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南两岸,清风拂面,柳树低垂。火红色的灯笼蜿蜒而去,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红霄阁内,男子一袭银色的锦袍,早早就等候在大厅之内。不多时候,厅内再度人头攒动,各色的人等聚齐此地,喧哗声四起。
男子淡然的坐在一边,轻啜着茗茶,脑中思绪纷飞。蓦地,原本吵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男子机警的抬眸,就看到女子款款而来,头上依旧带着玄色的纱帽。
女子走到长案前,轻抚着面前的古琴,悠扬的琴声徐徐飘出,宛如清谷之音,让人不禁神迷。
随着女子悠然的动作,台下的人们渐渐迷醉,眼中都闪动着迷离的光芒,早就有人跃跃欲试开始将大把的银票塞进老鸨的手中。老鸨笑睨着众人,只是接过递到她眼前的银票,却始终没有应允过什么。
殇曜扬坐在角落里,墨瞳直直的望着女子,细细的凝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眼中复杂难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甚至还隐忍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出的紧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台上女子的琴声嘎然而止,随着她动作的停滞,台下即时掀起一阵阵吵闹声。女子盈盈一笑,并没有收到丝毫影响,依旧故我的起身,亦如往常一般,迅速的往后台走去。
殇曜扬见女子离开,他也急忙跟着起身,按照刚才来时打探好的路线追了上去。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一旁的老鸨才暗暗一笑,看着他追上去的身影,嘴角挂着阴鸷的寒意。
女子一袭鹅黄色的烟纱裙,脚步轻盈,来到后台之后,便将头上的玄色纱帽摘了下来,随手交给身边的侍女。
穿过长廊,女子才刚要迈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厉呵:“站住!”往前的身子一滞,女子杵在原地,背对着男子的眼中倏然闪过一道精光。站在她身边的侍女,急忙问道:“你是什么人?”
殇曜扬死死地凝着她的背影,额上的青筋凸起,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狠狠地收紧,薄唇紧抿。踌躇了好久,他才沉凝道:“转过身来!”
女子身边的侍女见他出言张狂,怒声呵斥道:“你也太张狂了,当我们这里没人了吗?!”说话间,侍女就要起身去叫人来。
“红儿!”女子淡淡开口,将才要走开的侍女被她唤住。听到她的声音,让殇曜扬全身轻颤,脸色煞白。
女子弯唇轻笑,慢慢的将身子掉转过来,直直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待到看清女子的样貌后,殇曜扬双目一阵收缩,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薄唇颤声道:“你……”
“珞溪!”
随着他的话语,男子颀长的身躯久久伫立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紧紧凝着她。
女子一袭鹅黄色的烟纱裙,巧笑盈盈的正对着她面前的男子,神情悠然。殇曜扬惊愣了些许后,才大步上前,双手板着她的双肩,将她用力揉进怀里,“珞溪,珞溪,真的是你!”
倚楼眉头轻蹙,伸手轻轻使力,推离开他的怀抱,沉声道:“爷,你认错了人了吧!我不是珞溪!”男子颀长的身躯一僵,木讷的抬起俊颜,才看清眼前的这张娇颜。
墨瞳凝着她妖艳魅惑的紫色瞳仁,殇曜扬全身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寒意从头顶直窜到脚底,他几乎是呐呐的低语:“你不是珞溪?!”
倚楼淡然一笑,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直直的望着他,缓缓说道:“小女子是倚楼!”
“倚楼……”殇曜扬颓然的轻唤着这个名字,心口窒闷异常,说不出的滋味。凤目来来回回的搜寻着女子,从她的头顶一直打量到脚下。好久以后,他才再度艰难的开口:“你、是、倚、楼?”
倚楼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摸样,紫色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异样,只是很快便隐去。
须臾,倚楼对着殇曜扬微微一笑,并没有对他之前的行为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带着侍女回了后面的暖阁。
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殇曜扬才回过神来。看着她身影消失的地方,殇曜扬神情萧瑟的凝着她,墨瞳中暗淡一片,“倚楼……”饱含失落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清幽的园中,消散不去。
自从那日见过倚楼之后,殇曜扬每日都会到红霄阁来,他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倚楼弹琴。一连十日,他每晚必来,却每次都是坐在角落里,从来不曾有过什么逾越的行为。
这日晚上,红霄阁二楼的一扇窗格微微露出些许的缝隙,男子一袭白衣凤目紧凝着楼下,待他看到楼下角落里的那抹寂寥身影之时,薄唇拉开一抹讥讽的笑来,“看来他对你还真是痴心啊!”
随着男子的话语溢出,一道亮丽的身影也走到窗前,紫色的瞳仁盯着楼下的黯然身影时,她只是伸手将微微开敞的窗格关上,脸上一片淡然。
健臂一收,炎晟已经将女子紧紧地搂在怀中,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后悔了!”听到他的话后,倒是让倚楼抿唇一笑,紫色的瞳仁深深地望着她眼前的男子,将自己潋滟的红唇缓缓地贴了上去。
直到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姑娘,时辰到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才让紧紧相拥的两人分开,凤目凝着女子晕红的脸颊,炎晟才舒缓一笑,将心中的异样压下。
倚楼笑着看看他,见他神色又恢复如常,才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须臾,倚楼悠然起身,来到楼下依旧故我的弹奏古琴。台下的达官子弟们个个眼神痴迷的凝着她,随着她的琴声渐渐疯狂,幸好被红霄阁内的打手们给制住下来。
倚楼自始至终的都神情淡淡的,一直埋首抚琴的她,不经意间的抬眸,看向这些日子以来那个熟悉的位置时,突然一怔,只见那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那抹颀长的身躯。
翦瞳环视四周,倚楼找寻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殇曜扬的身影,心里有些纳闷。等到一曲抚完,她就神情凛然的急速起身,脚下略有慌乱的往后园走去。
轻盈的身躯刚走到后园,倚楼便敏锐的感觉到异样,但是她仍旧佯装无意,神色自若的往后园走去。蓦地,一股大力所致,将她娇小的身子推到长廊的廊柱上。倚楼正要运起内力抵制,却在见到来人后,生生顿住,将已经运起内力的手掌慢慢收势,不着痕迹的藏进袖子里。
“你放手!”倚楼全身紧绷,挣扎着扭动,语气寒冷如冰。殇曜扬双手狠狠使力,将她禁锢在怀中,双目直直的凝着她,紧抿的薄唇颤抖了好几次,才柔声道:“跟我离开这里!”
倚楼挣扎的动作一顿,紫色的翦瞳徐徐的凝着他,半响才冷笑着问道:“这位爷,咱们只见过两次面,你凭什么让我和你离开!”
殇曜扬晶亮的瞳仁瞬时一黯,手指渐渐地附上女子姣好的容颜,眼中渐渐地涌起深深地柔情,轻声道:“见过两次面又怎么样?!”
大掌爱恋的摩挲着她的脸颊,殇曜扬好像陷入一片幽深的思绪中,久久都没有回话。直到感受到倚楼的挣扎后,他才黯然的低声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久,好久!”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溢出,声音中却透出一股让人辛酸涩涩的酸楚,晶亮的墨瞳中竟然闪着点点晶莹,不禁让倚楼的心也跟着一沉。
良久,倚楼才敛下思绪,淡然笑道:“好!我跟你走!”殇曜扬听到她爽快的应允,不禁蹙眉问道:“你……答应我了吗?”
倚楼自他怀中退了出来,脸色沉凝道:“我答应你了!”说话间,她一片淡然的看着眼前有此局促的男子。
稳下心神,殇曜扬细细的打量着她,沉声问道:“为什么?!”
倚楼依旧神情淡淡的,丝毫也没有掩饰的说道:“因为你是第一个敢说‘喜欢我’的人!”紫色的瞳仁紧紧地凝着他,殇曜扬见她语言真挚,也跟着抿唇一笑。
接下来的事情处理的都很快,红霄阁见倚楼去意已决,也心知再加挽留也不是徒劳。而且殇曜扬还动用了朝廷的势力,让他们不得不放她离开。最后经过一番商定,老鸨便出价五百万两银子,作为倚楼的赎身钱。
殇曜扬丝毫也没有犹豫,立时付出银票,将倚楼带离红霄阁。
出了红霄阁后,他们便回到了‘枫香苑’,翌日一早,殇曜扬吩咐好随从,带着倚楼启程,往京城赶了过去,路上约莫行了十几天,他们一行人才回到京城。
倚楼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心头百转千回。看着马车往市郊赶去,她只是暗自低笑。根据他们事先打探的事情,已经知道殇曜扬在三年前找皇帝要了一处宅院,自己时常居住在宫外。而这几年,他和皇帝与太后的关系也不似以往的亲密,母子几个人都是冷冰冰的。
低垂下眼眸,倚楼冷冷的暗笑道:“是为了我吗?”樱唇缓缓地勾起一抹冷笑,她挑开马车的车帘,举目看着外面熟悉的景物,双目微眯,冷然的低语:“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