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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同门

第 56 章 同门

当初王疯子曾经神神秘秘的说自己收了两个妖族在恕空堂学习除妖术,这是恕空堂有史以来第一次收妖族做弟子,息昔得到王疯子从藏宝阁拿回紫电剑的次日清晨,就在去慎思峰之巅的路上遇到了那两个妖族师弟师妹——论年纪,他们肯定比她大,不过既然王疯子说息昔是四个亲传弟子中的大师姐,那么她就勉为其难的以师弟师妹来称呼他们了。

“师姐好!咦,原来你就是大师姐?!幸会幸会!”

息昔回眸望去,这两个妖族她其实还有过一面之缘的——二个月前,她在树林等赤槿报名参赛回来,恰好遇到打着做调查的名义,实际上是宣传禁止使用鸡血狗血除妖,避免犬族,鸡类无辜遭受杀身之祸主张的犬妖和鸡妖。男的是修炼成人形的鸡妖,鼻子尖且薄,割下来当飞镖使都可以,一头怒发冲冠似的、火焰般的短发极其显眼,名字也很特别,叫做李不鸣,息昔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只雄鸡不鸣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后来渐渐和李不鸣熟悉了,才知道李不鸣刚出蛋壳里孵出来的时候就不会鸣叫,直到他化为人形,仍旧不会像其他雄鸡一样,一到天亮就打鸣。不过他学会了说人话,交流起来还是很流畅的——说白了,李不鸣就是一只不会说鸡族语言的雄鸡。

犬妖是一只化为人形的雌狗,芳名绻绻,是“犬犬”的谐音字,绻绻身材高大,体型比李不鸣还要壮实,天生的大嗓门,一张脸倒是端端正正的,只是耳垂颇长,几乎要触肩了。

绻绻很坦白的说自己以前是人界最常见的看家护院的黄狗,主人把她从八个兄弟姐妹那里抱过来的时候,连名字都懒得取,直接叫她“狗狗”,后来读过几天书的主人觉得“狗狗”太过直白幼稚,就改为“犬犬”。

当时还是小鸡仔的李不鸣就这样遇到了刚刚断奶的小母狗绻绻,半年后绻绻壮实的能担任看门护院的工作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绻绻和一群黄鼠狼苦斗三百回合,终于从狼窝里救出了吓得晕过去的李不鸣。

李不鸣很懂得知恩图报,每每啄到肥美的青虫蜈蚣就乐癫癫的送给绻绻,绻绻本不愿意吃这些“素食”,可是又抵不过李不鸣山的孜孜不倦的热情,只得每次伸着舌头舔起青虫蜈蚣,然后找个地方偷偷吐掉。一只鸡和一条狗的感情就这样发展起来。

一年后的除夕,绻绻听到主人要杀掉那只“连打鸣”都不会的笨雄鸡,吓得“花容失色”,考虑再三,看门护院的职业道德终于还是败在感情之下,她毅然在半夜打开鸡笼,偷偷唤醒李不鸣,带着他离开了那个村庄,流落山林,两个动物相依为命,居然都奇迹般的修炼成人形。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一夜之间家犬和公鸡消失不见,主人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家犬想尝尝活鸡的滋味,叼走了公鸡!最后无颜回来,干脆离家出走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只鸡和一条狗,其实也有私奔的可能。

绻绻和李不鸣一起修炼成人形后的某个黄昏,李不鸣看见她倚在树下,“粉面半露”,“双目含情”,“西风拂过发梢”,顿时觉得惊艳无比,念出 “娇羞默默同谁述,绻倚西风夜已昏。”的诗句来,从此她就改名为绻绻一直到今。

“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的,只要不鸣喜欢就好。”绻绻低垂着眼眸有些不好意的说道。

那时候息昔和他们认识二个月了,三个人都是坦率的性子,很和得来,基本上是无话不谈,若是外人,都会觉得绻绻是在低头数蚂蚁,不过在息昔看来,此时的绻绻的表情其实可以用娇羞二字来形容的。

“怎么会呢,因为你自己喜欢,我才那么叫你的。”李不鸣给娇羞的绻绻倒了杯暖酒,“今天天冷,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看到此情此景,息昔先是肉麻的不知所措,后来暗想:“娇羞默默同谁述,绻倚西风夜已昏。”和“娇羞默默同谁述,犬倚西风夜已昏。”别看绻和犬只有一字之差,可是意境却截然不同。李不鸣改的名字还真是好!

那个冬天,大雪封山,新晋的除妖师们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三天,息昔猫在屋里翻赤槿偷偷塞给她的小说打发时间,里面出现频率最高的形容词一下字勾起了她的回忆,那个词用来形容李不鸣看着绻绻时的目光在恰当不过了。

那个词叫做——宠溺。

李不鸣和绻绻都没有去藏宝阁选法器,后来他们告诉息昔,不去藏宝阁的是因为里面的法器沾染了太多妖族的血,他们不能、也不想用这些法器,更何况他们在山林修行时上山取铁矿亲自打造兵器也很有灵性,李不鸣是一对双截棍,绻绻是一根九节鞭,御物飞行之时,双截棍和九节鞭在空中如游龙出海,双栖双飞,羡煞许多人!

他们的本意是在人界游历后,回到山林继续修行,可是后来“被王疯子拐到恕空堂收为弟子了”——这可是李不鸣的原话,他们亲眼看见同类的鲜血沦为某些民间自学成材的非法除妖师的工具,就想出了乘着恕空堂秋天招收新弟子,修行之人齐聚梧啼城的机会,大力宣传禁止使用鸡血狗血的主张,希望将此条纳入正在修订的《妖灵律令》之中,也算是给同族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料他们在笃行峰上遇到拖着扫把的王若钦王疯子,他建议两人干脆加入恕空堂门下,做一名除妖师,因为除妖师至少是朝廷六品官员。

“六品官员的话和一个普通妖族的话,不用秤都知道那个更有分量。”王若钦的确疯疯癫癫的,但是他决定要说服别人时,却是逻辑严谨,思维清晰,不到半个时辰,王若钦就将李不鸣和绻绻一网打尽,两人都同意加入恕空堂,做他的亲传弟子。

“诺,我们就这样被他拐来做徒弟了。那个时候要是知道他是个疯子,我们才不会跟着进来。”李不鸣无奈望天,“如今二个多月了,他一直就没出现在慎思峰!我们倒是不关心他是否能教法术——反正每天巫山鸣教的够多了,但是至少安排个时间见面吧,禁止使用鸡血狗血的千人签名条幅还在箱子底下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递给朝廷律法司,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其实也是被骗过来的。”息昔皱了皱鼻子,“不过来到这里后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拿回了佩剑,学到了很多东西,还认识了你们。”

“那王疯子找过你吗?”绻绻问道。

“嗯,找过,还教我一门功夫呢。”息昔扬眉说道。

“教什么啊,怎么没听你说过?”绻绻诧异的问。

“嘿嘿,就是你们正在喝的东西。”息昔指着桌子上的茶磨,和一套茶具,“他教我做抹茶,说是可以修身养性 。”

抹茶是贵族才能享有的茶,它是选用昂贵的优质碾茶,用专门的小石磨细细磨成绿色茶粉,用竹匙挑出少许,搁在茶碗里,冲入热水,用老竹做的茶芜搅拌击打,绿色的泡沫在茶香里翻滚,轻轻抿上一口,茶沫将茶香带到嘴里的每个角落,所有的味觉都被调动起来,饮下许久,都能回味到淡雅的茶香。抹茶好喝但是难做,单是磨茶粉就需要半个时辰,水温和茶芜搅拌击打方式,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纰漏都会影响茶的口感,也就是说做抹茶的人,金钱、时间、耐心、和好心情,哪一样缺乏都达不到完美的效果。

而这几样东西息昔最近都很缺乏,所以李不鸣和绻绻总觉得茶里有股刷锅水的味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当最后一片红枫恋恋不舍的飘下枝头,纷纷扬扬的细雪就迫不及待的装点初冬的妆容,只是这些胭脂水粉远远不够大地用的,刚来落到地面就消失不见。

息昔这些天觉得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从毋逢山出来时,她的计划是拿回紫电剑,如今紫电剑到手,可是之后她要做些什么呢?或者她到底想要些什么?慎思峰的训练很辛苦,入夜一合眼就睡了,可是白天总是有那么几个时刻她会想到这些问题,她一天找不到答案,就觉得自己浮萍般漂流,心里虚虚的,闷的要命。唉,不要想那么多了,息昔在山崖上深吸了一口气,仰面跳下悬崖!

风声在耳边嚎叫,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细雪在浮在空中,就像池塘里的浮萍,永远都在飘飘荡荡,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会在那里停止。

在身体离地面约二十丈时,系在双腿上绳子猛地抽搐,将息昔悬空吊起,发髻蓦地散开,一头青丝倾斜而下,在空中翻卷飞舞。

息昔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在腿上套着绳子往下跳了,这是慎思峰所有弟子第一年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在腿上或者是脚踝处套上鹿筋和青麻混编的绳子,另一头系在牢牢钉在悬崖石壁上的铜环之上,然后放松身体往下跳!而且禁止用任何法术,必须把自己当做普通人来做这项训练。

巫山鸣是这样解释的,“每个人都有恐惧的时候,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只要还有神识,就肯定会心存恐惧,即使最强大的除妖师也不例外,和对手狭路相逢之时,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一瞬间,在那个时刻,谁更冷静、反应更快,谁就能获胜。法术的对决很大程度上是精神力的抗衡,而影响神识的罪魁祸首就是恐惧,它会毁灭你的自信,轻则令法术力量减弱甚至消失殆尽,重则遭法术反噬,肉体和魂魄灰飞烟灭,一败涂地!在腿上系着绳子跳崖,就是在训练你们在危机时刻保持冷静,寻找一线生机……。”

那天巫山鸣说了很多话,息昔总结下来,无非就是说动他们每天都心甘情愿、冒着巨大危险跳崖,体验生死之间的距离到底是多长,体验高空坠落时深入骨髓的恐惧,反正跳着跳着,时间长了,身体和心智慢慢适应了恐惧,当恐惧像家常便饭般天天出现时,他们早已麻木了、或者此时恐惧的负面因素降到最低,除妖师就能在最短时间、集拢精神做出防御或者攻击。

老师的要求是所有新晋的除妖师在第一年里,必须每天至少跳上十次,悬崖上方有颗六芒星形状的蓝色晶石,它能感觉到法术的力量,若除妖师在跳崖的时候动了哪怕是一点歪念头,它就立刻发出光芒,作弊的除妖师会被公山鸣罚跳一百次啊一百次。

初时息昔他们跳崖时几乎都是闭着眼,也不敢自己跳,需要有人推上一把,而且每次跳崖之后都会面色发白、或者吓成青灰色;承受能力稍弱的甚至会伏地干呕、半夜被噩梦惊醒。

一个月之后慎思峰之巅的人数变成六十七个——有九人因为受不了这种高强度、而且变态之极的训练而卷铺盖回家,除妖师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只能选择放弃。

于是乎,每天慎思峰之巅的悬崖上都会上演这样一幕奇诡怪异的景象——一个个年轻的除妖师们殉情般跳下,最后像一只只挂炉烤鸭般悬在空中,脚背和脖子被拉的很直,就差在崖底生一堆火开烤了。

“息昔,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一只孜然味五香烤鸭?”

赤槿随后跟着息昔跳下,看着她穿着灰色竹枝纹的衣服,立刻想起了刷在烤鸭上的奇香孜然味就是这个颜色。

“你也好不了多少,分明麻辣味的挂炉烤鸭嘛。”息昔扑哧一笑,看着一身绯色衣袍的赤槿,那炫目的红色和辣椒粉差不多。

“嘿嘿,你看看那边的百里秦,他的样子像什么?”赤槿遥指远处怡然自得倒吊的白衣公子,他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翩翩公子的模样令许多师姐师妹们心动不已。

息昔和赤槿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白斩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