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门学科上说过,像是哲学又像是物理,它说物质是永恒的,必然此增彼减,当前的形势也是如此。相机已经报废,必然有人要吃亏,我肯定不会自掏腰包,章鱼刚才主动赔偿的请求也不过是装样子,那么暂且让唐明煌兜着吧。他对相机的需求可能只是一时脑袋抽筋,过了那个当口也就不折腾了,大不了请他吃一顿饭抬举他一下。
高考结束后校园里一片狼藉,复习资料散落在四处,苦了我们这帮学弟学妹,一整天都忙着打扫卫生。面对此情此景,教我们历史的老学究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站在窗边俯视校园,哀叹道:“三年啊,就算一块石头焐在被窝里也能焐出感情,何况还是三年里传授他们知识的教科书,居然轻易就撕碎了满地扔,有辱斯文啊!”
那几天我们敬爱的班长留校充当所谓的志愿者,他亲眼目睹学长们聚众撕碎课本试卷的情景,在接受我们采访时他动情地说:“I have a dream,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沐浴在自由理性的空气中,将这些教科书全部毁灭,化作春泥更护花。”
郑松最近比较激愤,前两天一起踢球的时候他对我说,几年来他为人师表省吃俭用,存款只够向丈母娘交一种被称为“彩礼”的赎身金。即使抱得美人归,他还得伸手套取父母毕生的积蓄去缴纳购房首付,成为一名光荣的房奴车奴,此生都疲于还贷。他曾经是多么心高气傲的青年,期待成就一番事业,不料一套格子间似的房子就把他牢牢地摁倒在地。
这段时间他也与我走得很近,看得出来他的心态开始转变,开始在意我家的背景——他旁敲侧击地打听我爸的身份。当他问及我爸与教育系统的关系时,我当即看穿了他的意图,我没有点破,只是假装没有提防地应答着,尽力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曾经以为他是一个坚守原则的人,尽管我知道原则这东西有时候就像水闸一样,顺应情势去决定开和关,但我还是感到很失望,十分失望。看上去光鲜的老师尚且如此,我身边的其他人又会怎样?比如章鱼,比如简洁,比如我自己。
上次放假时我让卫薇替我办一件事,帮我悄悄地搞一两张简洁的生活照。卫薇是一个办事牢靠的人,她很快便传来几张照片,照片不但画面清晰,而且都是从正面拍的,简洁在镜头面前似乎非常拘谨,眼神里有一丝慌乱。除了拍摄证件照,她几乎没有机会拍摄生活照,像深居简出的灰姑娘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我问道:“她知不知道照片是给我的?”
“当然不知道,人家简洁对你好像没什么好感,我说帮你拍的话她肯定不依。”卫薇狡黠地笑道,“帮别人拍照挺好玩的,要不要我以后帮你多拍一些呀,会不断更新哦!”
我喜出望外,立即两眼放光地点头,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么我兴许可以得到简洁的照片集锦。倘若有一天可以得偿所愿地和她在一起,或者不得不终结这段寿命不详的单恋,我会把这些照片全部还给她,那该是多么浪漫并狗血的结局。
“不过,总不能让我白忙乎吧,你说对不对?”
“你说怎么办?”
卫薇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头说:“算了,我暂时想不到,哪天想到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别拒绝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