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此时脸色极为难看。
由着小丫头端着那碗药膳粥，她小步急走至老夫人面前，曲下身，缓缓说道。
“老夫人，粥奴婢已查验过，果真夹了些许苜蓿芽。但量微轻，虽不可致食用者毙亡，但也是神智混沌，数月难以恢复。”
苏妈妈说完，起身慢慢走至老夫人身旁，端了盏青花描金的青花瓷杯递到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喝口茶。”
老夫人此时哪还有喝茶的兴致？
锦姐儿可是她心头头上的肉，如今竟有不识相之人敢如此大胆伤害于她，真真是可恶极了！
就算这粥不得致她性命，但这大家小姐，世家千金，传了个精神不清的名声，终究是会害了一生！
况且，锦姐儿容貌丑极，若名声再毁，恐怕以后想寻得良嫁亦是难上加难了！
老夫人想得极远，更是气得发起抖来。
接过苏妈妈递来的茶碗，她顺着手直接往赵氏身上狠狠扔了过去，双目瞪大望着她，气得牙根直痒。
赵氏被茶杯砸得正着，滚烫的水打湿的她那件锦茜红明花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袄。因着冬天，虽穿得厚实，热度却灼得她呼痛连连。可奈何老夫人正发火之际，她只得忍着，眉目中尽是苦痛之色。
若锦瞧着赵氏模样，眼神一闪，站在一旁冷冷瞧着，未发一言。
老夫人扔了茶碗，心里的气稍稍消去了些。可一抬眼，又瞧着随着红裳一齐进到屋内的弄琴，脸色又是一沉，望着弄琴，冷冷的开了口。
“你可是明姐儿身边伺侯的丫头？你说说，当日可是明姐儿让你将粥端至倌桃院的吗？其间可见到什么人？”
老夫人平日皆是极为可亲，对下人亦是极为宽容，哪有如此这般凶狠模样。弄琴听着一问，慌慌张张的直接跪了下来，朝着老夫人弯腰重重叩了叩首，才道。
“回老夫人，奴婢正是三小姐身边服侍的丫头弄琴，昨日的粥正是三小姐让奴婢送往倌桃院的。一路上虽见着几个小丫头，可却未靠近，直至到倌桃院瞧见陈婆子，奴婢这才交了差，回了荷香阁。”
“哦，那如此说来，真是明姐儿作的手脚了？”
语气冷若冰霜，老夫人朝着赵氏狠狠瞪了眼，双手搁至胸前，右手不住的转动着左手食指处的猫眼大小的玉石戒指。
若锦瞧着模样，连连往后退了退，脸上悲痛之色再次浮起，双眼满是惊讶害怕之色。
“祖母，三妹应当无这般心思罢。她年纪尚小……”
“那你可错了！”
老夫人未等若锦说完，开口打断她的话。
“明姐儿年纪的确尚小，可她却有个好母亲！你与你华姐儿自幼长至我身边，是不知这家宅之中嫡长之位争夺如何丑恶！若你暴毙，她母女俩再害华姐儿，嫡长女之位，可不就非明姐儿所有？！”
“不！我与明姐儿真无夺嫡长女之心！”
听着老夫人这般如判罪词般的话，赵氏顾不得再装委屈，连连从凳上站起跪在老夫人身前。
她衣裳湿了大片，颜色已不如先前明亮。此时又是大惊失色面容，瞧着与刚才那光彩夺目的妇人大相径庭。
赵氏跪于地上，拿着帕子终是凄凄厉厉的哭了起来。
“老夫人，纵使你疼着锦姐儿，可明姐儿也是您亲孙女啊！？这小丫头就算是明姐儿贴身侍婢，可绝不可能瞧着这粥是谁所做，又是谁盛至碗内的！想必明姐儿只是做了嘱咐，乃下人动了手脚，千万不可诬陷于她啊！”
赵氏说得心真意切，泪如泉涌，仍在做最后努力。
作为母亲，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明姐儿那么直横的性子，会做出这般事来。
可是，奈何她如何相信，下一秒，弄琴的话却让她彻彻底底失了希望。
“不，奴婢瞧见了，奴婢真的瞧见了！小厨房的婆子将粥送至三小姐房内后，奴婢亲眼见着三小姐拿着些绿绿的东西拌入药膳粥之内。当时奴婢害怕，大着胆子偷偷地将小姐用过之后的纸包留在身上。若老夫人不信，可仔细检查。”
似是怕极了老夫人震怒模样，听着赵氏之言，弄琴顾不得礼束竟是呜呜咽咽的大声反驳出来。
她说着，双手直抖地从腰间摸出个折得好几层，略有些泛黄的纸包出来，递给走上前来的苏妈妈手中。而后，她竟是朝着赵氏重重一叩。
“夫人，实在对不起，奴婢亦是爹娘生养，这些昧良心的事奴婢真心难为。奴婢知晓您向来为着三小姐，可是三小姐那般纯真，你真不该拿苜蓿芽这种脏东西让其朝二小姐下毒啊！”
赵氏万万未想到弄琴竟会如此一说，气得差点晕转过去。
明姐儿乃她长女，平日吃穿用度高于府内其他小姐不是一点半点。其中有赵氏挪了府内公用，也有些乃她拿着自个儿银钱做了补漏。
吃穿如此，伺侯的丫头婆子更是挑了再挑，就连屋内三等做撒扫的粗使丫头都是精明伶俐之人。弄琴乃明姐儿身边贴身伺侯的，不道是极好，却也府内丫头中顶尖的。忠心程度，更是不在话下。
可如今，弄琴居然倒戈，竟帮着这丑丫头说话？！竟然还诬陷她将这东西予了明姐儿？！
赵氏震惊了！
老夫人听着弄琴如此一说，又瞧着纸包，未等苏妈妈检查，已是气得浑身发起抖来。
“赵氏，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老夫人似乎是吼着的瞪望着赵氏，伸手朝软榻边上的矮桌重重一拍，未等赵氏辩解，继续说道。
“自锦姐儿幼时起你便不喜于她，可锦姐儿却是极力讨好。这一晃十几年过，锦姐儿如何讨好你，难道你真是铁石心肠蒙了眼睛么？竟然教唆明姐儿与你一同毒害锦姐儿！？
如今看来，恐怕锦姐儿落水之中也与你脱不得关系，此番作为，根本不似世家嫡母所为。这些事我会告诉公爷，待他回府再作商议。
今日起，这个家你也不必管了，安心呆在你的院子，好好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