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霖冽将瓷瓶交给她,让她找到机会给皇帝服下,可是从头到尾,珞溪都没有问过,这个瓷瓶中装的究竟是何物?
没有问!
是啊,她没有问,也不想问!
无乱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要她肯下手,那么结果都是一样的!知道了又如何呢?
手指来到瓶塞处,轻轻一拨,‘啪’的一声脆响,瓶塞被拔出,淡淡的草药味道传来,里面是白色的粉末。樱唇微微勾起,翦瞳倏然一闪。
是穿肠的毒药吗?会不会很疼?
手指稍稍一抖,些许的粉末就撒入杯中,立时溶于茶中,丝毫波澜都没有。
‘咯吱‘一声,身后的殿门被人推开,珞溪双目一粟,急忙将手里的瓷瓶藏入怀里。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殇曜桀走到珞溪的身边,看着她。
珞溪收敛好心思,淡笑着回望着他。凤目一撇,殇曜桀就看到桌上的那杯茶水,薄唇轻启:“这是为朕准备的吗?”说话间,修长的手指已经将茶杯取过,握在手中。
珞溪半张着小嘴,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茶杯,脑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喝了下去,是不是所有的纷争,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结束?!
殇曜桀看她迟疑不肯开口,便笑着走开几步,鹰眸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疑有他,唇畔笑意不减。
珞溪看着眼前的男子,耳边响起激烈的心跳声。他的动作被慢慢放大,翦瞳中倒映出他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将茶杯凑近到唇边,轻轻嗅着普洱茶的香气,鹰眸再度留恋到她的脸上,眼中柔情无限,又似有千言万语。随即,他扬起手腕,将杯中的茶水缓缓地送进口中……
诺大的寝殿之内,一片静谧,只有两人鼓动的心跳声。明亮的翦瞳中,清晰地倒映着男子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凑近茶杯,看着他将手腕抬起,看着他张开薄唇。
“不!别喝!”珞溪全身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肃然清醒,大着步子窜到殇曜桀的身边。失魂的她,全然没有看到脚下的桌椅,‘啊!“膝盖被坚实的桃木椅子重重的磕了一下,膝盖处霎时传来痛意。
殇曜桀饮茶的动作一顿,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碗,健臂一揽,就将她带到怀里,把她抱坐下来。珞溪全身虚软的跌入他的怀抱,顺势抬起一手,将桌上的那碗茶水打翻,看着洒向桌面的一滩水渍,她紧紧提起的心才稍有纾解。
天哪,自己是在做什么?心房处被刚刚的那一幕狠狠揪紧!
差一点,就差一点!若是自己再晚开口,那么他就……
想到此,珞溪消瘦的身躯就开始瑟瑟发抖,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没有血色。
殇曜桀将她安放到椅子上坐好,急忙蹲下身子,小心的挽起她的裤管。将右腿的裤管撩起到膝盖之上,上面赫然有一大片的淤青,鹰眸微微闪烁,抬头看着珞溪眼中暗含的泪水,“朵儿,忍一下!”说话间,他急忙起身,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将里面的药膏取过来,身子又再度蹲了下去。
男子健硕的身躯蹲在她的面前,温柔的抬起她的右脚,让她的脚踩在自己的蹲下的大腿上,将手里的药膏取出一些,轻柔的涂在她淤青的膝盖上。
“疼不疼?”磁性的嗓音缓缓地飘进她的耳畔,亦如往日的温柔缱绻。薄唇微微吹出薄凉的气息,滑过她的伤处,也淡淡的滑进她的心,紧缩的心房被眼前的男子再度熨暖,一丝一缕的注入她的骨髓。
不多时候,男子将手里的药膏均匀的涂在她淤青的膝盖上,修长的手指又轻轻的揉搓了好久,直到那大片的淤青渐渐缓和,他才展颜一笑,把她挽起的裤管慢慢放下,将她的右脚也放在地上。
翦瞳看着他明黄色的龙袍上,印出一个淡淡的污迹,心头霎时一动,脑中不禁倒映出很多画面。
月下那一次,她坐在溪池边,将双脚浸泡在水中,他小心的给她擦拭着脚上的水渍,弄脏了他衣衫。
在江南之时,他们在稻田间嬉戏,突然游来的水蛇咬伤了她的脚腕,他也是不顾脏污,抬起她的脚裸就为她吸出毒血。
挣扎困扰的心,渐渐地被心中的悸动一点点剥离,翦瞳盈盈闪动,曾经的温柔爱恋,宛如湖水般,一波波的荡漾在心间,丝丝涟漪萦绕在心头,让她挣脱不开,也逃离不了!
殇曜桀看着她失神的摸样,鹰眸染上一抹辛酸。躲闪之际,眼光滑过桌上那一滩水渍,他还是不自觉的看向珞溪。
珞溪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心里一慌,不解其意的掩饰说道:“以后早上都不要饮茶,会伤胃的!”
殇曜桀双目微微闪动,大掌缓缓地敷上她的脸颊,轻柔的抚弄着,暗哑的低语:“朵儿,你……还在乎朕么?”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让他的心猛然一阵收缩,褐色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她的娇颜,眼中是满满的期盼。
清澈翦瞳中压抑的泪水,随着男子的这句话悄然滚落,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男子的手背上,溅起星星涟漪,心中紧绷的那一根弦,猝然断裂。女子冰凉的泪珠,滑落进他心底最深的那一处角落里,生根发芽……
娇小的身躯倏然扑进男子的怀抱,双臂死死地揽住他的脖颈,像是要溺水的人儿,拼命地攀住浮木,珞溪压抑的呜咽出声,“在乎!我在乎!”纠结的痛楚,深深地蔓延在两人的心中。
大掌一点点的收紧,殇曜桀将她牢牢地拥在怀中,俊扬压低在她的颈间,“朕也在乎,只在乎你!”内敛的褐色瞳仁中猛地闪过一丝什么,只是太快就隐去。
薄唇轻轻吻去她眼角涌出的泪花,探寻的再次吻上他想念不已的唇瓣。唇瓣相贴,彼此的火热霎时被点燃,辗转反侧。珞溪不再挣扎,乖乖的依偎在他的怀中,任他予取予求。随着他的狂热,珞溪也在慰藉着埋在自己灵魂深处,那份与他一样的想念与爱恋。
心,好累,好累……
只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在挣扎。
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她,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直到永远……
良久,珞溪才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止住了哭泣,渐渐地阖上眼眸。殇曜桀轻轻安抚着她,凝着她还带着泪痕的小脸,一颗心都被她深深牵动着,小心的将她抱到一边的软榻上为她盖好丝被。鹰眸留恋的看着她,许久才起身将殿门掩好,出了鸾溪宫。
殿内没有了他的气息,珞溪慢慢的睁开眼眸,空洞的大眼看着清幽的寝殿,缓缓地起身,推开殿门。一阵清冷的秋风袭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看着满园的枯黄落叶,心头更涩。
一叶落,而知秋!
如今已是落叶满地,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将怀中的白瓷瓶掏出,再度看了一眼,唇畔溢出一抹绝美的笑意,手下使出全力,将它狠狠地砸向宫墙的角落里,清脆的响声尤为刺耳,珞溪的眼中涌起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整理好衣衫,她便一个人隐秘的出了寝殿,朝着园中而去。心思烦乱的她,没有看到一抹暗影悄然隐匿在暗处,见到她出了鸾溪宫后,急急的转身跑走。
雅兰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回寝殿,“郡主,郡主,她出了鸾溪宫,朝着园子里去了!”离烟咻的起身,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挑眉看看雅兰,便心急的跑向御花园。
皇帝回到御书房后,就把自己关在殿中。烦躁的侧躺在软椅内,单手敷上揪紧的眉头,薄唇紧抿。那****捡到的那片碎纸上,只写着四个字:“楚南国灭。”
一向心思敏捷的他,在看到这四个字后就已经心有所动,但是他不愿意去细想,或者说,他就是下意识的想要回避。但是身为皇帝,他依旧有着作为王者的睿智,所以他将霖冽控制在身边。
主动权永远只能在他的手里!
直到昨晚,他发觉珞溪私藏的那个瓷瓶,虽然没有细究,但是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呢?今早看着她挣扎徘徊,端起那碗茶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茶中有异,只是他想要赌一次,看看他在她心里,究竟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索性她并没有让他失望,看着她纠结为难的摸样,他的心也跟着扯疼。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么,她和他……
正在神思的男子,听到走来的脚步声后,才渐渐敛下思绪。钟延神色沉重而来,看着皇帝眉宇间的愁云,他也跟着蹙眉,“皇上,臣已经准备好,要现在动手么?”这世上的事,真的是如此折磨人吗?暗暗叹息着,钟延也替他们二人惋惜,明明相爱至深的两人,怎么竟然是……
“去吧!”殇曜桀疲惫的睁开鹰眸,语气黯然,却又饱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淡淡颔首,钟延敛下思绪,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