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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交心无关风与月

第 18 章 第十七回 交心无关风与月

慕容嫣的嗓音久久地回荡在雅间上空,夕拾一直背立着,而一旁的萤火直直地盯着夕拾表情甚为凝重,而雪里红悄声摇头盯着慕容嫣指在萤火背脊的手指,那手指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来。

夕拾突然转过身,抓住了萤火的手臂,手抓的很紧,萤火顿时觉得时间仿佛回到了昨夜,在拱桥之上他也是如此抓着自己的手腕,心里莫名地蒙上了一层惊骇。

夕拾拉着萤火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既然有关本王的爱妃,那本王姑且听你二人说上一说。”

苍白的面颊俊逸绝伦,如沾尘雾的眸子敛起雾气露出难得的澄明,神采奕奕的望着矗立着慕容嫣和雪里红,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可是王爷……”

萤火微笑的嗓音穿进夕拾的耳帘,夕拾只笑不语,轻拍她反握他的手,温暖的手温让她稍感安心。

雪里红和慕容嫣为自己的无理再次作揖致歉,但是事关紧要,谁也没去在意这些,入座之后,慕容嫣开始详细说明此行的目的。

事件起因是京都逍遥门分坛被灭门开始,六扇门受命负责此案件。

六扇门,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同时与各大门派有相当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力,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犯案只要不上动天廷,都可以不了了之。

雪里红和女扮男装化名慕寻的慕容嫣领命来江州查案,因为案发不久,逍遥门掌门庄陌霆从云州总坛赶到了京城,以灭门一案报上六扇门,案件全权交由衙门处理,之后庄陌霆就从京都来到江州分坛,调查中发现庄陌霆除了来江州分坛安排事物另一方面也是应好友苏流年的邀请而来,于是他们二人专门赶来江州想要找庄陌霆了解一些案情有关的细节,可在赶来的路上就收到消息,说苏流年死于欲仙坊的大火,不日庄陌霆死于自家庭院之中,经仵作检验,苏流年被大火烧死之前肩骨和手腕处有被锐器刺伤的痕迹,这些痕迹与庄陌霆以及逍遥门部分门人的死法一样,而据现场勘察还得知,欲仙坊大火发生时,庄陌霆赶来救火,救火期间曾和一个蓝衣青年对话,而这个蓝衣青年在几天后苏流年的灵前又出现了,之后庄陌霆便收到了索命信函,再接着逍遥门门人屡招暗算和绑架,最后庄陌霆被凶手刺死家中,且庄陌霆死后指甲里留有剧毒毒药,此毒药和京都逍遥门里的毒药一模一样。

“王爷,事件的详情就是如此。”慕容嫣一鼓作气的说完了整个经过。

夕拾察觉到慕容嫣的目光一直是盯着萤火的,夕拾勾勾嘴唇,笑看萤火,“王妃啊,都怪你长得太出色了,女扮男装之后都会那么容易被人一眼就认出来。”

此言一出,让在座的三人当场石化,这逸王就如此承认了那个蓝衣青年就是自己的王妃。

萤火更是觉得不可置信,傻傻地看着夕拾半句话都说不出口,而夕拾只是回了她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表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去了就承认呗。

“王爷,此话怎讲?”

“慕巡捕口中说道的那个出现在大火现场和灵堂的蓝衣男子便是本王的王妃。”

“斗胆问一句,王爷可否告知属下原因。”

夕拾砸砸嘴,单手揉着太阳穴,轻言道:“苏流年事先递过拜帖说要在欲仙坊恭候本王的大驾,本王想着都已经拒绝他好几次了,这次就算不去也该遣人去招呼一声,于是王妃就替本王效劳了。”夕拾抿抿嘴,接着道:“苏流年一直想和本王攀交情,如今他不幸离世,本王就让王妃代为去上柱香,然后……事情就是这样了,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夕拾的表述似乎无半点漏洞,可慕容嫣却不是善罢甘休的主,“敢问王爷,王府那么多家丁下人,何以要让王妃易装前往?”

夕拾的指尖停在太阳穴上,侧目望向一脸正色的慕容嫣,淡静地回答道:“因为,本王只相信王妃。”语毕,突然敛住了笑意,沉声回问,“慕巡捕是不相信本王的王妃还是不相信本王呢?”

雪里红见状,连忙拉着慕容嫣一起跪地请罪,“属下不敢。”

夕拾盯着跪地的二人的看了很久,良久,拉起萤火走到二人面前,“本王不知道慕巡捕是怎么看待本王的王妃的,但是有一点请慕巡捕记住,怀疑本王的王妃就是怀疑本王。”说完,夕拾眯起了好看的眉眼,一手拍在雪里红的肩头,力道虽轻却让雪里红感觉重过千金,雪里红暗暗的瞥见二人走向门口,门关上前,夕拾断续地咳嗽道:“本王预备了一桌好菜,二人慢慢享用吧。”

唰啦,一道门扉,隔绝了几个人的心声。

雪里红确定他们已经离开之后,蹲坐在地上,挤着大眼冷哼道:“咱们查案而已,你看,现在都得罪了这个阴晴不定的逸王,你说这咋……”

“嗷……”雪里红还未说完,只见身旁的慕容嫣猛一抬肘,狠狠地击上雪里红的腹部,雪里红嗷嗷叫得滚翻在地。

“师妹,出手太重了,痛……”雪里红无比哀怨地看向慕容嫣。

而慕容嫣的目光一直盯着二人消失的门口,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慕容嫣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是如此不愿意见到自己,以前发生了任何事妹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找自己商量,可现在见了面不仅不愿意承认对方,甚至还要竭尽全力的去抹杀相关的回忆,唯恐避之不及。

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们行同陌路。

难道七年之前她趁意气之快离家的事情还在被妹妹记恨?

“师妹,你和那王妃有仇啊?那么针对她。”

“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雪里红眼花,在慕容嫣叫自己闭嘴的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慕容嫣眼中流过一种不甘又不舍的神情,这种神情是他从未在她眼里看到的过的,心想着,也许她们真的是过节吧,反正怎么样他都是站在她一边的,就算对手是逸王妃也不会改变什么。

在掌柜殷勤的献媚下,夕拾在两个带刀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写月楼,萤火紧跟其后,在踏出写月楼门槛的时候,萤火似有若无的听到掌柜在漫骂道,“这该死的小二,该出现时不出现,真该死……”

那一瞬间,萤火还以为是自己在雅间的发怒让店小二不知所踪的呢,虽然心有愧疚,但是眼前却容不得她做他想,前面还有一个更难缠的王爷等着她。

写月楼外。

夕拾负手凝着街道前方,没有上马车也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才对两个带刀侍卫说,“你们先回去。”

侍卫接令后,驾着马车离去,

热闹的街道却没隔绝二人的距离,相对无言间,竟觉得四下静得可怕。

又过了好久,夕拾才淡淡说道:“陪本王走走。”

萤火先是一愣,之后略略一点头,回话的声音极小,“好。”

“本王听不见。”

萤火抬头加重了音调,“好。”

人群晃动中,萤火紧跟夕拾的步伐,她很好奇,他并不经常出门,而且若要出门不是坐轿子就是乘马车,可他现在却好像很熟悉这些街道一般。

他在人群中轻盈地穿梭,不让行人碰到自己,自己绕过一个又一个的行人,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们的眼光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而他却是一路向前,不做任何停留,或者周遭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无法让他停驻目光和脚步。

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远远望去,前面有一座木质的古桥,萤火一直听说江南水多桥也多,这不才过了几条街,就见了几座桥,紧跟着夕拾的步伐,只见一袭水蓝色衣袂负手立于一座古桥之上,桥如虹,水如空,桥连着水,水映着人,有一种不露声色的美感。

萤火缓步走上木桥,也许是经过多年的风雨洗礼,桥身踏上去会发出咿呀咿呀的响声,木屑会随着步伐一些一些地脱落,夕拾只看着流水不看其他也不说话,敏锐的她渐感空气中有股危险的气味传来,果然,不久就听到了夕拾冷冰冰的嗓音,“说吧,你和那个女扮男装的慕寻是什么关系?”

夕拾的开门见山,让萤火悬起的心竟有了一丝安定。她就知道,他必定一早就看穿了慕容嫣易装的把戏。

“她是我的姐姐,亲姐姐。”萤火也毫不隐瞒,既然被姐姐盯上,她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夕拾侧目,静静地看着萤火,那一双灵动的眸子竟罩上了一层忧郁,是怕被看穿心底而故意笼上的异色。

“怎么会分开的?”

“是姐姐先离家的,说是要去拜师学艺,说是将来要成为江湖中声名显赫的女侠。”

“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名声确实很响亮。”

“是啊,姐姐真的成女侠了,可我却成了她追捕的对象,恶名昭著的江湖杀手。”

夕拾一怔,一来觉得她脸上的无奈有些眼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张脸再曾经在哪里见过。二来觉得在刀口上过生活的杀手居然会害怕身份被人知晓的一天。

“王爷,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眸中的尘雾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夕拾莞尔一笑,这次的笑不掺任何杂质,无暇的笑只对着一个人,而后,淡哑的嗓音传来,他只问了一句话,“这要看王妃是选本王还是选你的巡捕姐姐了?”

“我选你。”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深思熟虑,她毅然选择了他。

夕拾有点没料到萤火答应的如此爽快,他似乎还想要深究一下其中的原因,“为什么选本王?”

“我们是相似的。”萤火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桥下的流水,哗啦哗啦地流向更广阔的流域,水里的木头屑沉浮着被带去另一个远方。

杀手和捕头是无法再去谈任何姐妹情的,而杀手和利用杀手的王爷,他们之间的利益牵扯让他们两个暂时还不至于处在对立面。

夕拾霍然转身,从袖子里掏出那枚碧玉簪,簪子带着他所有的温度被插上她的玉冠,插完簪子,夕拾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碧玉簪果然还是适合我的王妃呢。”

萤火伸手摸上插在玉冠上的碧玉簪,她记得是中毒那晚被他戏耍之后,一气之下朝他射去的她最爱的,母亲留给姐姐、姐姐又留给她的碧玉簪,毒解之后,她甚至几次偷去他的小楼搜寻,原来,这碧玉簪竟是被他随身携带的,细微的作为,让萤火心中突如其来的一暖,连带出口的嗓音都蒙上了一层暖意。

“你还给我?”

“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还是王妃的心头好。”

听着夕拾的一言一句,她才慢慢想起,主上给了她一个月的期限,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无法杀掉眼前这个男人。

不过幸好,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目前,还是解决眼前的困境为先,“王爷,我不想让他们继续追杀这件案子了,可有好的方法?”

“杀掉他们灭口,或交出真凶。”

“不行。”

“这样啊……”夕拾偏偏脑袋,“王妃既舍不得让姐姐死,而本王又不能交出王妃,这下可难办了呢……”夕拾装模作样的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眸子突然亮了起来,低哑的嗓音难得明亮一回:“死牢里还有一个啊……”

潺潺的流水声隐没了他的表情,甚至嗓音,他说得不经意,可她知道他早有用心。她不得不再次佩服,他走一步想百步的计谋。

“再陪本王去逛逛吧。”幽幽地低哑音符透光风缓缓地传递。

回去的路,比来时花的时间要长一些,他依旧避免人群的触碰,偶尔路过小摊铺,他会投进一些零碎的目光,不过只是短暂的停留,唯一让他的目光停下片刻的就要数街边变戏法的摊子了。

他的苍白、他的冷冽,在人群中显得特别突兀,就连看戏法的人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增加笑意,还示意围观的群众让出一条道来给他,借着他的光,萤火也看清楚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戏法。

一个半人长的木头箱子,一块黑色的宽布,这就是变戏法人的全部道具,然后变戏法的人扯着嗓子对观众说道:“这是一个大变活人的戏法,现在需要一个人来配合,谁都可以,有没有愿意来试试的?”

观众们起先还交头接耳谁都不愿意上去来着,可几个跃跃欲试的小孩子似乎很好奇,纷纷举手说要参加,于是一个胖墩孩子被变戏法的人选中,在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下,胖墩乐呵呵的躺进箱子里,可箱子盖一盖,里面的胖墩就开始哭闹,大概是因为里面太黑的缘故,于是变戏法的人一边安慰一边扯开黑的宽布,孩子们也一边笑话胖墩的胆小,一边迫不及待的想看表演。

只见变戏法的人一抖黑布,黑布全部盖在箱子上,变戏法的人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黑布一扯,那些孩子就去掀箱子盖,掀开一看,一个孩子尖叫道:“胖墩不见了,胖墩不见了……”

一来二去,这个神奇的戏法引来众人的掌声,胖墩在下一次黑布盖上掀开之后又变回来了,于是那些孩子纷纷要求体验这新奇的玩意,而夕拾只是挑挑眉毛,吝啬的连掌声也没施与。

“也想去试吗?”

萤火遥遥头。

“不试,那回府喝药吧。”

萤火点点头。

离去前,萤火再次看向了那个变戏法的人,模样看上去应该有六七十,佝偻着背,腮边垂落了几缕白胡子,虽然脸上皱纹满布,但是那眼睛却不似老年人该有的浑浊,最奇怪的是那表情,似笑非笑,似邪非邪,她总觉得这个人这个表情很熟悉,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熟悉的就好像不久前见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