气去?”他说,语气里已经带着笑意了。
顿了一会儿,见我没出声,他接着说:“你不要受不了一点委屈,其实受一点委屈还是好事。你要有一点承受能力,好好坚持下去吧。其实还没有谁当面说你不好,你说是吗?”
志凌就是志凌,他可以一句话让我哭,也可以一句话让我笑。他问:“气消了吗?”
“不然还能怎样?”我一时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微笑着将手伸进怀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向我一扬:“我真的想抽一根了,可以吗?”
我不作答,他仿佛自言自语道:“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了!”说着“啪”地一声点燃了烟,随即身子往后一躺,撒开了手脚靠在椅子上舒服地享受起来。
我看着他,问道:“你最近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有。”他仰着脸望着天花板,喉结蠕动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化。
我说:“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少了?”
“最近有点烦。”他打个挺坐正,神情迷惘地说。“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大概是天气的原因。春天天气多变,时而冷时而热,人的情绪也跟着变化无常,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春天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季节,让人伤感又令人遐想。春天还容易使人发疯,据说有的人一到春天就发了疯,其他的时候又自然好了。”
“你听谁说的?”他问,一脸认真。
“书上说的。”我说。
他若有所思,笑笑:“说的对,我都快发疯了!”
我说:“我总觉得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我不说!”他嚷道,不自觉地扬扬眉,然后站起了身。“看来你的气消了,因为可以看见笑容了!”说着他走出了门,带门时留下一个微笑,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委屈和伤心。
午饭我不客气地吃了两碗饭,外加一碗汤,引得穆姨频频注目。
“穆姨,这汤很好,你喝一点。”我笑着对穆姨说。
她几乎愣住了。“是吗?”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大概奇怪我怎么还会有这样一副好心情吧。
严叔对我的表现显然很满意。“今天的菜很辣,你多吃了一碗饭。”
“我喜欢吃辣的。”我笑着说,“越辣越好。”
回去休息的时候遇见张姐,她纳闷道:“你怎么走路都在笑?”
“是吗?”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高兴。
或许心情好了,一切都会变好了。傍晚我走在湖边的时候,看见“画家”背着画夹从山上走下来。令人意外的是,他冲我笑了笑,径直朝我走过来。“下午你怎么不上来了呢?”他笑问。
我错愕地望着他,他不是一向讨厌别人打扰吗?
“你在画画,我不想去打扰你。”我说。
“哦,没有。”他低语了一句,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要看看我今天画的画吗?我画完了!”
“真的?”我很高兴。他已经放下了背包,拿出一张画——他一天的战利品来递给我看。
“很好。”我说。
“你真的觉得我画得好吗?”他欣喜地瞪着我。
“真的很好。”我说,“看来你只要沉住气,还是能画好的。”我将画还给他,没想到被他推了回来。“送给你了!”
“什么?”我愕然。
他红着脸说:“你不是说过画好了送你一张吗?这张就送给你,我还会来画的。”他避开我疑惑的目光,两只大脚像踩了两个白球似的跑走了。
他怎么突然转性了?这个问题只困扰了我一会儿。等洗好了衣服,我提着桶走出走廊当头的门,望见远处丫头“咚咚咚”走上台阶的时候,我就立刻丢开了这个问题,暗想:看来餐厅那边忙完了,不知道志凌到哪里去了?他住在哪?现在在干什么?我猛然想起手机里曾经收到过一条笑话短信,便寻思着转发给志凌。这个念头一冒出,我就顾不上晾衣服,赶忙去找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八成是落在办公室里了。于是胡乱晾完衣服后,就急忙往办公室走去。
经过餐厅,厨房的门半掩着,里面还亮着灯。我在办公室抽屉里找到手机后出来时,依稀听见入口的台阶上有人在说话。
“你为什么看不起我?”穆姨的声音。
“我没有看不起你,晚了,我叫志凌送你回去。”是严叔的声音。
“你躲着我!你处处躲着我!”穆姨的声音不觉高了起来。
“没有人躲着你,佩凤,不要闹好不好?让人听见了笑话。”严叔声音低沉地说。
穆姨不依不饶地说:“你是不是怕我贪你的钱?还是嫌我老了?”
“不要再闹了行不行!”严叔显然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你还没有闹够吗?佩凤,有的事我没有说不代表我不明白,你总跟一个小姑娘撒气算什么?”
“小姑娘?哈哈!一个攻于心计的小姑娘!我真的佩服她,她一来就把丫头比下去了!看来即将成为你的好儿媳了!等到木已成舟,那才好看呢!”
“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是吗?难道你瞎了吗?你瞧她看志凌那眼神,恨不得投怀送抱呢!”
“不用你管!”
“严天翼!”穆姨咬牙切齿地恨道,“你要一个疯子也不要我,你太过分了!你太看低我穆佩凤了!”
严叔带着难以压制的愤怒警告:“你如果再去刺激她,再去开那一道门,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严——天——翼!”
我听见严叔走下台阶的声音,赶紧闪到旁边一丛迎春花后面。他快步从我面前走过,转过一道弯就不见了。穆姨低沉的啜泣声飘了过来,我不禁呆住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拉回了我的神智。我看见志凌和丫头拐上了台阶。
“姨妈!”
穆姨的哭声顿时停住了。不一会儿,传来一阵汽车开走的声音。我知道,是志凌送穆姨和丫头回家了。
这天晚上我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一张面容和那个身影。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无意中听到穆姨说我的话,不禁震惊。我看志凌什么眼神了?我真有流露出什么吗?怎么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呢?难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早上醒来,我就羞愧难当,我梦见我和志凌在那棵女贞树下追闹,把自己代替了秀秀。我这是怎么了?
一直到吃早餐,我还在想着这件事,不期然看见志凌出现在门口,一撞上他的目光,我就脑门“铛”地一响,完全空白了,仿佛碰上了一团刺眼的火球,慌忙调开了视线。我的脸是多么红!心又是怎样卟卟地跳啊!
志凌一怔,然后就目不斜视地走到一张餐桌前放下手中的碗筷。一个清脆的声音飘了进来:“志凌,给你一个煎蛋!”随即一个人飘然进来,落在他的跟前,是丫头。直到昨天晚上,我才从服务员张姐嘴里得知,丫头是穆姨好朋友的女儿,是她介绍丫头进志云山庄的。
“谢谢。”志凌微笑着。
丫头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夹起一筷子粉条说:“不用谢,中午多给我接几位客人来吃饭就行了。”志云山庄的顾客多是一些常客,有的顾客会提前预约,山庄免费出车接送,司机就由志凌兼顾。
我是想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可是我既没瞎也没聋,就不受控制地盯住他们,竖起了耳朵。只见志凌笑道:“你可要给我记功,要不你去学开车吧,我不给你当司机了。”
丫头“咯咯”地笑着,脸也跟着红了。“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呢,可别不耐烦,记得搬一缸子酒过来,估计中午都没有酒卖了。”
“酒又没有了吗?哦,瞧你,都成了酒西施了!”
餐厅里的人都笑起来。丫头夹回已经被志凌咬掉一半的煎蛋,娇嗔道:“不给你吃了!”
看着志凌和丫头有说有笑,关系是那么亲密熟捻,而我完全变成了空气,我就心如刀铰,于是我命令自己收回了目光,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午饭时候,我一进门就不由地一呆!严叔与穆姨已经在桌前坐定,使我发怔的不是他们,是志凌!他也端坐在桌前,而他中午一般都和丫头在厨房里吃饭。看到他忽然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一时之间我还以为他是从我脑子里蹦出来的幻象。
“吃饭了!”严叔从鼻子里哼出一句。
我才发觉自己的失态,顿时面红耳赤,更因为穆姨的在场而心惊肉跳。
“我等会要出车,见这边已经开餐了就凑过来吃了。”志凌笑着对穆姨说道。
我低头拔饭,差点把头埋进了饭碗里。直到志凌放下了碗筷离开,我才敢抬起眼皮夹菜,好像他是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天翼,”穆姨忽然开口说道,“你说那边神经病医院会不会跑出疯子来?”
严叔看也不看她地说:“你就别瞎操心了!”
“是吗?”穆姨冷笑道,“有一件事我可不是瞎操心,志凌已经二十八了,也该成家了。他是我的外甥,虽说只是表外甥,可他没有了母亲,我就对他有一种类似母亲的责任,我可不想他误入歧途。”
“男孩子成熟一点再结婚不是不可以。”严叔不耐烦地说,显然很不高兴。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穆姨忍不住冒火了。“有的事情晚了就无法收场了!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一点儿也不着急吗?”
“佩凤!”严叔喝止她,沉声道:“这件事可不可以现在不谈!”
穆姨咬着唇看了他一眼,忽然转头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小陈在场也没关系啊。志凌和丫头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立刻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垂下了眼皮。
可她催促道:“怎么不说话?哦,还脸红了呢!”
“好了!”严叔哑着嗓子止住她。“你说的我都放在心上,只是年轻人的事,我想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便过多地干预。”
“你是完全不理。”穆姨低声嘀咕了一句,但总算不再让我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