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外面寒风习习,殿内一片暖意,珞溪依旧半靠在榻上。如意手里端着进补的汤汁来到她的面前,珞溪挑眉看着那些油腻腻的滋补汤就没有胃口。自从生产之后,她的身子就一直很虚弱,食量也少。
摇了摇头,珞溪眉头轻蹙,别开脸庞。如意暗暗叹了口气,正要将补汤端走就见到皇帝走了进来。殇曜桀脚步轻轻的走来,顺手接过如意手中的补汤,挥手将她遣退。如意见皇帝前来,心里一喜,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嗅到熟悉的气息后,珞溪咻的一惊,回头时已经看到他坐在自己面前。翦瞳微微一闪,珞溪脸色黯淡的看看他,没有说话。
鹰眸凝着她依旧苍白消瘦的小脸,心中不由心疼,但是他的脸上却刻意冷然。一手执起勺子递到她的嘴边,珞溪蹙眉看看,倔强的将小脸转到一旁。
殇曜桀双目一僵,薄唇紧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鹰眸凝着她暗淡无光的脸颊,心中的无奈深深,重重的吸了口气,他只得颓然的先开口:“你不想见你哥了吗?”
果然,珞溪听到他的话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双目炯炯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答应让我见了吗?”俊颜缓缓地黯淡,强忍下心里的那份失落,殇曜桀挑眉看着她,沉声道:“让你自己好起来,朕就答应你!”
翦瞳微微一闪,珞溪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拧眉不语。随后,男子将他手中的勺子又往前递过来,珞溪不敢在抗拒,只好张开小嘴,一勺一勺的慢慢吃了起来,直到一盅补汤都吃进肚子。
喂她吃完补汤之后,殇曜桀依旧蹙眉不语,鹰眸不时的巡视在她的脸颊上,直到珞溪不自然的低垂下脑袋,慢慢的把身子缩紧丝被中。看着她留给自己的那抹背影,男子心头阵阵发闷,大掌想要为她掖好被子,却在见到她轻颤的背脊后,将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良久,珞溪一直紧张的面朝里,背对着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应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终于,身后那双灼热的视线渐渐地褪去,随着他稳健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珞溪僵硬的背脊才慢慢的舒缓。
直到确定他出了寝殿,珞溪才慢慢的翻转过身子,坐了起来。翦瞳紧盯着寝殿的殿门,眼中波涛汹涌,娇颜上浓浓的疲惫,将女子原本倾国的容颜啃噬的残破不堪。
自从皇帝应允珞溪只要养好身体就可以去探视霖冽之后,她就一反常态,每日都积极地用膳,神色也开朗很多,才几日的功夫脸色就红润起来,身体也比刚生产时丰腴了些。
这日晨起后,珞溪神清气爽的收拾妥当,然后差如意去将皇帝请来。不多时候,皇帝就到了鸾溪宫,一踏进殿门就见到珞溪身姿绰约的等着他前来,心中稍稍一喜,他脸色舒缓的走到她的身边。
珞溪敛下思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神色也没有了往日那般冷硬,“我,想去看看哥哥!”轻柔的声音飘进男子的耳朵里,让他稍有慌神。
稳稳心神,殇曜桀靠了过来,大掌轻柔的抬起她的下颚,看着她的脸色确实不在那么苍白,身子也比前些日子胖了点,才勉强应道:“好吧!不过,不许耽搁太久!”珞溪心中一喜,连连点头,就要出了寝殿。
大掌紧紧地裹住她的柔荑,将她往前的身子停滞住。珞溪心中一动,手心中都是他滚烫的温度,顿时令她有些局促不安,慢慢的转过身子,一双如水的翦瞳直直的凝着他。
看着眼前恬静温和的女子,连日来积攒在心底的愠怒也渐渐散去,想着那日两人相互伤害时说过的话语,殇曜桀就觉得心里不安,想要开口向她道歉。但是,此刻她的眼中一点儿也没有了那日的戾气,梗在喉中的话语又不敢吐出,生怕将眼前的这份宁静破坏。
殇曜桀心中暗暗叹息,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想他一国之君,睥睨天下,什么时候都是说一不二,果决坚定,怎么一遇到她的事情,就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举足不前呢?
薄唇讥讽的拉出一道弧度,殇曜桀喟叹一声,最后只是柔声道:“外面风大,加件披风,早点回来!”珞溪紧咬着唇瓣,拼命抑制住心底的酸涩,急忙笑着点头应他,便慌张的出了殿门。
出了鸾溪宫后,珞溪才敢将自己真实的情感显露出来。那日说过的激烈话语,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印刻在她的心里。刚才看着他眼底的那份挣扎与苦楚,她又怎么会不懂?
只是如今真相大白,他和她,注定要陷在挣扎的旋涡之中,苦苦纠缠。所以她也不敢轻易去触碰,哪怕一丝一毫她都不敢去触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连最后的一点儿安逸都没有了。至少,她还在他的身边,虽然没有了以前的浓情蜜意,但是总归还可以见着他,想着他……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珞溪就到了天牢,皇帝派人来传过话,所以守卫都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四周冰冷的墙壁,让人顿觉压抑,霖冽一袭银色长袍,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后,急忙转身,见到珞溪的时候,他脸上一喜,含笑望着她。
珞溪见到他,霎时心中一酸,眼泪含在眼眶中。侍卫将牢门打开,让他们独自说话,便退了出去。一个箭步,珞溪扑进他的怀中,哭泣着唤道:“哥哥!”
霖冽喉结滚动,眼眶也微微湿润,紧紧地搂着她,慢慢的将她从怀中拉起,墨瞳细细的打量着她,当他的眼神触上珞溪平坦的腹部时,顿时一惊。
珞溪顺着他的视线下移,见他眼中惊讶,急忙说道:“是个男孩!”紧蹙的眉头稍有舒缓,霖冽直直的看着她,伸手抹去她的泪水,柔声道:“朵儿,你怪哥哥吗?”
稍稍顿了下,珞溪摇了摇头,蹙眉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父皇杀了他的父亲!”霖冽脸色微变,复杂的看着珞溪,只是很快就展颜道:“告诉你又如何,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翦瞳缓缓地阖上,珞溪樱唇轻勾,也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淡笑。
是啊,哥哥说的对!知道了又如何呢?!
剪不清,理还乱!
霖冽看着珞溪黯然失魂的摸样,蹙眉叹息着向她走了过来,“朵儿,你永远都是汝焉家的子孙,你的身体里永远都留着汝焉家的血液!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顿了下,他深深地望进珞溪的眼底,清晰地看着她眼中的恐慌,却还是狠心的说道:“所以,你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你们之间,没有退路!”
“不!”珞溪猛的推开他的双手,惊惧的后退着步子,一步步远离他。霖冽杵在原地,并没有步步紧逼,只是心疼的看着她带泪的容颜。
深深地吸了口气,珞溪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安奈住心中的翻涌,轻声的道:“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好好保重,过几****再来看你!”丢下这句话,珞溪急急的转身,逃命似的奔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出了天牢。
霖冽看着她仓皇而出的背影,墨瞳微微闪烁,眼中高深莫辩。
珞溪憋着一口气,小跑着出了天牢,出了天牢的大门,她就急忙扶住墙面,大口的喘着粗气。缓和了好久,才渐渐稳住心神,神情萧瑟的一步步往鸾溪宫走去。
迎面一阵寒风袭来,不禁让珞溪瑟缩了下肩膀,本能的拉紧衣领。脑海中盘旋不散的回荡着刚才霖冽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话语句句扎进心底,好像生了根一样,任凭她如何努力,都不能将它们拔出,驱散。
翦瞳缓缓地抬起,天际中阴暗沉沉,不见一丝阳光,亦如她此刻的心境,迷乱绝望。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光亮越来越微弱,珞溪害怕的紧紧地抱住自己,生怕这浓浓的漆黑将她整个人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天气渐渐转冷,寝殿内都燃起了暖暖的炉火。晨起后,珞溪才刚收拾妥当,如意就过来禀报说梅妃来了。面上一喜,珞溪急忙将她请了进来。
萧雨薇身披淡蓝色的披风,款款而来,神情亦如往日的清冷。珞溪含笑将她拉坐到一边,两人闲谈起来。轻啜了一口茶,萧雨薇挑眉看看珞溪,犹豫了下,才轻声道:“你气色不太好,身子调理好了吗?”
珞溪抬头看看她,忙的应道:“没事的,御医每日都来诊脉。”听到珞溪这么说,萧雨薇才松了口气,神情淡然下来。
翦瞳直直的凝着她,珞溪蹙眉神思,直到萧雨薇注意到她专注的目光,含笑问她:“怎么老是看我呢?”樱唇轻勾,珞溪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心中游移些许,才缓缓地问道:“你……爱他吗?”端着茶碗的手一抖,萧雨薇脸色微沉,水瞳中霎时一黯,只是很快便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