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肯为了我去拿那个本该是我去拿的虎符,虽然知道你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可是,当时的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去,尽管你那样笃定的答应我,我,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了……
视线一转,看见旁边放着她的衣裙,那上面明显的血迹让他心中一疼,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再看向她时,却还是那般柔情似水的眸光。
“紫极……你受苦了,我会补偿你,一定会补偿你的……我知道是谁伤了你,我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的……”
他喃喃说着,灯烛映照下,他一眼一身的痛,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偏偏就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以为她能够对付那个人,却忘了狗急尚且跳墙,更何况是人呢?一时之间后悔莫及,他却只能在这里看着她因为换药疼的直皱眉头,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无能无力。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眼不瞬的看着,直到后半夜,就有宫侍送了熬好的汤药来,他亲自去殿外接过,又回内殿亲自给她喂了下去,她虽然昏迷,可是那药她到底是咽了下去。
替她掖好被角,他悄悄走出内殿,在外殿案前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带着血迹的锦缎,一层层展开,最后展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块,雕刻成老虎的模样,他盯着那金块,眸中却没有一丝喜色,原本应该雀跃的心情却因为她跌至了谷底,自责塞满心间。
为了这虎符,竟然伤了他最最珍惜最最在意的人,他怎能原谅自己呢?握着虎符的手指节泛着青白,紧紧咬牙,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看到她一身狼狈出现在他面前的模样,他一脸惊怒的看着昏迷在宋成阳怀中的她,沉着脸听完他的禀报,几乎瞬间就起了杀意。
叶簌簌那个女人下手居然这么狠!据宋成阳说,她在刺伤了纳兰紫极之后还站了好一会儿,他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好在原地等候,等他赶到的时候,纳兰姑娘已经因为失血昏迷很久了。
秦天磊恨恨的看着桌上的锦缎,那是她常用的梅花锦缎,眸间弥漫杀意,当时情况混乱,他一见她带血的身子就懵了,当下气怒的要去找叶簌簌,还是宋成阳拦住了他,说是先止血救人要紧,他才强自压下怒气留了下来。
可他等再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居然还说是在等着他,居然还在得意的笑,他恨不得想立刻杀了她,可是还不行,他要等着紫极醒了再来处置她,可也不愿如此便宜了她,心中的痛意却丝毫不能缓解。
将那虎符拿在手中,他又进了内殿,坐在龙塌边撑着额看着她,她的眉眼,她的嘴唇,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一呼一吸,就这么痴看着她,想要她立刻就醒来,可私心里却又怕她此时醒来。
这么近的看她,没有任何顾及的看她,这一刻,他不是帝王,她也不是别人的妻,真希望这是个梦,若是这个梦永远不醒多好……目光专注的落在她的脸上,生怕不能将她的容颜清晰的刻在心里眼里,这终究是他偷来的时间,怎可不珍惜呢?
月亮掩在云层之后,星星暗淡无光,他就这么痴痴的看了她一晚,怎么看都不觉得够,晨光微曦的时候,他听到宫人在殿外轻声的呼唤,才随意按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凤眸中隐藏的都是血丝,几乎一夜未睡。
打开殿门,看着门前几个端着东西的低眉顺眼的宫人,他挑眉威严问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话,奴才们来摆早膳,还送来了姑娘的汤药。”
他沉吟一会儿,才挥手道:“进去吧,给朕都机灵着点儿,要是谁弄出了声响,朕定饶不了他!”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了,忙轻手轻脚的进去了摆了早膳,他看着众宫人离开了才进去。
在桌台前端了那碗汤药吹着不烫了,他才挑开幕帘进了内殿,可在看见龙塌上的情形之后,却愣在那里,他那副模样看在塌上的人眼里有些好笑。
“皇上……”塌上的人虚弱的唤他,神色却在淡淡的笑。
啪!他手里的一碗汤药应声而落,一地的汤药渣滓,瓷碗脆片里,他神情怔忪。
纳兰紫极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繁复华丽的花纹雕饰,宽大的床榻,身上盖着飘着淡淡的龙涎香味道的被子,稍稍动了一下身子,却觉得腹部疼痛的要命,好容易伸手摸过去,才发现上面已然绑上了绷带。
这疼痛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不少,昨天的记忆才纷纷涌向脑海中,她却只能记起自己最后被叶簌簌刺中的那一刀,最后倒地最后昏迷前那一刻,她也只是看到了那个女子得意的笑。
不知身在何处,但是从替她包扎了伤口来看,这救了她的人没有恶意,听见外间有细微声响,她想抬头看看,却扯动腹部伤口一阵疼痛,只好有沮丧的躺回塌上,眼角余光却看见帐子上的明黄流苏,神色一愣,这才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明黄色的。
这时听见脚步声传来,她转眸就看向门口,这一看之下,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救她的人,是他。怪不得,会是明黄的帐子,怪不得到处都是皇权的象征,也怪不得会在她遇难昏迷的时候及时的救了她。
她本就不傻,所有的事情前后细细一想,便已明白。他毕竟是君王,怎么轻易相信一个人呢?一定是他也派了人在一边吧?不然,她早就清干净了寒山寺,若非是他的人,又怎可能进去呢?一念及此,她的眸中就有了一丝冷意,面上却还是淡淡的笑,轻声唤他,皇上。
可是,直到看到他将一碗汤药全都掉落在地,那一声脆响之后,她才一眼看见他熬的通红的眼,看见他一身皱巴巴的衣裳,看见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欣喜和那藏也藏不住的失落。
她不傻,自然也会知道他为何会变成如此,一瞬之间,就觉得自己方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天磊回过神来,心中竟涌动的百种滋味,种种感觉萦绕心头复杂难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定定的看着她,低声道:“紫极,你醒了……”
她看的分明,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隐约有泪。
“多谢皇上救命之恩,紫极——感激不尽。”她微微敛眉,声音很轻的说着,面上虽然淡淡的,可心里却如波涛汹涌惊涛骇浪一般不能平息。
“朕救你,是应该的,朕以为你当日是随口答应而已,后来见你当真约了叶妃前去,那虎符又事关重大,朕不能不管,就派了宋丞相前去暗中监视叶妃举动,碰到受伤的你纯属意外,你不必谢朕,要谢就谢宋丞相吧。朕不过是为了那块虎符而已,就算你当时拿不到,宋丞相也会替朕拿到的。”他蹙眉,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的脸上早就恢复了帝王该有的神情,说完这番话,就唤人进来收拾那一地狼藉的汤药,浓重的药味里,他知道她在看他,他却不肯与她视线相碰,只是这一番话,说的他心里难受的很。
明媚的阳光淡淡的从窗棂里照了进来,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光晕,他看她那么的不真实,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为什么偏偏觉得如此遥远呢?昨夜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可他分明觉得那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一样,一转眼,梦就醒了,什么也留不下,昨夜拼命在心里刻下的容颜怎么就模糊了呢?
她也只是笑:“让皇上费心了,这伤……没有大碍的。”说话间,已有宫人进来禀报说要早朝了,秦天磊只是静静立着,不说去也不说不去,纳兰紫极见那宫人为难,又道,“皇上要忙于政务,紫极还是不耽搁皇上了,今日就要回去了。”
秦天磊蹙眉,挥手让那宫人下去,却转眸静静的看着她:“太医说你的伤要好好将养几日,少走动,少颠簸,你今日就要回去,朕不放心。”
纳兰紫极淡淡的笑,避开他的眸光:“皇上不是不在意紫极的安危吗?皇上心里不是只想着那个虎符吗,怎么又对紫极不放心呢?皇上方才说救了紫极纯属偶然,那既然紫极已经醒了,自然也该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啊。”
她并非有意说出这番话的,也并不是存心挤兑他,她从来都只知道女人会口是心非,却不知道男人也会如此,明明用了心却要否认,明明难过的要死却非要死撑着不说,她是不愿意他这么折磨自己,她宁愿他把什么都一口气说出来,就算她不能够给他什么,但是她知道,那样总比现在这么假装不在意要好受的多。
“你——”他果然被气着了,一个你字出来了半晌却再也没话了。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从前说的纯属玩笑居多,他从没有认真的说过一次,以前是没有机会,可现在有了机会,却不能说出来了,他是皇上,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人盯着他的位置,什么样居心的人都有,他不敢有丝毫的弱点暴露给别人知道,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害了在意的人,这一句喜欢如今就更难出口了。