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媺依是迫不得已才凝聚心神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这种一缕孤魂被未知的东西牵引的感觉，格外难受。
眼前的两个虚影越来越实，从一团雾气到刚能分辨出一高一矮，再到认出是一男一女，最后，两个人的面容清晰地露了出来。
梦中的小凤和赶牛车的壮汉，都一脸苦相地盯着她看。余媺依不自觉地抬起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嘴里竟然不受控制地蹦出几个字：“你们来啦。”
就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很自然地打招呼，很舒服地彼此问候。可，这不是她脑子里所想的。
小凤和壮汉同时跪下，似乎是把余媺依当作救命稻草，“姐姐救救我们吧，如果族长真的把塘填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填塘之后，风水就会改变，凤儿和大牛很可能就会魂飞魄散，没有机会再投胎了。
她想说你们不都已经死了吗，还要什么活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不由心了，又被控制着说道，“好。”
她真心腹诽道，我去年买了个表，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虽然骂人是不好的，虽然她是个有素养的气质淑女，她真心觉得在荷鲜楼里伪装出来的高雅大气文静的自己，彻底被萧翳风给带废了。
没想到大牛竟然是赶车的壮汉，更没想到两人或者说两只鬼魂更贴切，没想到他们居然在一起，还这么和谐。难道真如小凤说的，不久就要嫁给大牛了？
难道是她想错了，凤儿害死大牛，不是为了找替死鬼投胎，而是为了跟他成亲？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太恐怖了！
“姐姐，不是我害死大牛哥的。是大牛哥死了之后，我们才···才···”凤儿看出了她的想法，急忙辩解道。说到他俩是死后才互相暗许芳心时，凤儿惨白的脸上明显出现两抹红晕。
看上去做鬼跟人没什么分别，大牛是刚溺死的，可脸上的黝黑根本没有褪去，也没有如尸身那样浮肿。凤儿做鬼这么久了，都还会脸红。
余媺依又想起自己做游魂那会，没有什么明确的记忆，身体也像是被压缩了一样，一点人样都没有。看来上天是不公平的。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还要借助别人的身体复活。魂魄比肉身要小很多，同肉身差不多的魂魄，基本上没有还魂的可能了。
“大牛真是自己喝多了溺死在水塘的？”在现代也有喝多了失足落水的人，可是在水塘旁浅浅的小水洼里溺死，大牛还真是余媺依听说的头一份儿。
大牛还不适应魂灵状态，吃力地摇了摇头。
果真不是自己溺死的，直觉一直都告诉余媺依，大牛死的蹊跷。
“你可知道是谁害死你的？”她按着电视剧里常演的桥段那样，随口一问。应该是不知道吧，知道的话，如今也算冤魂未散，早该报仇去了。
“大牛哥喝多了，没有看见。”凤儿替他回答了。
余媺依露出一副我就说地恍然，仿佛本该如此似的。
“可我看见了。”凤儿一个大喘气，深深刺激了余媺依脆弱的小神经。“大牛哥白天帮村长拉了几车货，晚上村长请大牛哥吃酒。大牛哥喝的浑浑噩噩，去水塘边小解，是他在背后抡了一棍子，将大牛哥打昏了。可怜大牛哥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他摁到水塘里···”
“难不成你大牛哥得罪了村长，他怎么下这样的狠手？”余媺依追问到。作案方式掌握了，可动机呢？
大牛默默地攥紧拳头，一副恨极了的样子。
“村长趁大牛哥醉倒之后，跟我李婶子动手动脚，被我大牛哥看见了。”凤儿说的磕磕绊绊，她李婶子就是大牛娘。“村长和李婶子死命哀求大牛哥，让他别把事情捅出去，不然李婶子是要被浸猪笼的。”
后来村长不放心，偷偷过来杀了李大牛。
凤儿和大牛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只招魂幡飘进来，将凤儿和大牛卷了进去。
招魂幡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跟余媺依对峙。她的手刚一碰到招魂幡，眼前就黑了。
“乖徒儿，醒醒，快醒醒。”萧翳风拿着一根鸡毛对着余媺依微张的鼻翼搔痒。
才讲课半个时辰，这个乖徒儿就睡着了，让他大感颜面扫地。可看着徒儿酣睡的样子，他再大的怒气都没了。
余媺依睁开眼睛，惺忪地看着举着一根鸡毛上蹿下跳的萧翳风，又看看四周。
原来又是一场梦啊！怪不得又会说话了，都说梦境里的人，是察觉不到自己在做梦的，还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果真如此。
“乖徒儿你可算醒了，是为师讲课太无聊了吗？”萧翳风可怜巴巴地问到。
师父讲课很无聊吗，很生动很有趣很有技术含量啊，余媺依单纯地摇了摇头。
果然不是自己讲课太无聊啊，他就说嘛，他这种天纵之才，讲课怎么会跟他师父那种老古董一样无聊呢。萧翳风猜测的第一个原因被否决掉，立刻开心又担心地问到，“那徒儿是不是太累了，没有休息好？”
太累吗？余媺依伸展了伸展胳膊，不酸不痛，身上轻轻松松，于是又摇了摇头。
再次确认之后，萧翳风放心地感叹道，“那就是不知不觉就困了，然后就睡了。没事，想当年为师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偷懒睡觉。人生苦短啊，徒儿你不知道，今天死的那个大牛，就是昨天赶牛车的那小子。”
萧翳风一句话惊醒了余媺依，她明明不知道大牛是谁，可是梦见大牛就是赶牛车的壮汉。刚才师父也证实了，死的正是那人。她刚才确实做了个梦呀，可无缘无故的，在她不知道大牛是谁的情况下，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好，昨晚梦见小凤，今天就发现大牛死了。刚刚又梦见小凤了，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余媺依混混沌沌的脑袋又清醒了几分，糟了，该不会是凤儿托梦给她吧？难道凤儿说的都是真的，下毒手的那个人，真的是村长？
明天就要填塘了，她得想办法尽快验证梦境的真假。
那张黝黑破旧的招魂幡，似乎又在她眼前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