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见太后气怒,又见皇帝的神色阴鸷,当下心里暗暗发毛,却也不敢耽搁,只得全盘托出,“娘娘怕是要难……难产!”太后双目一粟,脸色煞白。
众人眼底倏地滑过一抹明黄之色,定眼一瞧,只见皇帝已经起身,一手揪着那产婆的衣襟,凤目轻眯,急声问道:“给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产婆被皇帝大力的揪紧衣襟,勒住脖子,顿时呼吸困难,一张脸都憋得通红,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太后看着皇帝如此失控,只得蹙眉唤他:“皇帝,你让她慢慢说啊!”
太后的话才让皇帝稍稍回神,手下的力道一松,产婆就跌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产婆早就吓得冷汗不止,殇曜桀挑眉看了她一眼,眼中已有不耐,急声问道:“快说!在敢吞吞吐吐的,朕要了你的脑袋!”
皇帝的话让产婆急速回神,恭敬地跪好后,便沉声道:“娘娘胎位不对,如今孩子是脚丫朝下,这样生产必然是难产!而且娘娘没有足月,身子又虚弱,这样折腾下去,恐怕会……”
“来人,传御医!”产婆的话都没有说完,殇曜桀便转头对着殿外一声怒吼。太后也是蹙紧了眉头,双手紧张的互相握着,脸上暗淡无光。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御医就匆匆赶到,急忙带着药箱进了内殿。不多时候,御医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来到皇帝身边,沉声道:“娘娘确实是难产,情形不好!”
殇曜桀脸色忽变,咻的起身,阴鸷的问道:“怎么叫情形不好?!”御医喘了口气,伸手抹去额上的汗水,低沉的问道:“若是娘娘与胎儿只可保一,皇上要保全哪一方?”
褐色的瞳仁猛然一粟,殇曜桀呆呆的愣在原地,耳边一遍遍的回响着御医的话。
只可保一!只可保一!
心好似被无数的细针刺入,一阵阵的揪疼。一股彻骨的寒意游走在男子的四肢百骸,让他觉得害怕!
“若是娘娘有任何的损伤,朕就要你们的脑袋!”殇曜桀站在窗前,举目望着如稠的夜色,坚定而又果决的说道。
太后听到皇帝的话,全身一颤,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厉声质问道:“皇帝!你糊涂了吗?!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御医,沉声道:“给本宫把孩子保住,其他的一概不管!”
“这……”御医颤颤巍巍的杵在原地,不敢出言应允太后,眼睛一直看着皇帝。殇曜桀抿唇慢慢的掉转过身子,一步步走到太后的面前,眼中黯然深沉,直看得太后心往下沉。
走到太后的面前,殇曜桀神色肃穆,眼中的王者霸气毕露无遗,语气徐徐道:“母后,于国朕是一国之君。于家,朕是一家之主。您忘了吗?”
“你!”太后颤着双唇,身子一个踉跄就跌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皇帝说不出话来。
殇曜桀看着她眼中的心疼,虽有不舍,却不敢表露出一丝的软弱,狠下心来,旋身看着太医,阴霾的说道:“朕刚才说过的话,你都听清了吗?”
御医见皇帝暴戾阴沉,早就心里发抖,如今听着皇帝这样的问话,急忙连连应道:“是,臣听清了!臣一定竭尽所能!”说完后,御医也不敢耽搁,急忙跑进内殿。
殇曜桀走到殿门前,大掌敷在门框上,却不敢将它推开。这时候,一名小宫女端着铜盆走了出来,鹰眸触上里面满满的腥红,让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直到太后将他拼命地拉回来后,殇曜桀才木讷的回神,就听见太后厉声道:“那里是产房,你不许进去!”
慢慢的起身走到窗前,殇曜桀轻轻的将窗格推开,看着渐渐泛白的天际,薄唇紧抿,一向内敛的褐色瞳仁中,竟然闪着点点的晶莹。
“殇曜桀,认定了你,今生我都不会放手!”
“牵着你的手,一生一世!”
朵儿,朵儿……
心在这一刻痛得无以复加,殇曜桀狠狠地挥出一拳,重重的击在坚硬的墙壁上,他紧攥的拳头上渐渐也渗出点点腥红。
寝殿内。
珞溪昏昏欲睡的躺在榻上,早已经分不出是哪里再疼,全身上下都在痛,每次呼吸一下,都能够痛入骨髓。产婆一直不停地喊道:“娘娘,您要用力,用力啊!”珞溪的嘴角拉出一抹极为凄美的笑来,用力!自己哪里还有一丝力气啊?!全身的力气早就消失殆尽,就连呼吸都快没有力气了。
如意不停地给她擦去额上的汗水,心急如焚道:“娘娘,您别忍着啊,奴婢知道一定很疼!您就喊一声,喊一声啊!”温热的泪水,滴在珞溪的手背上,却怎么都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疼?!她有什么资格喊疼!
今日的一切痛苦折磨,都是对她的惩罚!
眼前的焦距渐渐被拉开,珞溪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看着母亲为她一针一线的缝制衣衫,“母后,朵儿好难过,好难过啊!”身体越来越冷,那阵阵撕裂的痛楚还在肆虐的折磨着她。
要死了吗?
翦瞳微微转动,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众人,珞溪暗暗自嘲。死了也好吧!死了就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心就不在那么疼了!
“桀,我爱你!”
“我,也爱你!”
“朵儿,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爱!”
耳边不受控制的回荡着那曾经呢喃的爱语,丝丝缕缕的揉进她的心底。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直至渗出点点腥红,珞溪翦瞳微闪,喉间的那抹苦涩直直渗透到她的心底。
为什么?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想要再见他一面,在看看他那张让她爱恋深深地俊颜呢?!
心念一动,翦瞳不受控制的望向殿外,正好看到天际中冉冉升起的绯红,看着晨曦中的朝阳,珞溪好像瞬间被感触,一股对生的渴望油然而来。
腹中的孩子一阵急剧的收缩,抖动,似乎也在恳求着她,微微阖上眼眸,珞溪豁然开朗。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剥夺这个小生命!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珞溪心中猝然升起一股热浪,眼中又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她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使力,直到双目似要爆裂。紧接着下身一阵湿滑,瞬间就滑落出团软软的东西。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内剥离出来,“哇哇,哇哇!”一阵洪亮的啼哭声,让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珞溪欣然一笑,甚至还来不及看上孩子一眼,就虚弱的昏了过去。
只是在她昏迷之前,却还是从她的嘴里,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桀……”
孩子洪亮的啼哭声传来,霎时让整个鸾溪宫的人都激动起来。经过了一夜的折腾,孩子终于平安降生。皇帝颀长的身影在听到孩子的啼哭后,倏然一僵,慢慢的转过身体,双目紧紧地盯着殿门。
太后早在听到孩子的哭声后,就一脸欣喜起来。不久,产婆和御医一起出了内殿,看着产婆抱着孩子前来,殇曜桀的脸色更僵硬。
产婆一脸雀跃的跪在地上,笑着说道:“奴才恭喜太后,恭喜皇上,娘娘生的是小皇子!”太后咻的站了起来,双肩都在微微发颤,李嬷嬷眼尖手快,急忙上前把孩子接过来,抱到太后的怀里。
殇曜桀挑眉看看御医,心里焦急四起。御医敛下思绪,急忙回道:“娘娘没有性命之忧,请皇上放心!”顿了下,御医又接着说:“但是娘娘失血过多,身子太虚弱了,一定要好好进补才能复原。”紧提着心,终于放下,俊颜一松,他才让御医离开。
太后只顾着怀里的孩子,其他的一概都没有听见。紧紧地搂着怀中这团小人,太后眼中竟然含着泪花。襁褓中的孩子,因为没有足月,所以他的个头小小的,但是五官长得很是分明,圆圆的小脸肌肤滑嫩,一点儿也没用褶皱。小巧的鼻头,黑亮的墨发,红彤彤的身子不停地扭动着。
李嬷嬷站在边上看着,也笑开了花,轻声说道:“太后,您看,这小模样和皇上小时候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含泪一个劲的点头。孩子撅起小嘴,小眼睛也眨眨,却不想更加引起众人的惊叹,李嬷嬷眼尖第一个看到,急忙大声说道:“太后,您快看啊!咱们这小皇子的眼睛,也是褐色的!”随着李嬷嬷的话,太后也看清了怀中的孩子,嘴角轻扬,更加抱紧了怀中的这个小宝贝。
太后挑眉看看皇帝,见他依旧望着殿内出神,脸色一沉,转头看看身边的李嬷嬷,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李嬷嬷会意,接过孩子急忙就和太后朝着殿门走去。
“等等!”皇帝沉稳的声音传来,太后往前的步子一滞。殇曜桀一步步走来,语气不急不缓道:“母后想要做什么?”太后敛下慌张,也转身对着他,沉声道:“这孩子本宫抱走了!以后就养在本宫身边!”说完后,不等皇帝说话,就要和李嬷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